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兒子
“她瘋的太厲害, 一不留神會傷人的,已經咬了好幾個丫鬟,我才讓人給她梳洗完了之后,灌了安神的藥、先綁起來的。”
靖國公說完這些后, 薛域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扣著齊笙的手,就鬼使神差地繼續往前走, 似是想要一探究竟。
“笙笙。”靖國公從后頭, 一把握住齊笙細軟的小臂,把她給往回拽, “你不可靠得太近,爹爹怕她會傷著你。”
“爹爹,她真是……”齊笙恐怕戳傷薛域,一字一字說得很小心,“不是薛域的娘親,已經……”
“她沒死, 笙笙。前些年,平明侯薛牧接走薛域后, 朝中曾有人收買沈家人,想讓沈氏狀告薛牧奸污罪,薛牧怕此事敗露,派人去燒了沈府, 沈家上下除了沈氏, 全都死光了,沈氏自那之后便四處流亡, 瘋得更嚴重了。”
齊笙被靖國公給搶走, 薛域手中一下子空了, 指甲猛地掐進肉里,半點也沒覺得疼。
他一步步緩行過去,雙腿似乎被人給灌滿了重鉛,但頓了頓之后,還是繼續向前,愣愣看著被綁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其實也不過三十余歲,但因為受了太多的流離和顛簸而變得形容憔悴。她目光呆滯、神情麻木,全然不像曾經對年幼的薛域要打要殺時,那樣狠厲那樣兇。
女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脂粉、不像之前辱罵毆打他時難么妝容艷麗,在歲月磋磨之下五官顯得深刻清晰,薛域只敢看她第一眼相認,但凡開始第二眼、就直接喚起了那些他壓抑之下變得破碎淡薄的回憶。
“畜生,你跟你爹一樣,都是畜生!”
“別喊我娘親,我不是你娘親!我生你出來,就是為了折磨報復你的。”
“野種,不就是流點血嗎?哭什么哭?”
“我殺了你!”
……
薛域開始覺得窒息,大口大口粗喘著,膝蓋軟了軟,一點一點癱跪下去。
“薛域,別想了,童年陰影你想它干什么?”齊笙使勁撲騰了好幾下,“爹爹,他會難受的,他八歲之前天天被親娘折磨,他受不了的,哎呀你快放我過去!”
“薛域,不管怎么樣,她畢竟是你娘親,雖然她……算了。”靖國公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你沒見過便罷了,但既然知道她還活在世上,你們兩個又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你……”
“不是!”薛域腦殼疼得快要炸開,他雙手按住,死死地捂著反駁,“她不是我娘親!我不要!”
“薛域。”齊笙一把扒拉開靖國公,蹲下來從后頭環住腰抱著他,“沒事的,你有我呢,別怕,乖嗷。”
“薛域……”靖國公懶得看小崽子之間的膩膩歪歪,接著冷靜給他開解道,“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娘,你若實在不想見她,就把她帶回侯府,盡快給她安頓好個去處。”
“但她如今瘋瘋癲癲的會傷人,在你辦好之前,笙笙不能跟你回侯府。”
“笙笙還是你娘親,你總得選一個。”
薛域剛才還呆呆愣愣,到這里答得毫不猶豫:“我要笙笙。”
“那好,你就去先把這事辦好了,再回來接笙笙吧。”
靖國公都覺得頭疼,本來以為笙笙嫁給薛域能省去很多事,誰知道居然能弄出來個瘋了的婆母。
噫,他的小心肝兒命真苦。
“薛域,你也別怪老夫心狠,不管換了哪個當爹的,都不會把自己女兒,送去跟這樣的婆母待在一起。”
畢竟她讓人教唆得連親兒子都殺,這也太可怕了。
“是,岳父大人,我知道。”薛域才六歲時,娘親就能拿刀砍他,他也不能放心、她去跟笙笙相處。
“嗯,我看你精神頭不太好,先回去冷靜冷靜吧。”
“薛域域。”齊笙笙抬手給他順了順毛,“沒事的,我等著你,不急,你一天不來、我就等你一天。”
“還有,你得一切小心。”
“好,笙笙。”薛域難得浮現出、這么正經的疲憊之態,努力笑了笑,“謝謝你。”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嘛,真的好像假笑男孩哦。”
薛域讓人把沈氏給弄回了永平侯府。
他這已經把他坑了第一次、又坑了第二次的冤種娘親,不管薛域怎么好說歹說,好幾天了怎么都不肯回他,自己待在房間里,也沒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敢怎么看過他。
只有一日三餐,飯倒是沒少吃過。
“你到底要怎樣?你還要我怎樣?”薛域終于忍不了了,把她的飯碗奪過來往地上用力一摔,“我為什么會有你這種娘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欠了你、毀你一輩子的是薛牧,可惜他已經死了、你沒法再復仇,但我沒有……我沒有對不起你啊,你來纏著我做什么?”
