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是伏城？’

        ‘嗯，他是神主的得意門生，也是我一直很敬仰的前輩。’

        ‘你是狐貍，他是兔子，你們的物種構成好奇怪。’

        午后，邊伯賢在后院的花圃里修剪花草，萬俟舒跟在他身邊，時不時抓一下空中飛過的小蟲子。

        ‘伏城當初是與我一同修習的，結果人家早早就成了神使，而我現在還要靠人家指點迷津。’萬俟舒躺倒在地上，肚皮朝上，享受著暖融的陽光。

        長短不一的花枝被剪下，邊伯賢挑了幾支好看的花枝，編了一個小花環，放到萬俟舒的肚皮上，笑道：‘沒想到你這么菜，我要是伏城，我一定會被笑死的。’

        ‘才不會嘞！’萬俟舒一骨碌爬起來，把花環頂在頭上，‘伏城可高冷了，我跟他一同修習了三百年，就沒見過他離開雪山，甚至都沒見他笑過幾回。’

        ‘這么靜心寡欲嗎？’邊伯賢看向萬俟舒，滿臉的不信。

        ‘嗯……不過他很喜歡冰糖葫蘆，以前我偷偷溜下雪山的時候，他總會求我給他帶兩串。’

        邊伯賢“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收起剪花草的大剪子，用腳輕輕碰了碰萬俟舒的屁股，示意她往屋子里走去，‘看不出來，你還挺善良的。不過修習還跑出去，也難怪你一直不能成為神使。’

        萬俟舒走在前面，屁顛屁顛地走著，大尾巴一晃一晃，宛如一顆大號棉花糖：‘哪有！有時候是看伏城饞的不行，我才心軟跑出去的。雖然最后被神主發現，罰去關禁閉，但是能幫到朋友，我還是很開心的。’

        ‘那怎么不見你對我這么好？’

        ‘你？’萬俟舒站定回頭看向邊伯賢，傲嬌地揚起下巴，‘等下輩子吧。’

        邊伯賢聞言，假意“噯”了一聲，背著手慢慢往前走去：“真是個白眼狐貍啊。”在路過萬俟舒身邊的時候，卻一把抓住她的后頸，如當日樸燦烈提起她一般，將萬俟舒提到了空中。

        “嗚！”萬俟舒嚇得尖聲叫了起來，四肢不停地撲騰，那天被樸燦烈支配的恐懼復又充盈了心頭。

        但下一秒，她就落入了邊伯賢的懷中。

        撓了撓萬俟舒的肚皮，邊伯賢將手伸向她的小v臉，一邊揉搓，一邊調侃道：“巧樂茲，我想吃冰糖葫蘆。”

        ‘你、做、夢。’萬俟舒一字一句艱難道，她努力想張開嘴咬眼前人，奈何嘴巴被人緊緊握住，動彈不得。

        見小狐貍吃癟是邊伯賢最開心的事情，就在他還想接著逗逗她的時候，卻發現天色忽然暗了下來。萬頃空中，烏云翻騰，裹著一道道紫紅色閃電，雷聲滾滾，在天地間刮起一陣陣狂風。

        沙塵紛飛的瞬間，萬俟舒立刻從邊伯賢懷里跳下來，化作人形，護在了他的面前。

        陌生的力量環繞在他們身邊，帶著極強的侵略性，這讓萬俟舒非常擔心。于是她立刻雙手結印，腳下泛起金光陣陣，隨即造了一個結界。

        此時，萬俟舒眉間浮現的也不再是赤色花鈿，而是一朵彼岸花。衣袂翻飛間，她的耳朵變成了狐耳，身后的狐貍尾巴也跟著長了出來。

        這一切都在表示，萬俟舒正在嚴陣以待。

        此刻天色已將完全暗了下來，烏云蓋頂，仿佛要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壓迫殆盡。

        邊伯賢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緊張地大口呼吸了幾下，擔憂道：“這是怎么回事？”

        萬俟舒冷笑了一聲，狹長的眼眸里有不屑的光，“來者既然如此大排面，何不早早現身？”

        天邊閃過幾道光，空中的云團全都翻涌了起來，向著天際深處匯聚。從中透出一束束金光，落在四面八方，照亮了萬物。

        云海闌珊間，伏城緩緩出現，穿著白色神使制服，背后是一對巨大的晶瑩雪白的翅膀，膚白勝雪，身姿飄逸，銀色長發淺淺飛揚。刀削斧鑿般的精致臉龐上，覆蓋著光亮至美的氣息，卻無一絲笑意，就這樣高高立于空中，如一個審判者一般，審視著萬俟舒和邊伯賢。

        “伏城？！”萬俟舒在看清來人后，不禁詫異萬分，“你現在居然已經變得這么厲害了嘛！”

