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你在干什么?”
背后悄無聲息響起聲音,秦芷瑜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誰的聲音后,她額角突突,拳頭都忍不住捏緊了。
緩緩轉過頭,不出所料,只見本應在家里待著的杜玉梅,此時正背光站在門口。
昏暗的日光灑在她背后,正面是暗色的陰影,看不清她的臉,走路無聲,活像一只鬼魅。
“瑜表姐,別藏了,我全都看見了。”杜玉梅幽幽地望著她,認為她特意來到這間小屋,目的是想掩人耳目。
可真不巧,被她全撞見了!
手握把柄,杜玉梅心情昂揚,然而又不敢太得罪這笑面虎。
眼珠一轉,繞了個彎旁敲側擊道:“方才那兩個男人,我瞧見了,都是從表姐你這里離開的……”
她偷偷覷了眼她的臉色,見她不像要生氣的模樣,便放下半顆心,兩只眼睛水汪汪地瞧著她,意有所指道:“這兩位,是瑜表姐的‘熟人’吧?”
秦芷瑜一愣,差點被她氣笑了。
十四五歲的閨閣姑娘,按理來說太半都是在吟詩作畫,刺繡思慕,亦或是騎馬射箭,縱情山原。
偏偏杜玉梅不一樣,誰的事都要去摻和一腳,整日凈想一些拉皮條的事情。
想來上輩子落難到宦官的后院里,對她來說,著實是屈才了。
有時候,真真是分不清杜玉梅的腦袋里塞的是些什么東西,是正常的嗎?
“瑜表姐可別怪我,恰巧姨娘今日喊我來禮佛,我是不小心路過這里,無意中瞧見的……”
秦芷瑜對她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她心里記掛著方才的事,直接面無表情地背過身。
她回到了最里面的那堵墻旁邊,蹲下身子,細細研究起來。
江中丞先前說過,當初普光寺在修繕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墻都是推了重建的,修繕之時有意將整排禪房改小,在兩間屋子中間豎起兩堵墻,兩間房變三間,據傳,當時這么改是為了容納更多和尚。
“父親當初在驗收圖紙的時候還動了火,這改動確實不合理,有幾間甚至是沒有窗戶的,根本不適合人住進去,他是副監,多次向上頭提議另起房屋更妥當,奈何一直被駁回,說是預算不夠。但其實……墻壁按正常厚度建造,石料是綽綽有余的。”
秦芷瑜回憶著江石的話,思緒回籠后不由猜測,如果……這一切都是拿來混淆視聽的借口呢?
她思忖片刻后,起身,用步子丈量著這間屋子的寬度。
她現在所在的這間禪房位于連廊盡頭,是個轉角,拐彎處可用來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就算封去一小間,應當也不會有人發現。
如此一想,她急忙繞開擋在門口的人,用鞋子在外頭丈量,從門框至拐角墻縫……
她心中默念步數,在繡花鞋頭最終抵住拐角的那一刻,她猛然頓住,此處……房里房外的尺寸居然相差了如此之多!
“你到底在干什么?”
杜玉梅見她無視自己快步出去,接著又小臉肅然風一般地進來,心里面多少有些不樂意,便主動走到她身邊去。
此時秦芷瑜卻是半蹲著,低頭斂眉,指尖扯著墻角處一根……像是嵌在墻里似的細長的頭發絲。
“一面墻而已。”杜玉梅看了片刻后撇嘴,拔高聲音道,“瑜表姐,方才我還未說完,若是你不想讓人知曉……”
就在她高聲說話的時候,突然,那堵墻又發出了“咚咚”的撞擊聲。
這一回,撞的力度更大、響聲更急促,仿佛里頭的東西聽見了杜玉梅的聲音,正在拼盡全力回應她。
“啊——”
那堵墻離杜玉梅的距離兩寸都不到,響聲就在咫尺,杜玉梅被嚇得尖叫一聲,哆哆嗦嗦躲到了身旁那道纖瘦的身影背后。
“瑜表姐……”她害怕地抓住秦芷瑜的衣擺,瑟縮緊張地張望著周圍的空氣,“這、這里是不是不干凈……”
而秦芷瑜卻怔在原地,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轟隆一聲——突然想起了剛才那人嘴里說的“活物”。
瞳孔驟然緊縮,她心里突然有了個可怕的猜的猜想……
她顫著聲音,清瘦的手觸向墻壁,溫柔而又堅定地問道:“有人在里面嗎?”
