第86章 離大譜
當女子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一路跟蹤上了阿大、阿二、阿三時, 她亦不知道,薛域也同樣循著蛛絲馬跡、悄咪咪跟上了她。
而她自己、才是引狼入室、真正把危險引過來的那一個。
薛域抱著劍,滿面殺氣、將步伐邁得極輕,在透過樹枝罅隙的月色照耀下、一路蜿蜒地走上山時, 宛如蟄伏已久的毒蛇, 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直到他遠遠地看見、在一處破屋外,正有三個黑衣人對一個, 你來我往, 四下里昏暗得看不清刀劍,但能清晰聽見尖利的兵器碰撞聲響, 以及摩擦出來的銀白亮光。
甚至還有他們互不相讓、罵罵咧咧的嘴炮。
“三個蠢貨,如何?以多欺少,還不是在姑奶奶這里、連半點兒便宜都占不到?識相的話,就把福清郡主交給我!”
“閉嘴,你個臭娘們兒還好意思說!既然不講武德、你非得挑我們哥倆兒的男人最脆弱之處下手,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下狠手!”
“福清郡主是我們抓來的,先到先得, 理應歸我們!”
“三個蠢貨,誰跟你們論這個?看招吧!勝者為王,福清郡主就該歸我!”
“臭娘們兒,嘴里放干凈點兒, 接招吧!”
……
一群不自量力的狗東西!
薛域默默地把手中長劍給抽了出來, 也起身沖了上去,加入四人之間的大亂斗。
齊笙笙就是他的, 誰敢跟他搶?
“啊呀, 聽得出來、外頭的戰況, 噼里啪啦、還挺激烈的。”齊笙借著屋里僅有的一豆油燈,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用力握緊毒針察看四周。
一般情況下,像這種鷸蚌相爭的情況,她作為被搶奪的人質,最適合趁機趕快偷偷跑掉。
但無奈這間荒廢已久的舊房子連窗戶都沒有,出入只有靠那么扇破破爛爛的大門,恐怕她剛跑出去,就會被這么兩波人直接一擁而上、輕則砍成排骨、重則剁碎成肉醬。
更何況光她自己脫身不夠,還要顧及姜綰綰。
“嫂……嫂嫂……”齊笙咽咽口水,偷偷靠在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的姜綰綰身邊,“眼下咱們還是該先待在這里,不要動彈最好,興許讓這幾個笨蛋打一會兒,等他們兩敗俱傷或是精疲力盡了、咱們更好對付。”
“你不要怕,沒事的。你是我哥哥的妻子,腹中還有我大哥的骨肉,我豁出去了都會保護你們母子的。”
“笙笙……對不……”
“嗐,什么對起對不起的?這種關頭先別說這些,反正咱們都是一家人。”齊笙又支起耳朵仔細聽了聽,神色不自覺驟然變得凝重,“噓,情況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難道又來了第三波人來搶她?要她的命?
只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她把自己這輩子得罪過的人都想了一個遍。
不不不……不會吧?不能吧?她一直勤勤懇懇地遵守《南晉律例》的,應該沒這么點兒背吧?
“臭娘們兒,你竟敢陰我,從背后下死手偷襲我?”
“蠢貨,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老娘人在這兒,鬼才會□□偷襲你!”
薛域自打加入混戰后、全程一個字也沒說,只如鬼似魅般,從幾人之中穿行而過,看似什么都沒發生,空氣卻突然恐怖地變得安靜。
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
果然僅在須臾間,幾柄刀劍便接二連三地“咣咣”從房頂上掉下來,甚至還伴著像是血肉墜地的沉悶聲響。與此同時,想起來四個人此起彼伏的痛苦嚎叫。
“啊,我的手,我那拿了一輩子刀的右手沒了!”
“啊,老娘的纖纖玉手!好強勁的劍氣!”
“啊,誰竟敢下次毒手,姑奶奶要跟他拼了!”
阿二也很想摻和其中罵上一句,但他可惜被薛域傷得最重,小臂在手肘處被直接被砍斷了,疼得他只能抱著斷肢打滾、表情猙獰,冷汗頻頻地冒出來。
齊笙聽見外頭重新歸于平靜之后,察覺到有人逼近這里,心下不祥,估摸著來人應該極不好對付,干脆握緊了手中的毒針,悄悄藏到門后,準備給對方整個又驚又喜的閻王見面大禮包。
薛域滿懷期待地推開門,原本以為他玩了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接下迎接他的必然是齊笙害怕得嚶嚶哭,見了他委屈巴巴地撲進自己懷里的溫情場景。
想想就美妙極了。
不料到只在一瞬間,薛域被那根幾乎險些扎進他胸口的銀針,搞得心態崩潰。
幻想破滅了,全滅了。
要不是他能認得出這只小手是齊笙的,肯定不僅僅只是握住了事,沒準當場就控制不住、給她連腦袋全削了。
“笙笙。”薛域把齊笙的小手掰開,將一把銀針都“嘩嘩”甩到地上后,暗道了聲好險,才輕輕扶住她的雙肩,啞聲道,“是我,你好好看看我,我來了,乖,沒事了。”
“撒開、誰知道你是……”齊笙來回抬頭、又低頭,再抬頭,重復了好幾次后,才借著明滅閃爍的燈光,終于不可置信地確認道,“薛……薛域?”
“嗯,對,是我。”薛域正色地點點頭,語氣里甚至還帶著想要邀功的渴求,“你別怕,外頭這幾個,已經全都被我給收拾妥當了,沒事兒了笙笙。”
按照話本里所說、和戲臺子上唱的故事的經驗,正常情況下進展到此處,女主人公理應熱淚盈眶、一個激動,投進男主人的懷抱里,兩個人感情劇增才對。
誰知道薛域此時別說怎么抱、甚至已經連接下來的肉麻情話都準備好了,齊笙卻一把甩開他的手,扭頭飛快地朝姜綰綰跑了過去,邊扶她站起來邊道:“嫂嫂,沒事啦,我們得救了。”
薛域:“……”
救命,他手握的真是英雄救美的本子嗎?
