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閃過，井口處，除了那白發蒼蒼的老嫗外，又多出了一人。

        那是一位手掌托著一尊奇特神壺，一身粗布長衫的老者，他手掌中所托之物，此刻正熠熠生輝，散發著璀璨金光。

        “依舊還是那么心思單純，可惜，我們又一次欺騙了他。”

        聲音緩緩在二人之間飄蕩，說話之人，正是那手持寶壺的老者。

        “是你騙了他，我沒有。”

        老嫗似乎對老人的這種說法很是抵觸，聲音冰冷的回復道。

        “好吧，就算這次是我自己騙了他。唉～沒辦法的事情啊。”持壺老者蒼老的臉上，有了些神傷的意味。

        “不用做出這副不得已而為之的模樣，這副樣子，看過一次就夠了，再看，容易惡心。”

        老嫗冷哼一聲，沒有給老者什么好臉色。

        “你看看你，這是做什么，你不是也同意了的么，否則，此事怎會順利進行？算了，我不想與你爭辯了，他何時才會出來？”

        持壺老者不打算與老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而是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不知道，該出來的時候自然就出來了。”老嫗神色淡漠，開口回應道。

        自始至終，二人并沒有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在這之后，也沒有再為此進行交流。

        不歡而散，兩位老者只是簡單的交流幾句，便再無其它言語。

        蜿蜒的小河上，河水的流速不算太過湍急，河水撞在石壁上，只有小小的浪花聲響起。

        在這隆冬時節里，能有這么一條未曾結冰的河流，也算少有之事。

        悠游流淌的水面上，有一道身影靜靜漂浮，隨波逐流。

        有些奇特，那道身影漂浮在水面上，竟是沒有半點要被淹沒的痕跡，而是如同木頭般，被河水高高托浮在其表面之上。

        身體的主人此刻意識正處在腦海的最深處，絲毫感覺不到身體外界發生了什么變化。

        這具正在被河流不停帶著遠去的軀體，其主人正是何道。

        這時的何道，意識深處一片混亂，有很多畫面不停地在他眼前閃過，有幾個孩子，有那老翁與老嫗，還有泛著青光的匕首，等等等等。

        直到最后，畫面全部定格，然后逐漸全部消失，只剩一道聲音在那腦海里不停地回響。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那道聲音再問，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聲音悠游回蕩，綿延不絕，似是不會結束一般。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嘩啦嘩啦的水聲，開始很是細微，逐漸聲音放大，將何道腦海里的那道聲音逐漸掩蓋。

        眼皮微微顫動，何道漸漸有了將要蘇醒的跡象。

        也就在這一時刻，何道的眼睛中，本已經可以隱隱感受到眼皮之外的光亮，卻是在這之前，有一副畫面模糊的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畫面透著光亮，他有些難以看清，但是耳中卻能夠清晰的聽到對方的話語。

        那人手指微微滑動，何道看到有一道青色光芒在空中漂浮閃爍，看上去，應該是一把青色的匕首。

        隨著那人再度手指轉動，青色的光芒飛向了自己，然后脫離了自己的視野。

        與之而來的，是那人話語傳入他的耳中，聲音有些干澀，但何道依舊能夠分辨得出，這是那該死老者的聲音。

        “此物，名曰‘矩’，是如今世道必不可缺少的一種東西所凝聚，他對你將來道路，會有很大裨益，

        還有，我非你的殺母仇人，而且，你也無父無母。”

        視線中，模糊的身影來到了他的面前，聲音清晰的的傳入何道耳中。

        耳中聽聞著這熟悉的聲音，何道本想趁機做些什么，可是卻發現，自己能夠看到對方模糊的身影，卻無法找尋到自己的身體。

        他又回到了那種如同靈魂的感覺，除了能看到聽到外，他做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對方的話，他現在是半點都不愿相信，在他眼里，這該死的老者，與那位老嫗，都是欺騙他的壞人。

        “你用不了多久就會醒轉過來，記住我和你說的話，如果不愿相信，那就好好努力，將來自己去求證便是。”

        老者的話音再次傳來，只不過這時何道眼前的老者，卻是在飛快倒退，越來越遠，很快就已徹底消失不見。

        呼～

        何道猛的驚醒過來，思緒脫離出了那暗無邊際的意識深淵，回到了現實之中。

        嘩啦作響的水花聲在耳畔不斷響起，給何道一種盡在咫尺的感覺。

        他試著坐起身來，想要看看自身如今所處的環境。

        噗通。

        落水的聲音響起，他原本漂浮在合面的身軀，被這突然的舉動波及，頓時打破了原有的平衡，直接落入了水中。

        好在何道自身懂得水性，稍有愣神后便撲騰著快速游到了岸邊。

        河岸上，何道本能的抱著手臂想要打幾個哆嗦，卻發覺自己體內除了有些涼意外，貌似并無其他不適。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是不懼怕寒冷了。

        叮鈴。

        就在他想起不怕寒冷，準備放下手臂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響聲在他的腳邊響起，有什么東西從他袖口里滑落，掉落在了身側的石頭上。

        那聲音，像是銅鐵與石壁的撞擊聲。

        趕忙尋聲望去，何道一眼就看到了發出響聲的是何東西，正是那曾經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青色匕首。