回應她的是更猛烈的撞擊!
她整張小臉都白得可怕,卻還是顫著聲,盡量有條理地安慰道:“不要著急,如果你在里面,敲三下可以嗎?”
“咚、咚、咚”,里頭果真響了三下,但每敲一下,秦芷瑜的心尖就跟著顫動一次。
她驚恐地捂住嘴,回過神后,不敢再浪費一丁點兒時間,立即推開背后扯著她瑟瑟發抖的杜玉梅,飛快地站起來。
無法想象,在昏暗又沒有門窗的小間里,里面的人是怎么活下來的,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撞擊這面厚重墻,去回應她……
找人,找……不能找這里的和尚!
找福叔,對,找福叔!
她的腳步有些凌亂,但還沒到門口,繡花鞋突然一頓——
只聽外面傳來疾步而來重靴砸地的聲響,一聲一聲,仿佛要踏在了她的心上。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都凝固住了,秦芷瑜只覺得手腳冰冷。
她猛地轉身,沒有絲毫猶豫,拉起杜玉梅就往門后的壁櫥里躲。
搜查屋子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壁櫥,是整間禪房里唯一能躲避之處。
“不要出聲。”
杜玉梅突然間仿佛知道了什么,難得聽話地點頭,兩人躲進壁櫥里,“啪嗒”一聲,壁櫥的門被輕輕關上。
空氣頓時寂靜下來,墻內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會兒也忽然沒了動靜……
鷹鉤鼻半路折回,他想起方才和尚似乎沒鎖屋子,便原路折了回來。
他環視了一圈屋子,正取了鑰匙要把門關上,就在這時,門后冷不丁傳來一聲細微的輕響。
他瞇著眼睛,眼里頓時兇光畢露。
布滿老繭的粗手一推,門“砰”地大力朝兩邊撞開,他踏進禪房,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一個壁櫥。
杜玉梅僵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出,壁櫥里本就悶,秦芷瑜只覺得腦袋愈發沉重,她唇色發白,額角都是汗,視線冷冷地朝杜玉梅看去,愈發覺得喘不上氣。
腳步逐漸逼近,杜玉梅害怕地抓住旁邊那只纖弱的胳膊……
“哐”地一下,壁櫥門被人用力甩開,杜玉梅像一只老鼠一樣竄出去,邊跑邊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要去山里服侍老男人!我不合適!不合適!姨娘說我只合適呆在富庶的地方當主母——”
鷹鉤鼻一掌把亂竄的杜玉梅劈暈了。
秦芷瑜看著眼前這雙陰冷的吊梢眼,只覺得全身冰冷,雙腿止不住地發軟,突然,手腕一痛,她被人大力從壁櫥中扯出來。
緊接著,眼前一黑。
鷹鉤鼻睥睨著倒在地上的兩個容貌出色的女郎,他捏著下巴端詳了片刻。
膚若凝脂,面如桃花,模樣勾人得很,且以往也有客人喜歡這病懨懨的調調,按照他的經驗,其中一位可定為上等貨色。
不,也許更高!
上等貨色可遇不可求,但直接擄走也著實有些麻煩與風險,可若是獻給上頭的人,說不定自己就有了青云直上的機會!
哼……荊州能有什么顯貴,就算他擄走了又能將他怎么樣?