為何每一步的劇情發展,都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是他不正常,還是齊笙笙不正常?
薛域呆愣愣站在原地,整個人幾乎要裂成艸啟辛土或,眼睜睜看著齊笙笙又蹦又跳,跟她自己的嫂嫂抱成一團,破涕為笑道:“噫,好了,我們能回家了!”
薛域滿臉哀怨,目不轉睛地盯住齊笙,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
你這時候抱的,難道不更應該是我嗎?啊?
姜綰綰最先發現了氣氛尷尬,低頭跟齊笙附耳說了句話,又悄悄指了指薛域。
齊笙這才轉過身,披頭散發,沾著滿臉灰跑到他面前,眼睛宛如小鹿般蒙著層濕漉漉的霧氣,咧唇一笑道:“剛剛忘了說……謝謝你啊。”
少女站得離他格外近,近得讓他能看清她被燭光勾勒出金邊的絕色容貌,以及輕輕顫抖的眉睫、和臉上淺細的絨毛。
齊笙狼狽得不行,頭上的簪花珠釵全都掉完了,身上的衣裳單薄、臟到像在泥里滾過好幾圈,激得他從心底里生發出的保護欲瞬間爆棚。
薛域當場解下他穿著的狐裘,剛要給齊笙披上時,又被她伸手阻止道:“那個,如果可以,我能先拿去給我嫂嫂嗎?”
“……”薛域慢慢點點頭,“好。”
“笙笙……”姜綰綰覺得她此時似乎不應該在這里,顯得好多余,但又實在沒有力氣、站不起身,只能勉強擺擺手,“不用了,還是你穿吧,我……”
“沒事的嫂嫂,就別客套了,你身子弱還懷著孕,受涼了我沒法跟大哥交待的。”
齊笙把狐裘給姜綰綰后,再次轉身朝薛域這邊蹦跳了過來,低頭莞爾道:“那個,你……”
曖昧的氣氛回來了,瞬間又重新拉滿。
薛域目光含情、脈脈地注視她,主動接話道:“嗯……我……”
誰知道下一刻,齊笙歪頭就朝門外看了看,咬著嘴唇冷哼:“其實我想問,你沒有把他們幾個都殺了吧?”
薛域:“……”
“咳,沒有。”
這丫頭總破壞氣氛怎么辦,當然是選擇順著她啊。
薛域身為男人、只好故作堅強,撐著微笑,如實回話道,“沒有,只是把手腳斷了、讓他們跑不了。怕他們讓你受苦、死得太容易了不公平,留著等你發話。”
“好!幸好沒死!”齊笙繞過薛域身邊走出門去,嘴里嘟嘟囔囔,“你都不知道,他們想用凌遲刀把我千刀萬剮,還要把我的眼睛、舌頭和耳朵送回去,給他們的主子!”
薛域聞言又硬了,拳頭硬極了:“是嗎?有這種事?”
好,好好好,千刀萬剮?很好,幸好沒讓他們死得這么簡單。
房門外頭橙黃色的火光連片,宛如一條巨大的游龍從山下迅速地爬上來,大隊的人馬涌入,走在最前頭、為首的幾個男子看見站在破屋外邊、衣衫單薄、蓬頭垢面的齊笙后,同時帶著哭腔、欣喜大喊了一聲:“笙笙!”
“哎,爹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齊笙拋下薛域,極心安理得地走到他們中間去,先對齊景東當面說了句,“大哥,嫂嫂在里頭,嫂嫂沒事。”
“好,多謝你,笙笙。”齊景東本想脫下身上的大氅給齊笙,卻這才發現他剛剛跑得太急,不知道掉在哪兒了,干脆順手把旁邊齊景西身上的裘衣解下來,為齊笙穿好,“別著涼。”
“大哥你也真是,用我的衣裳送人情,也不說一句。”齊景西不滿地嘟囔道,“就是,笙笙,穿好了,千萬別凍著。”
“笙笙……笙笙……”楊氏畢竟是個女人,走得比夫君和兒子都要慢,雖說姍姍來遲,也已經拼了命地往上趕,“我的笙笙……”
“娘親,你慢些。”
阿三望見被全家人圍住摸摸頭的齊笙,忍著身上斷手斷腳的疼痛,宛如被負心漢欺騙的苦情女,憤怒朝她質問道:“你這臭丫頭,不是說爹娘哥哥們全待你不好,動輒對你非打即罵,讓你吃不飽穿不暖,還大冷天罰跪,挨揍都捂著嘴不準出聲的嗎?”
“嚯,她說誰呢?”齊景南訝然一驚,詫異道,“誰這么禽獸?”
“好像說的是咱們……你敢污蔑我們?誰虐待笙笙了?”齊景北這就忍不了了,沖過去指著阿三的鼻子罵道,“說清楚,否則小爺跟你沒完!”
“不好意思了姐姐。”齊笙搖頭晃腦,天真無邪地笑了笑,極心安理得道,“當然都是騙你的啦!”
“我只不過隨便編來說說的,誰讓你都相信了呢。”
阿三:草,上當了,全是假的!
這臭丫頭瘸腿是假的,受虐待是假的,還叫什么破小白菜,都是假的!
她壓根就是棵壞到根里的黑心蓮!
這整整一個時辰的信任和憐憫,終究是錯付了!
作者有話說:
薛域:我的老婆你的老婆好像不一樣。
家人們我裂開了,我現在是艸啟辛土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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