        看見這把匕首，何道內心便有怒氣升騰，直接上前兩步抓起匕首就朝著河里丟去。

        不是忘記了老人的話語，而是他壓根就不打算相信對方，這把匕首是那老賊的東西，誰知道里面藏著什么古怪。

        破空聲響起。

        匕首脫離何道手中后，便化作了一道彎曲的弧線落入湖中，濺起些許水花。

        “哼，路我自己會走，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搞清楚一切的。”

        有些氣悶的聲音從何道口中傳出，顯然之前一幕幕給他造成的影響還未褪去。

        轉過身，何道選了一個方向大步離去，他打算先進城再說。

        嗖～

        一道破空聲響起。

        就在何道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那把被其扔入河中的匕首，竟是自己從水中飛出，化作了一團青光射向了正在離去的何道。

        眨眼功夫，青光就來到了何道身前，隨即光芒一閃，咻的鉆入了何道的袍袖之中。

        是的，何道的袍袖之中。

        不知何時，何道瘦小的身體上，已不在是那破舊的乞丐衣著，而是換做了一身頗為合體的青色長衫，配有深色衣領，倒也煞是好看。

        對于衣著的變化，何道也是在低頭找尋袖中匕首時，才驚覺到這份轉變。

        手中握著剛剛被他再度掏出的匕首，何道好奇的打量起了自身，如此精致的衣袍，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穿過這么好的衣服，這對他來說倒是件新鮮事。

        袍子哪來的呢？內心有些疑問，不過這疑問沒有停留太久，他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應該和那老壞蛋有關。

        何道總結了半天，只想到了這個答案。

        當想到這個答案時，他生氣的就想脫下衣袍，卻發現自己本身的衣物俱都已經不見了。

        沒辦法，只能先穿著這衣袍，回頭在想辦法了，可是這樣，自己還怎么乞討呢？

        何道是有些愁悶的，他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度過，一邊想著，他再次甩著手臂，將那柄青色匕首丟了出去。

        咻的聲音傳來。

        這次匕首并未被扔出太遠，而是在何道剛剛脫手后，便轉了一個弧度，再次來到他的面前，靜靜漂浮在那里。

        這一幕讓何道有些郁悶，這把匕首，似乎是纏上自己了。

        皺著眉頭，何道苦苦思索起來，他在想如何才能徹底擺脫眼前這把匕首，經歷了之前的事情后，使他自那時起學會了謹慎。

        他站在原地不動陷入沉思，那把匕首便安安靜靜的懸浮在他的面前，似在陪伴著他。

        良久過后，何道終于決定暫時妥協，等到他日遇到別的厲害高人的時候，在來想辦法。

        如今，他不能在這里和一把匕首耗下去，要盡快進城，否則到了夜里，他就只能在城外忍凍挨餓了。

        嘆息一聲，何道伸手抓向了匕首，準備將它先收起來，以免被過路之人看到，遭受驚嚇。

        手握住了匕首的手柄位置，何道便開始用力想要將它拿起，收入自己袖中。

        可是未成想到的是，這一次，匕首似乎在抗拒什么，他竟然沒能撼動眼前匕首絲毫。

        嗯？這是怎么回事。

        何道內心有些驚疑，莫不是這匕首自己想通了？不打算纏著自己了？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因為匕首在他手中開始不斷顫抖起來，無需他的手臂力量，匕首自己便動了起來，劇烈顫抖著，匕首突然轉動了一個方向。

        感受著手中匕首的顫動，何道似乎從中感受到了什么，就像之前自己能夠隱約感受到它的情緒一般，這一次，它似乎實在恐懼！

        它這是怎么了？

        何道內心很是困惑，是什么讓這把神奇的匕首產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帶著疑惑，何道看著匕首保持的角度，有些明白了它的含義。

        它是在指向某個方向。

        沒有猶豫，何道連忙向著匕首尖部所指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頭皮幾乎都要裂開了，整片頭頂幾乎瞬間沒有了知覺。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在他心底蔓延，這種恐懼，哪怕是他之前剛經歷過一眾詭異事件的后知后覺，也完全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因為在他眼前所看到的，是天在裂開！

        橫向的，從天的一邊深處，直到其對應的另一邊，整片天空，出現了一道縫隙。

        那道縫隙，在不斷向著上下兩個方向延伸，而縫隙之間，是無盡黑暗的深淵在緩緩擴散。

        砰的一聲。

        像是什么東西爆碎的聲音在何道的耳中響起，略微扯回了他的部分注意。

        就在他的眼前，那把先前被他攥在手中的匕首，隨著那聲爆裂聲直接就這么憑空蒸發了。

        此時竟是變做了兩團泛著青色光芒的煙霧，在不斷變換著形狀體態，像是有風在不停吹拂他們，只能看到道道青光時隱時現。

        嗖！

        在何道的視野里，兩道匕首化作的氣體直接鉆入了他的雙袖之中，躲在里面不在愿意出來，何道甚至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來自它們的懼意。

        那到底是什么？

        不單單是那叫做“矩”的匕首感到恐懼，此時此刻，何道自己也是內心充滿了絕望，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過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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