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吻
對于蘇袖衣所說的話,焉已云既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他垂下頭,淡淡的青絲順著肩頭滑落,指尖在扶手上輕輕點著,動作透露著微微的急促,但語氣卻看不出任何異常,甚至還噙著一絲笑意,聞聲道:
“多謝蘇姑娘告知。”
“沒什么事的話,奴便退下了。”
蘇袖衣眼底還帶著一絲歉意,看了看臺中,神情還有些萎靡不振:
“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怕是第二天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醉春溪居的生意必然會大打折扣。”
“阿綃姐姐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我,我不能這個時候棄她而去!碧K袖衣眼底還帶著淚光,堅強地抹了一把眼淚,手中的帕子已經濕透,暈出透明的皮膚底色:
“今晚我還得幫著把臺子拆除,明日好繼續開張!
“是啊。”將所有一切收入眼底的老鴇阿綃也開口說話了,神色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驚魂未定,但大腦很快清醒鎮定過來,并不希望自己的臺柱子離開,為難道:“這臺子都是袖衣親自設計的,沒有她,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拆了這個臺子!
焉已云聞言也不再多說些什么,和蘭云牽一起告辭離開。
如今已經是深夜,青石板上還沁著淡淡的露水,蘭云牽捂臉打了一個哈切,看上去困倦極了,眼睛瞇成一條縫,沒走兩步就差點被路上的石子絆倒,好險被焉已云手疾眼快摟住腰攬進懷里,才沒有真的摔倒在地上。
“我好困”蘭云牽勉力睜開眼,坐在焉已云的腿上摟住對方的脖頸,覺得坐在焉已云身上縈繞混合的淡淡藥香和竹葉清香實在好聞極了,忍不住湊過去像小動物似的用額頭蹭了蹭對方的鎖骨,含含糊糊道:
“天色晚了,宮門已關,我今晚去你家睡吧!
焉已云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掌心放在蘭云牽腰上,既沒說不行也沒說行,模棱兩可道:
“陛下在宮內離奇失蹤,明早怕是會引起宮內混亂!
“無事。”蘭云牽早就用“多和反派親近以降低黑化值”的理由把系統趕回宮中,幻化成自己的模樣代替他了,神秘一笑:
“朕自有辦法!
焉已云
焉已云還能怎么辦呢?
君令不可違,焉已云只能將蘭云牽回到了焉府。
當然,回到焉府的時候,蘭云牽很規整地站好了,沒有再旁若無人地和焉已云貼貼,在管家披衣前來開門的時候,還乖巧地露齒一笑,雙眸粲然似星,襯的整個人唇紅齒白,比起隔壁剛金榜題名、春風得意的探花郎,也不遑多讓。
管家見此,禮貌地沖他點點頭,側身讓出一條路,隨后正想要去推焉已云的輪椅,卻見蘭云牽自然而然地把住了輪椅的握柄,將焉已云推了進去。
雙手撲了個空的管家驚愕地瞪大眼,頓時睡意全無,呆滯地看著蘭云牽和焉已云離去的身影,身軀僵硬的就像門口的石獅子,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關鍵是焉已云好像也沒有覺得不對,在走出去許久之后才發現管家沒有跟上來,還疑惑地停下來,問管家:
“怎么了?”
蘭云牽也下意識回頭看管家。
“無事。”
管家抖了抖衣袖,余光盯著地上蘭云牽和焉已云交疊的身影,一種被拋棄的凄涼感混著晚風直往他懷里撲,讓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凄愴起來:
“小的已經為二公子熱好湯藥,飲下后便能睡了!
“給他準備一間客房吧。”蘭云牽照顧他的動作太熟練,以至于焉已云差點忘了他身后這位是正兒八經的皇帝,不是什么小廝,聞言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方道:“選西邊最好的那間廂房吧!
因為家里有女眷,所以西廂房正好和焉秋嶠隔得最遠,但和焉已云的房間離得最近,只隔著一道墻壁。
蘭云牽沒說話,看上去有些無所謂,但沒有想到管家的神色頓時更復雜了,心里嘀咕著這個少年究竟是什么來頭,居然能讓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二公子如此在意,竟然放心讓他住在離自己最近的西廂房?
但主人的決定,他無從置喙,只能保持著復雜的表情,送蘭云牽和焉已云回了西廂。
焉已云盯著下人們給蘭云牽鋪好床,還怕他們不夠盡心盡力,或者暗中動什么手腳,仔仔細細地將床鋪檢查了一遍,確定里面沒有夾帶銀針或者是什么毒物,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小將軍若是不放心,不如自己上去睡睡看!
