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丙卻不放過他，緊走兩步跟過去，“陽焱哥哥，你覺得錢乙的姐姐怎么樣？長相一般，但是笑起來很好看。做夫妻得有共同語言，她是軍醫，你是法醫，醫醫相通，你倆能聊到一塊兒。”
  俞陽焱搖頭，鎮定自若地答，“工作壓力大，回到家我就想聽些家長里短的八卦。”
  “啊？”
  吳丙笑得古怪，“云陽高端的大法醫，居然這么俗氣。”
  俞陽焱淡定看她，“你堂堂特種兵女戰士還不是一樣，從小到大，我聽到的大院八卦，哪樁不是你傳給我的？  ”
  吳丙一時疑惑，“真的？”
  俞陽焱沒好氣地答，“確定無誤。”
  吳丙無語了，想一想，她賊兮兮地笑一聲，手肘還碰他一下，“既然如此，我再喂你一條八卦。”
  俞陽焱轉過頭，意味深長的模樣，“說說。”
  吳丙笑瞇起眼，“前院的孫胖子去部隊鍛煉了兩年，出落成大帥哥了。早年對著你流口水的范如曼，看上他了，但是孫胖子嫌她老，不愿意搭理她。上個月范家爸爸找孫家爸爸聊，不知道哪句話沒聊好，居然打起來了。真是沒眼看啊，就算他倆做過戰友，再就算打是疼罵是愛，但現在都一把年紀了，不該這么沖動啊。”
  俞陽焱點頭，旋而問，“上個月你還在H城吧。”
  “對啊。”
  “千山萬水的，怎么能知道這種事情？”
  “我不是抱著杜甲那條大腿嘛，這院里什么事情瞞得過他。”
  俞陽焱瞇起了眼，若有所思地看她片刻，“你不是一直抱我大腿的么。”
  吳丙感覺沒聊好，話語說得磕絆，“大腿這么多，只能抱……你的么？”
  “很多？”
  “沒有。”
  吳丙立刻否定，腰板還挺直一些，“我只抱了你和杜甲的大腿。”
  俞陽焱冷眼看她，沒有說話。
  吳丙微微有些心虛，不著痕跡地靠過去，小聲說話，“我抱了你九年大腿，杜甲這邊才三年。”
  俞陽焱還是不說話，轉過頭，默不作聲地往前走。
  吳丙灰溜溜地跟在后頭，面色訕訕，也不說話。
  天色漸漸暗下來，西食堂附近往來之人眾多，中間難免有認識的人，相互會打招呼。
  俞陽焱表現得友善，微笑著點頭應和。
  有中年男人問，“女朋友？”
  吳丙連忙邁前一步，“費叔叔，我是二三。”
  “是吳家的閨女啊。”中年男人恍然大悟，“難怪你爸去了三樓的小食堂，是等你吧。”
  吳丙連連點頭，“是的。”
  中年男人又朝俞陽焱看一眼，“你們很般配啊。”
  吳丙立時羞紅了臉，“費叔叔，您別瞎配啊。”
  俞陽焱卻是客氣地笑，“您忙，我們上樓去。”
  “行，你們忙。那個……記得請我吃糖啊。”
  中年男人笑著往食堂走去。
  吳丙感覺尷尬，重重地咳一聲，“陽焱哥哥，你怎么不澄清啊。”
  “澄清有用？”
  俞陽焱甩她一個冷眼，“我跟你澄清了多少回，你還不是一樣認為我和周洮洮是一對。”
  吳丙繼續尷尬，垂下腦袋，她嘿嘿地笑兩聲，“也是哦。”
  “走吧，快遲到了。”
  俞陽焱不再多說，領頭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
  吳成弘早到了二十分鐘，之前和女兒提到的菜，他都點了，正陸續地端上桌。
  準時六點半，俞陽焱和吳丙走進包廂。
  這時間，他正在接慕柔的電話。
  聽到聲音，他抬起眼皮，示意二人坐下，然后繼續聽老婆的教誨。
  再抬起頭，他看到吳丙拿起筷子，正朝著心儀的目標下手。
  “咳咳。”
  聲音有點響，吳丙遲疑地停住動作，電話那頭的慕柔也聽出不對。
  她好像有通天的眼睛，“女兒到了？她想吃就吃，你咳個什么勁。”
  吳成弘無語，“他們到了，先掛了。”
  慕柔嗯一聲，接著又叮囑，“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是落實手法要含蓄隱蔽，察顏觀色，以順水推舟為最佳。”
  吳成弘又抬起眼皮，若無其事地看一眼俞陽焱，然后嗯嗯著回答，“知道了。”
  俞陽焱正側眼看著吳丙，感覺到那抹視線，他也抬起眼，微微一笑。
  他和吳丙不一樣。
  吳丙喜歡在外人面前擺出高冷的模樣，其實卻是個愛熱鬧的暖妹子。俞陽焱完全相反，在外人面前他溫和有禮，看似容易接近，真的走近了，卻會發現中間立了一道無形的墻。他是真正的高冷，很少人入得了他的眼，周洮洮在他屁股后頭跟了七八年，最終還是鎩羽而歸。
  選擇做法醫，很大的緣故是因為清靜。
  唯一在他那兒聒噪，又不讓他覺得厭煩的，大約就是吳丙了。十歲帶三歲，一直帶到他十九歲，她十二歲，怎么著也該習慣了。
  “你們……有兩年沒見了吧。”吳成弘突然問。
  俞陽焱搖頭，“去年十一月我去S市開會，順道去了H城，當時有見過。”

  吳成弘若有所思，“那會兒你還在B市工作。”
  俞陽焱笑笑，“是的。”
  吳成弘也是笑，“后面怎么想到回重慶？”
  “我一直打算回重慶的。”俞陽焱認真回答，“事情太多，比預期還晚了兩年。”
  吳成弘挑了挑眉，“那我真是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會定居B市。”