他徹底被逼急后,額上青筋暴起,伸手就掐住沈氏的脖頸,把她給死死按住:“你到底想怎么樣你說話啊?既然不肯好好活著、你死了不好嗎?你為什么還活著?你活著做什么?”
阿福本來以為薛域只是嚇唬嚇唬沈氏,但見沈氏開始還有力氣撲騰兩下,這會兒漸漸瀕死了他還不肯撒手,意識到事兒要大了,趕快沖過去:“侯爺,不可,這不可啊,這要讓國公爺知道了,恐怕不會讓夫人……”
別的對薛域都不管用,他只在聽見齊笙時,稍稍安定了下來。
沈氏捂著脖子在地上縮了縮,突然嚎啕大哭,跟個小孩似的嗷嗷叫道:“疼,疼,好疼。”
“呵,疼?你也知道疼啊?”薛域蹲下來,滿眼茫然地看著她,“可我呢?我小時被你折磨虐打拿刀砍,跪著哭著說疼、求你放過我的時候,你怎么不住手?”
“你那時不放過我就罷了,為什么你非得出現?我跟笙笙過得好好的,你為什么出來攪亂?”
沈氏撓了撓頭,邊哭邊重復了遍:“笙……笙笙?”
“對,笙笙,她是我娘子,她跟你不一樣,她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小姑娘。”薛域癱坐在地上,把阿福揮退出去,一臉頹喪,“你生了我,對我而言,唯一的一件幸事,就是能遇見她。”
“生……生你?”沈氏只能挑挑揀揀地,拾取幾個字眼重復,再迷惘地反應反應,“兒……兒子?”
“哈,破天荒了這不是?你什么時候喊過我‘兒子’?你不都是叫我小畜生、野種的嗎?你一裝瘋賣傻,自己全不記得了,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
“兒……兒子,不,不哭,娘在呢。”沈氏的腦子徹底混亂了,她一時記不起來太多東西,只迷迷糊糊想著,她似乎是有一個兒子的,她膝行著挪動了幾步,把被逼得要弒母的薛域給攬在懷里,輕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兒……子。”
薛域又因為難受,一連粗喘了好幾下,他這輩子從沒感受過來自娘親的一點善意跟溫暖,沈氏這么一抱他,居然讓他沉吟了片刻后,沒有選擇推開,想稍稍緩上一緩。
但就是在他想安生會兒的片刻間,沈氏又低低念叨道:“野……種。”
“殺了他,你有今天,都是薛域這個野種害的,殺了他你就能解脫了!”
沈氏遲鈍地嘗試了下:“薛……域?”
“你竟還記得我名字?”薛域可憐巴巴地自嘲道,“真是沒想到。”
那沒錯了。
沈氏愣了愣,她那只淬了毒的簪子已經被靖國公收走了,但她定睛往地上望望,近在咫尺的,就有剛被薛域摔碎的瓷碗。
沈氏伸出手去,靜靜撿起一塊最鋒利的瓷片,隨后猛地用力,把它深深扎進了薛域的后心里!
大灘溫熱血液從薛域的背上滲出,把瓷片給染得殷紅,流了沈氏滿手。
薛域疼得一把推開她,只可惜傷在后背,他捂都捂不著,只能忍疼喊著:“阿福!過來!”
沈氏見薛域還能活動,再撿了一塊碎瓷,想去捅他第二次,被他用力捏住手腕:“你,你……”
當娘的也不行,自己不能任平她殺,笙笙還在等著被他接回家。
“快來人啊,大事不好了,侯爺遇刺昏迷了,好多血……侯爺,撐住啊侯爺,夫人還等著您接她回家呢。”
“滾,不吃,放我出去啊,把我關起來算什么?”
作者有話說:
薛:麻麻也不愛我,世上只有笙笙愛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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