蘭云牽坐在桌邊,自己斟了一碗茶慢慢啜飲,歪頭時耳邊的發帶垂落在桌邊,整個人浴在暖黃的燭光里,眼底笑意清淺,卻帶著玩味。
“陛下說笑了。”
無人處,焉已云還是叫蘭云牽陛下,指尖悄悄藏在掌心里,鎮定道:
“臣只是擔心陛下的安全!
蘭云牽“哦”了一聲,隨口道:
“不如你貼身照顧,我更安全。”
焉已云:“”
他有些惱了,看著蘭云牽不正經的笑意,瞪著眼,冷冰冰甩下一句:“臣困了,陛下夜安!
說完,他回過身,砰的一聲甩上蘭云牽的房間門,離開時還能聽到蘭云牽愈發放肆的笑意,臉上的熱意更甚,羞惱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如庭中花木交纏的枝葉,慢慢在心中發酵,彼此牽連,再也分不開。
焉已云深吸一口氣,在院中坐了好半天,等臉上的熱意被夜風吹涼,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誰料他推開門,迎接他的不是空蕩的房間,而是坐在里面的焉秋嶠。
見他回來,焉秋嶠趕緊從椅上站了起來,將桌上的糕點往焉已云面前推了推,朝焉已云羞澀一笑:
“兄長!
焉已云愣了愣,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和焉秋嶠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語氣很淡:
“你怎么來了?”
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讓人看不清所思所想,焉秋嶠一時間也拿不準焉已云在想什么,只能硬著頭皮道:
“兄長今日未能回來用餐,我便去小廚房做了些點心,希望兄長能進用些!
焉已云微微垂下頭,看著桌上一盤造型精致的梅花糕,悄無聲息地皺緊了眉:
“知道了,多謝你。”
自從小時候被心懷歹念的仆人誘著吃下梅花糕,中了劇毒昏迷三天三夜,焉已云平生最不喜歡吃的東西就變成了梅花糕。
所以他嘴上這么說著,卻并沒有動作,反而還按下性子,耐心地下了逐客令:“還有什么事嗎?”
“有,有一事!毖汕飴皇巧底,自然能聽懂焉已云的言下之意,咽了咽口水,抬頭看了焉已云一眼又趕緊垂下腦袋,磕磕巴巴地不知想要說些什么:
“我,我”
焉已云聞言,眉頭皺的更深,深吸一口氣,頭已經開始痛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兄,兄長”焉秋嶠越急,心中越是緊張,好半晌才猶猶豫豫得說出了自己今天來到這里最主要的目的:
“陛下已經年滿十六,不日便要大婚親政,所以我想趁這個機會,進宮參加選秀!
“”焉已云心中咯噔一下,眉宇間不知為何突然染上了些許戾氣,沉聲道:
“你想參加選秀?”
“是,”焉秋嶠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細細給焉已云分析道:“我知我只是庶女,但哥哥你軍功卓著,太后她不可能讓我嫁予什么皇孫公爵,為你平添助力,自成黨派。”
焉秋嶠不是傻子,她來之前就權衡好利弊,如今開了口,反而越說越順暢:
“所以太后她大概會讓我進宮,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也能更好地拉攏你。”
“你既已知曉,又來和我說這些做什么?”
焉已云語氣里不免有些煩躁,晚風吹起他的發絲,凌亂地鋪散在肩頭。
他說完這句話,在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表現有多不耐煩,盯著焉秋嶠略顯局促和驚愕的神情,片刻后才找回理智,也不得不承認焉秋嶠說的有理。
讓她入宮,是焉秋嶠作為庶女,最好的出路之一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焉已云想明白了以后,也并不覺得對方為自己掙一個前程有什么不對,緩緩吐出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
“你是庶女,身份還是有些尷尬,太后會何時讓你入宮,也是未知數,難保萬無一失!
“所以到時候戶部奏請,我自會想辦法讓你的名字出現在花名冊上,你且放心好了!
“后宮中派系爭斗復雜,你一定要想好,”焉已云知道后宮的爭端不必前朝的少,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若是你后悔了,隨時可以告訴我!