  俞陽焱剛想說話，吳丙在邊上嘆氣，“菜都上桌了，能不能邊吃邊聊？”
  吳成弘沒好氣地看她，“水煮魚還沒上，你急啥子么。”
  吳丙拿起筷子，“我餓，急得很，你們慢聊。”
  說著，她不再搭理他們，顧自夾一塊回鍋肉，歡快地吃起來。
  吳成弘想數落她，俞陽焱啤酒開瓶，又找了杯子給他倒酒。
  身后頭，服務員端了大盤的水煮魚過來了。
  這么就算正式開吃了。
  好久沒有吃到故鄉的菜，吳丙也給自己倒了啤酒，之后就差把腦袋埋進菜里，筷子一刻不停地運動著。
  俞陽焱知道她喜歡吃什么，一邊和吳成弘聊天，一邊還幫她夾上幾塊。
  而吳成弘終于把話題扯到她的身上。
  “這趟回來是什么打算？”
  吳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感覺同桌的兩個人都盯著她，才慢吞吞地抬起頭。
  她狀似疑惑，“問我？”
  吳成弘氣不打一處來，喉嚨微微有響，“除了你，還能是誰？”
  吳丙眨眨眼，看一眼俞陽焱，又看回老父親的臉，“我沒什么打算。”
  吳成弘定期聽取杜甲的匯報，對她的情況稱得上了如指掌，所以就等這句回答。
  “你有部隊一等功的勛章，通過考試可以進市公安局。”他說。
  吳丙猶豫，“進去做什么？”
  吳成弘沒好氣地問，“你覺得自己能做什么？”
  吳丙沉吟，好久才答，“我胸無大志，不想干太危險的工作。”
  吳成弘聽得生氣，“給人家做保鏢就不危險了？”
  吳丙想到袁從南買兇殺人的事情，進而又想到賀子儀，情緒明顯低落下去，抿緊了唇不說話。
  俞陽焱觀察她的反應，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一皺，想一想，他幫她夾一塊雞肉，然后說話，“市公安局的食堂不比這里的差，廚子有秘方，水煮肉尤其好吃。”
  吳丙抬頭看他，“哄我呢？”
  俞陽焱搖頭笑笑，“不信明天我帶你去吃。”
  “可以進去？”
  “你有部隊一等功的勛章，可以拿到特許通行證。”
  吳丙無語了，眉頭皺得緊，“你想我做刑警？”
  俞陽焱認真看她，“看你自己的意愿。”
  吳成弘記起慕柔的叮囑，順其自然為最佳。所以他努力克制干預的欲望，默不作聲地喝一口酒。
  吳丙倒是看他一眼，好端端地說，“讓我想想。”
  “行，你慢慢想。”
  說到這里，吳成弘笑瞇瞇地看向俞陽焱，“市局那邊你人頭熟，問一下流程，幫她辦張特許通行證，需要部隊開證明的話，你跟我講。”
  俞陽焱點頭，“好。”
  吳丙發現他們來真的，不過辦證而已，一時倒也不好反對。
  又吃一陣，她后知后覺一般，“進去還要考試？考什么？”
  俞陽焱淡定，“這個你不用擔心，體能這個部分，你肯定能通過，別的我可以幫你補習。”
  吳丙良久才“哦”一聲。
  感覺哪里不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
  吳成弘看得真切，眼睛垂一垂，唇角微微勾起。拿起酒杯，他隨便找個話題去說。
  俞陽焱輕巧地答，隨口又把話題扯去了吳丙之前提到的八卦。
  沒想到吳成弘知道這件事情，笑聲爽朗，“孫家的小子自恃長得帥，看不上范家的女兒。兩個老的，年輕的時候一言不合就打，現在因為小輩還打，被大家伙看笑話嘍。不過，他倆打得快講和也快，第二天就沒事了，但肯定做不成親家。”
  “孫胖子賊眉鼠眼，就算減肥成功，也帥不到哪里去。”
  吳丙一臉的嫌棄，之后她來了勁道，手機拿出來，在相冊里翻啊翻，“我認識一個大帥哥，那真是帥到天花板了。”
  說著，她已經翻出謝盡安的照片，手機遞給俞陽焱，“看看。”
  俞陽焱看得仔細，“你認識？”
  “當然，這個是我老板的老公，巨有錢，還專一深情，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
  吳丙不遺余力地吹捧起雇主。
  俞陽焱眉目輕淡，“也是你的夢中情人？”
  “不敢。”
  吳丙板正了面孔，“我哪敢宵想老板的老公。”
  俞陽焱好奇心不多，此刻卻生出一點，“有你老板的照片嗎？”
  “有。”
  拿過手機，吳丙又在相冊里翻啊翻，居然也讓她找出一張歸歆的照片，遞過去，“絕世大美女。”
  俞陽焱才看一眼，吳成弘伸手招呼，“拿給我看看。”
  他遞過去。
  然后就聽到吳成弘的感慨，“原來你老板長這么好看，近朱者赤，難怪我覺得你這次回來漂亮了很多。”
  吳丙聽得眼睛一亮，立刻揚起頭，美滋滋地問，“陽焱哥哥，我漂亮嗎？”
  俞陽焱盯著她看，好久才漫不經心地答，“好看又怎么樣？你靠臉吃飯？”
  吳丙聽得掃興，嘟喃著說，“我老板精通六國語言，她也不是靠臉吃飯。”
  俞陽焱笑笑，“等你考進市公安局再說吧。”
  吳丙哼一聲，“輕松。”
  吳成弘把手機遞回去，心理活動異常復雜。還是老婆厲害，順水推舟，果然不怎么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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