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得反抗我(修)
蘭云牽死之前是個根正苗紅的名牌大學生,家境雖不算富庶但也算是小康,親人和睦,要不是因為爺爺無意間生了一場重病,需要家里出高昂的醫藥費,他也不會選擇來到這個世界,做任務來賺取積分兌換藥費。
但事已至此,他心底其實也沒什么好抱怨的,畢竟既來之,則安之嘛。
蘭云牽性子向來直,想法也同樣干凈澄澈,沒怎么想過自己抱焉已云的舉動會引來前朝后宮怎樣的軒然大波,只覺得自己這關愛殘障人士屬于功德一件,況且他舍友被車撞骨折時,也是他天天背對方上課的。
但至于為什么到焉已云這邊,背便成為了公主抱,蘭云牽暫且不做深想。
他將焉已云抱進明治殿,隨后左看右看,隨口問了一句:
“有座兒嗎?”
“回陛下,有的。”
一旁隨侍的太監已經隱隱察覺到蘭云牽對焉已云有幾分特別,立刻狗腿上前,搬來一把椅子放到蘭云牽面前,小心翼翼道:
“陛下,您看看如何?”
“不如何。”蘭云牽的視線落在那把描金邊騰云紋的黃花梨木椅上,微微皺了皺眉。
那把椅子雖然材料上乘,做工精致,椅背還有浮雕,但樣式不夠莊重細致,兩邊沒有把手,顯然是急匆匆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
也對,在這個明治殿上,向來只有臣子跪皇帝的份兒,什么時候有皇帝給臣子賜座的例子,太監們也自然沒有準備坐的椅子,所以只準備有跪地用的軟墊。
這可不行。
蘭云牽想。
焉已云現在雙腿沒有知覺,坐這種椅子,萬一說話時一個控制不住,倒在地上怎么辦?
思及此,蘭云牽回過了頭,盯著跪在他腳邊的大太監,思索片刻后道:
“你起來,去把我內殿歇息用的枕云塌搬過來。”
枕云塌,顧名思義,其木質極其適合坐臥休息,使人入眠云上,動輒便昏昏欲睡。
蘭云牽來這個世界之前,和他同名同姓的原主是個大學渣,都十六了,在太傅面前背個文章還背的磕磕巴巴的,成日里下學后也不曉得勤能補拙,仗著自己是個皇帝,就知道尋些新奇玩意以供取樂,為人處世十分鋪張奢靡。
這個枕云塌,就是他從穆州花人千里迢迢抬進宮,又尋了能人巧匠重金打造,放在內殿隨時供自己休息睡覺用。
枕云塌塌身還鑲嵌著不少寶石翡翠珍珠,看上去奢華不已。
至于蘭云牽為什么會這么清楚地記得這個枕云塌,是因為原劇情中女主入宮的第一天就不小心把皇帝心愛的枕云塌弄出了一道劃痕,在“蘭云牽”的震怒中又連忙讓皇帝給自己一次機會將功贖罪,隨后成功靠著自己精湛的雕刻技術,在傷痕上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如此絕處逢生,不僅讓皇帝為其折服,還龍顏大悅,當晚便寵幸了女主。
一想到原劇情,蘭云牽就有些牙疼,雖然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早已成年,算起來甚至還比焉已云大一歲,但是他總覺得這事有哪里不對,心底十分抵觸做這個任務。
系統也十分人性化,倒也沒有強求他一定要按照任務走,畢竟它只要負責反派的黑化值這塊的業務,防止對方黑化值爆表把這個世界干翻就行,至于其他的劇情,世界意識或者主神派來的其他系統會自己修正,因此蘭云牽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
換言之,只要蘭云牽隨便找個人寵幸就算他過,至于寵幸的是不是女主,系統也懶得計較。
思及此,蘭云牽心中有了數,盯著震驚的小太監,壓低聲音催促道:
“別傻跪著了,快去搬呀。”
“是。”小太監從不可思議中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離開外殿,找了其他幾個太監,將枕云塌從內殿吭哧吭哧地搬進了外殿,將枕云塌放下時聲音還帶點喘:
“陛下。”
蘭云牽因為雙手抱著焉已云,所以不方便走動,不然他就自己親自去搬了,聞言嗯了一聲,像放什么易碎的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將焉已云放到了塌上,隨后撩起眼皮問:
“自己能坐穩嗎?”