“多謝兄長好意,我不會后悔!毖汕飴拦适碌陌l展,也知道自己非入宮不可。
入宮,還有可能因為通讀故事得寵于蘭云牽,為自己掙個前程;不入宮,按照自己庶女的身份,嫁給一個朝廷三品官員之子做妾,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說完,焉秋嶠便告辭離開,焉已云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胸中忽然郁氣橫生。
桌上的梅花糕和管家熱好的湯藥還靜靜地散發著白氣,看上去溫暖無比,焉已云卻只覺骨子里都泛出些許冷意來,猛地伸手掃落桌上的梅花糕。
噼里啪啦的碎片散落聲劃破平靜的夜空,尖銳刺耳,震的人耳膜發疼,腦袋發木。
焉已云躲也不躲,任由滾燙的藥汁淋在腿間,幾乎是動也不動,麻木地感受著掙扎般的痛意,余光盯著一地殘片,面無表情。
他不知道,他這邊噼里啪啦的聲音引起了隔壁蘭云牽的警覺。
他知道焉已云是殘疾人,行動多有不變,聞言以為是焉已云不慎摔倒引起的動靜,忙披衣從床上坐起,來到焉已云房前伸手敲了敲門:
“小將軍,睡了嗎?”
焉已云沒有動,無聲抬起指尖,指縫夾著剛剛在院中隨意拾起的樹葉,隨意用內力射出,轉瞬間便削滅了桌上的燭火:
“”
蘭云牽發現焉已云的房間內忽然黑了下來,敲門的動作一頓:
“”
濃郁的黑暗如墨汁般浸透四肢百骸,焉已云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聽著門外安靜的呼吸聲,知道蘭云牽并沒有離開,所以也壓抑著心中的情緒,沒有出聲,也沒有去開門:
“”
蘭云牽沉默了一瞬,攏了攏肩膀上的衣服,短促地笑了一下: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我剛來就熄燈,躲我呢?”
焉已云被戳中心事,咬了咬著牙,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顫抖的雙手泄露了心中的些許不平靜。
藥碗已碎,他今晚沒有吃藥,腿間的寒毒已經再次復發,他面色蒼白如紙,腿上沾染了涼透的藥汁,青絲狼狽地垂落眼睫,引起輕微的刺痛,卻倔強的不肯開口,不愿意讓蘭云牽看到他此刻的失態:
“”
“行吧,你不愿意見我,我也不在這里討人嫌了!
蘭云牽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聽起來有些悶。
焉已云心尖一顫,剛想張嘴反駁沒有,蘭云牽的腳步聲卻越傳越遠,看上去是真的離開了。
焉已云眸底瞬間漆黑一片,像暗夜里的冰潭,透不進任何光線,身體緊繃,指尖攥著衣角,一片青白。
許久后,他才慢慢滾動輪椅,來到窗邊,打開了窗戶。
冰涼的夜風順著窗邊的蘭花飄來,染著淡淡的香氣,焉已云盯著今早讓人放在他房里的蘭花發了一會兒呆,正在猶豫今早要不要主動和蘭云牽道歉,耳邊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音。
他面色微微一邊,以為是有歹人來襲,正想啟動輪椅機關,眼前卻忽然一黑,一張放大倒置的人臉忽然出現在他面前,驚得他猛然往后退。
但蘭云牽卻沒有讓他跑,骨節分明的指尖攥緊焉已云的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焉已云的臉拉到身前,語氣不太高興,挑眉問道:
“你發什么小姐脾氣,為什么又不理我?”
“故意在我來的時候熄燈,是想讓我知道你不高興,然后再哄你嗎?”
焉已云沒想到蘭云牽還沒走,愣怔地看著蘭云牽的臉,反抗的力道下意識一泄,整個人便不受控地被蘭云牽拉到身前,兩人的唇角不其然磕到一起,雙雙發出沉沉的悶哼聲,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在兩人的口中彌漫開來。
“”
蘭云牽驚愕地瞪大眼,大腦想被原子\\彈席卷過后的土地般,頓時空白一片,滿腦子都被感嘆號填滿:
我草我他媽竟然親了一個男的!。。
男的。!
蘭云牽的神情變得難看起來,身體先于意識,慌張倉促地一把推開焉已云,動作稍顯粗暴,隨后瞬間消失在焉已云的視線里,很快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
夜涼如水,滲入人的四肢百骸,冷的連血液都幾近凝結。
焉已云看著空蕩蕩的窗沿,只覺渾身發冷,茫然無措地坐在窗邊,像犯錯的孩子,再一次被人遺忘在了原地。
是他放肆僭越,所以惹陛下不高興了
焉已云垂下頭,不知一個人在窗邊坐了多久,像座雕塑般獨自一人吹了一晚的夜風,直到指尖被凍的僵麻發木。
翌日,等伺候的丫頭小廝們進入焉已云的房間想要叫醒焉已云時,卻發現對方躺在床上,渾身燒的滾燙。
他在一夜之間,竟染上了風寒。
(https://www.dzxsw.cc/book/52339244/2995960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