當下立即做下了決定,他捏著兩人的嘴,往里灌下了蒙汗藥。
這張臉,不送人可惜了。
他自是知道好事多磨,怕有人找過來鬧出大動靜,到時候碼頭的船就不好走了。
于是立馬喊來和尚過來幫忙,壓低聲音道:“現在就走,和寺里那幾個揚州來的貨,一起運走。”
綠蔭道上,有兩匹棕色的駿馬一前一后。
馬上的人似乎并不著急趕路,悠閑散漫,馬兒沒受到催促,步調也同主人一樣閑散緩慢。
賀青正神游天際,一會兒想著荊州的局勢,一會兒念著雍州廣袤的草原與父兄好友,還時不時穿插著兩道聲音與一張楚楚動人的面孔……
漫無目的,沒個盡頭。
“主子,她是誰啊?”趙旭突然賊兮兮地回頭。
“她?”她是誰?
神識被拉回,賀青茫然地回望他。
“就是今日那個!”趙旭好奇得要命,憋了一路,一開口,便忍不住唾沫橫飛,“就是今日你坐在臺階上,陪著聊話的那個‘她’呀!”
趙旭還是頭一回見,他和女子聊得如此投機。
他記得當初在雍州,夫人娘家來了人,是個漂亮乖巧的小女郎,他見過幾次面,每次都瞧見她“青哥哥、青哥哥”地跟在主子屁股后頭叫,可次次都是熱臉貼冷屁股……
唉,這廝只知道甩臉子,那小女郎受了委屈就哭鼻子,好家伙,這下他的臉就更臭了,不是嫌煩就是躲,遠遠看見都要扭頭走人,跟躲瘟疫一樣,到后來干脆整日不著家,與朋友廝混打鬧去了!
后來夫人沒辦法,只能把人送回去了。
所以他才好奇,好奇得心癢癢,那禪房里的女郎到底是誰!
“不認識。”賀青回答得直接了當。
“不認識?”趙旭拔高聲音,“不認識,您,您就沒問個姓氏?”
“問來做什么,說來給你聽?呵,您臉可真大!”賀青覺得他就是吃飽了沒事干,甩了他幾個眼刀子。
心里已經暗暗在想,回雍州后該怎么操練他了,看給他閑的。
趙旭風中凌亂,所以根本沒注意到聽他不屑的嘀咕聲——“就算認識,也不告訴你。”
其實兩道相似的聲線放在一起,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但是……他為何要說?
山路走了過半,半山腰上,后頭突然來了一輛疾馳的馬車。
可山間小道狹窄,只能容得下一輛馬車,兩匹馬大剌剌地并排走在路中間,后頭的馬車怎么說都是過不去的。
“前頭的郎君,勞煩讓一下。”有人在后面喊。
賀青連眼神都沒瞟一個,依舊懶懶散散地騎著馬,沒有分毫讓道的意思。
他不動,趙旭就更不會動了。
“郎君,我家主人有急事,真的勞煩讓一下。”后頭的男子一連喊了數聲,且大有他不讓路就一直喊下去的勢頭。
賀青嫌聒噪,回頭盯了他片刻,“嘖”了一聲,最終靠邊了。
“謝謝郎君,謝謝郎君。”鷹鉤鼻抱拳道,一雙吊梢眼里卻無絲毫笑意。
馬車的簾子很重,即便是在疾馳的時候,也未曾被山間的風掀開半分。
賀青掃了一眼,沒放心上。
就在兩隊人擦身而過時,一陣山風忽地刮來,一股刺鼻汗味劈頭蓋臉撲過來,又臭又熏人,像是掉進臭水里半個月沒洗澡一樣。
賀青嫌惡的捂住鼻子。
這破廟再破,也是開門迎客的,能容得下這種人?
突然,他像是嗅到了什么,劍眉驀地一皺。
松開幾指鼻子動了動,他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
漆黑的眼眸危險一瞇,這股極淡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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