        伏城的眉心微不可聞地動了動，眼尖地看到了這二人手上的契約之戒。

        邊伯賢在聽到萬俟舒喊出這個名字后，也是十分驚詫。他真的無法把那只兔子，跟眼前這個處處都透著不好惹的人聯系在一起。

        “他真的是你說的伏城嗎？我看他好像不是很友好的樣子。”邊伯賢擔憂道。

        “不會錯的，”萬俟舒咬了咬唇，朝伏城問道：“你搞這么大陣仗想——”

        話還沒說完，只見伏城忽然抬了一下右手，數道光刃飛出，直擊萬俟舒！

        情急之下，萬俟舒只得再次雙手結印，高聲喊道：“結界，固！”被再次加固的結界，生生扛下了光刃的沖擊。但表面隨即開始龜裂，神力四散流竄，無法聚攏。

        萬俟舒心下一慌，這個家伙怎么這么厲害？！不過還沒等她再次做好準備，伏城就開始了第二波攻擊。

        而且伏城的攻擊不是鬧著玩的，招招致命。

        刀光劍影之間，萬俟舒毫無還手之力。而且更令她害怕的是，她發現伏城開始把目標轉向了邊伯賢。

        伏城伸手朝邊伯賢的方向輕輕一點，無數云霧就繞上了邊伯賢的身子，將他整個托了起來。而且越纏越緊，好似要擠出他身體里的最后一絲氧氣。

        萬般情急之下，萬俟舒只好扯下脖子上的貼身掛著的吊墜，將它置于左手手心之上，右手立于胸前，沉聲道：“我以雪山狐族之名，命你為我所用！”

        話音剛落，吊墜飛至上空，迅速化作一根黑金神杖，頂端雕飾著狐族的圖騰。這是雪山狐族一脈的神杖。啟動一次消耗巨大，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斷不可輕用。

        握住神杖，萬俟舒將其指向邊伯賢，神色堅定地喊了一聲“散！”后，那些云霧頃刻消散。

        得以重新呼吸的邊伯賢一下子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空氣。

        可就在萬俟舒想過去扶起邊伯賢的時候，伏城卻揮動翅膀，凝聚了數個云團，包裹著碎石雷暴，向萬俟舒砸去。

        “散！”萬俟舒舉起黑金神杖，正面迎上云團。

        云團碰上神杖，劇烈摩擦之下，爆發出刺眼的光芒。伴隨而來的，是兩股神力的對決。

        邊伯賢因為一直有萬俟舒的結界保護著，所以并沒有被兩股神力對沖傷到。但他卻清楚的看見，云團之下的萬俟舒，嘴角緩緩滲出鮮血。

        與此同時，伏城還在不斷加碼，根本就沒有停手的意思。

        再這樣下去，萬俟舒肯定會撐不住的。

        邊伯賢抬眼看去，結界上空的裂紋密布，隨時隨地都會破碎。而萬俟舒，也到了支撐的極限。就連黑金神杖的光芒，都開始減弱了。

        “這就是你的力量嗎？”伏城緩緩開口，眼神漠然，聲音冷得像潛藏海底萬年的巖石，刺骨寒涼。

        “毫無長進。”

        說罷，伏城伸出右手，一把銀色長劍，出現在他手上。握住長劍，瞄準了萬俟舒的方向。

        邊伯賢看得心驚，立馬朝萬俟舒喊道：“你小心！他拿著劍！”

        萬俟舒自然是看到了伏城的劍，可是此刻她已無力再去抵抗。巨大的云團將她圍住，饒是黑金神杖都抵不住這股神力，頂部的圖騰都開始泛起紅光。

        那是力竭的前兆。

        很快，銀光一閃，長劍自伏城的手上飛出，直擊萬俟舒的心臟！

        長劍泛著寒光，穿過厚厚的云層，穿過飛沙走石，帶著兇悍的力道，瞬間就擊碎了萬俟舒的結界。

        云團散開之際，萬俟舒絕望地閉上眼，不會吧，今天就要命喪昔日同窗之手嗎？她都可以想象到被此劍捅對穿的感覺了。

        可是，想象中的感覺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抱抱。萬俟舒睜開眼，卻見邊伯賢抱住了自己。那把劍，插在他的身上。

        萬俟舒呼吸一滯。

        溫熱的血自傷口不斷涌出，染紅了萬俟舒的衣服。她瞬間愣住，眼淚乍然落下，嘴唇微微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邊伯賢痛的渾身發抖，卻還是緊緊抱住她，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我死了你也不能活……可我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感受到眼前人的體溫慢慢降低，萬俟舒真的慌了。于她而言，如果伏城真的要殺她，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可邊伯賢……

        萬俟舒從未想過他會保護自己，也不愿意他救自己。不論是出于契約之戒，還是出于本心。

        撐著邊伯賢逐漸癱軟的身體，萬俟舒跪到了地上，伸手擦去邊伯賢嘴邊的血，抽泣道：“這把劍會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回的。”

        意識漸漸渙散，邊伯賢撐著最后一口氣，低聲道：“那還真的是……挺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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