他將焉已云放下時,兩人的衣料摩擦聲清晰可聞。
不知是不是因為抱在一起久了,蘭云牽的體溫透過外衫源源不斷地傳到焉已云身上,惹得焉已云的臉也熱的紅了起來,半晌視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落在蘭云牽耳垂處的小紅痣上,低聲“嗯”了一聲:
“多謝陛下。”
蘭云牽盯著他淺湖綠色的眼睛,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學校門口那只很兇的美短。
那只美短是被家里的主人遺棄的,也許是養不起了,也許是不想養,反正蘭云牽撿到它的時候,它半闔著一雙綠色的眼睛,腿都斷了,還身殘志堅地來撓他,到最后養熟之后,又黏他黏的緊,大老遠便沖他喵喵叫,攔都攔不動。
思及此,對上焉已云不安的雙眸,蘭云牽忽然笑了一下,將塌上的軟墊細心弄好讓焉已云枕著:
“無事。”
“朕愿意。”
焉已云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迅速看了蘭云牽一眼,整齊梳好的發帶不經意間像小貓咪的軟墊似的擦過蘭云牽的手背,帶來一陣麻癢。
像是挑逗似的。
氣氛莫名有些曖昧。
蘭云牽再心大此時也覺出些許不對,同樣掩飾性地移開視線,沒說什么,站了起來,回身對身邊的太監道:“去找太醫。”
蘭云牽很懂得適可而止,沒有再做什么過分的舉動,從焉已云身邊離開時,那陣淡淡的溫度像是如一陣清風從掌心里溜走,惹的焉已云下意識低下頭,隨后緩緩攥緊了指尖。
“叮!反派黑化值降低至72!”
系統悄無聲息地冒了頭。
蘭云牽沒管。
他來到這個世界,不僅繼承了原主的身份,還繼承了原主的一大堆課后作業。
此刻太醫還在趕來的路上,他便正一邊認真地根據太傅出的題筆走龍蛇,一邊聽焉已云述職,直到對方的尾音消下去,他才慢半拍地抬起頭,用筆尖指著太陽穴,看向焉已云:
“你說完了?”
焉已云在塌上坐了許久,腿也逐漸恢復了知覺,試了一下,又慢慢地滑跪在地,掌心平放在額前,將頭磕了下去,語氣平淡:
“臣自知抗旨不尊,實乃罪該萬死。如今不求陛下赦免,自愿領罰,絕無怨言。但至于許起潭等將領,從始至終都是受臣威脅,且不知太后將旨,方追隨于我,萬望陛下明鑒。”
言畢,焉已云直起身再行了挑不出任何錯處的一禮,一舉一動透著難掩的優雅矜貴,隨后又將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說這句話,是打算將他的部下摘出去了。
沒想到這個反派,還有一副善良心腸。
蘭云牽坐在上位,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筆尾點著額頭,半晌看著焉已云,輕輕一笑道:
“你當朕是傻子么?”
焉已云渾身一震,頭未抬起,猝然握緊了拳頭。
“京城來人這件事,就算他們不知旨意內容,想必也會爭相打聽,不可能什么風聲也傳不出來。”蘭云牽慢悠悠地在白紙上落墨,語氣聽不出喜怒:
“既然有風聲,若他們真的不愿背著抗旨的罪名,自然不會聽你的,就算違抗你的命令死守不愿出兵,頂多也是打幾記軍棍的事,還犯不著和你一起上戰場死戰,回來后還要面臨被問責的風險。”
眼看著焉已云的眼睛已經逐漸瞪大,蘭云牽嗓音淡淡,結論卻一錘定音: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他們都是自愿跟著你的。”
“朕的好將軍,可是給朕□□出了,如此一支忠心耿耿的隊伍呢。”
話音未落,蘭云牽用指尖指著太陽穴,像是在笑,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引得焉已云心神俱震,心知瞞不過,立刻將頭低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響,聲音艱澀:
“陛下,臣罪該萬死。”
“少說點死啊活的,多不吉利。”蘭云牽沒想對焉已云怎么樣,但是他一上來就對對方頻繁示好,多少有點假。
需要循序漸進。
蘭云牽心想。
他走下龍椅,像一步一步踩在蘭云牽心上似的,慢慢走到心已經沉到谷底的焉已云面前,緊接著伸出手指抬起對方的下巴,動作中逐漸透露出些許強勢,看著焉已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若你為朕一件事,朕便免了你的罪名,并且再不計較你部下隨你一同抗旨的事,你看如何?”
焉已云攥緊了膝蓋上的布料,心知這關是過不去了,換緩抬起眼,露出一雙漂亮的過于清澈的雙眸,眼底是慢慢沉淀下來的鎮定。他淋了一個時辰的雨,總覺得有些冷,咳了一聲忍住嗓子里的腥甜方道:
“陛下想要臣如何做什么?”
是要他解甲歸田永遠不得再入京,還是繼續留在這里,做他無往不利的一把劍?
真到了這一刻,焉已云發現自己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看了一眼蘭云牽過于精致的眉眼,緩緩垂下了頭。
如果是前者
“若朕要你一生忠于我,不得反抗我,你會答應嗎?”
蘭云牽的指尖緩緩劃過焉已云的下頜線,呼吸交融,替他理好黏在鬢角的發絲,果然如此開口了。
焉已云沒想到蘭云牽只提出了這個要求,面上微微一愣,默了一刻,竟也沒有避開蘭云牽的觸碰:“臣自是忠于陛下的。”
“不。”蘭云牽狡黠地笑了一下,用指尖抵住了焉已云的唇,總覺得對方的唇色紅的過分了,像是被誰親出來似的,緩聲開口道:
“朕想要知道,你到底是終于君,還是忠于我。”
“你只要給朕一個回答,朕便可赦你抗旨之罪。”
“就這么簡單?”焉已云未及細思這句話的含義,下意識問道。
他此刻并沒有多少劫后余生的感覺,反而有些不信。
“對,就這么簡單。”
蘭云牽肯定道。
他心底清楚,反派并不是突發奇想沖動造反的,對方也曾在忠君和背叛中糾結過,但其實,對方忠的只是“皇帝”這個頭銜,至于這個皇帝具體是蘭云牽還是其他什么阿貓阿狗,都無法選擇。
所以說到底,所謂忠君,忠的應是明君,否則一旦君主所做之事與信仰想違背,就會在臣子的心中產生割裂感,這就是焉已云痛苦和黑化的根源。
所以蘭云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讓對方將自己和皇帝這個身份分開,認認真真地將自己當做普通人來看,知道原來皇帝也會犯錯犯渾,當遇到這種情況時,要敢于上言直諫,而不是一味地承受皇帝不合理的要求,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蘭云牽知道自己過于理想主義了,但是他愿意給焉已云特殊待遇。
他垂下頭將焉已云重新扶回塌上,看向若有所思的焉已云,緩下聲,嗓音繾綣纏綿,像是拂過楊柳岸的微風,溫潤清淡:
“答應朕,好好去想這個答案,好嗎?”
“叮!反派的黑化值降低至70!”
系統提示音剛落,蘭云牽還來得及說話,耳邊忽然傳來太監尖細的喊聲:
“太后駕到!”
吱呀——
門從外面被打開,天光大亮,洋洋灑灑如鋪面的浪潮般卷了過來,風撲的焉已云的眼睛泛起了生理性的淚水,喉嚨發癢,忍不住輕咳一聲。
蘭云牽想起自己的人設,趕緊躬身相迎:
“母后。”
耳邊傳來珠翠輕響,環佩叮當,一副金玉質地。
沈紅燭一身繁復的金紅宮裝,外繡鳳與牡丹。她的眉眼狹而長,眼尾微微上挑,斜眼看人,像是有些輕蔑,一副精明模樣。在宮中呆了這么些年,也未曾養的珠圓玉潤,下頜線清晰,因年歲漸長臉頰微凹,顯的整體面容深邃立體,示出一點利落威嚴來。
她聞言淡淡的看了一眼猶豫了好久才慢吞吞跪在地上的蘭云牽,微不可查地“嗯”了一聲,卻并沒有讓對方站起身,而是將視線轉向因為被風瞇了眼睛且動作不便還沒來得及下跪的焉已云身上,像是特地來問罪似的,狠狠拂袖,沉聲帶著怒意道:
“大膽逆臣,既見哀家,為何不跪?”
焉已云咬牙忍著風撲向腿腳時的僵麻酸痛,正欲跪下,一雙溫暖的手臂卻按住了他的動作。
是蘭云牽。
焉已云詫異地看向他。
但蘭云牽并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他此時用后腦勺對著焉已云,盯著面帶驚愕的沈紅燭,下意識道:
“母后。他不必跪。”
沈紅燭聞言,臉色倏然變了,黑的能滴出墨來。
這個孽子居然不讓這個逆臣跪他?!
他什么意思?是看不起她嗎?
偌大的殿內,因為蘭云牽不經意的一句話一時落針可聞,下人皆低眉垂頭恨不得將自己藏進墻壁里,氣氛壓抑沉悶,如同——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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