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你怎么來了?”
他一臉無知,帶點病態的柔弱,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此刻桑粒確信,言落病得不輕——她一小時前對他說過的話,他就記不得了。
“你生病了,”桑粒看著他,“所以我來看你呀。”
他還未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多糟糕似的,手扶著門,垂下眼淺淺一笑,說道:“我沒生病,只是太累又睡不著,就多吃了幾個安眠藥而已。”
多吃了幾個安眠藥……而已!
桑粒不跟他多費話了,進了屋關上門,熟門熟路地自己拿出拖鞋來換。
他站在一旁,遲鈍地看桑粒這一系列動作,倒是好心情地問她:“誰跟你說我生病了?”
桑粒換好鞋,站到他跟前,抬頭看著他:“你真的不記得,你給我打過語音么?”
他蹙眉沉思半晌,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又想桑粒不至于拿這個跟他開玩笑,他應該是真的聯系過她的。
此時他有點擔心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便問:“那……我說了什么?”
桑粒一臉嚴肅:“就是什么都沒說才可怕。”
言落混沌的大腦一時無法反駁桑粒的邏輯。他默默看著桑粒,忽又莫名其妙地微笑一下,笑得很乖順。
見他傻乎乎又逆來順受的模樣,桑粒內心嘆氣,他真是病糊涂了啊。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握他手腕,這一握嚇了她一跳——
他的體溫好燙手。
“你是不是發燒了呀?”桑粒急問。
言落沒有回答,目光垂落在桑粒手上。他手腕的皮膚感到她手心帶著秋夜的涼,他的心卻莫名一暖,非常平和。
他發現,自己似乎只有在桑粒面前,才能消除心里的戾氣,做個心平氣和的好人。
“你現在是什么癥狀,”桑粒又急問,“哪里不舒服?”
言落緩緩抬眼看她,逗她似的說:“渾身不舒服。”
桑粒:“……”
既然這樣,桑粒只好用自己淺薄的醫學認知,來診斷他的病了。
她把言落拉到客廳沙發,讓他坐著。隨后根據言落的指導,去柜子找了藥箱,拿了體溫計讓他測體溫。她呢,就坐在一旁,翻看藥箱里有什么可用的藥。
算著量體溫的時間,桑粒要言落自己把腋下的體溫計抽出來。
她舉著體溫計看了又看,上面顯示他的體溫已超過385攝氏度。
這是屬于需要用退燒藥的范圍了。
“你發燒了知道嗎?”說著站起來,又示意言落起身,“走吧,去醫院。”
言落卻懶懶地不動,說不去醫院了,自己吃點藥就好。
桑粒又勸了幾句,勸不動,只好隨他去。最終她從藥箱里挑了兩樣藥,按著說明的劑量給他安排上。
吃完藥,言落回房間,桑粒不放心地跟了過去。
他坐在床沿上。
她站在門邊,問他:“言落,你怎么突然生病了啊?而且我聽季杰說,你爸住院了是嗎?”不知為何,她隱約覺得言落的這一身不痛快,和他父親有一定關系。
聽到有關言國良的話題,言落一陣心塞。他頓了頓,沒回答,只對她說:“可以陪我坐一會嗎?”
陪他坐?
坐床上嗎?
桑粒看了看這個無處可坐的房間,一時不知該進還是退好。
這時她忽然想到,退燒應該物理降溫的,便說:“你先躺下等我。”然后轉身走掉。
你先躺下等我。
這句話很容易叫人誤解。
他不自覺地輕笑一下,搖搖頭,一邊聽著洗手間里傳來水龍頭的流水聲,有點莫名其妙,但又免不了有些男性的遐想。
片刻后,桑粒端著半盆走進來,里面浸一條白毛巾。
見言落仍然坐著,她命令他:“快躺下呀,給你敷個毛巾物理降溫。”
是他想多了。
言落很輕地看著她,她此刻蹲在地上,雙手在擰毛巾。
言落忽然感覺她柔弱的小身板,似乎隱藏著無窮的能量。她是多么堅強的女孩子,自己身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卻從未聽她跟誰哭訴過。
半夜三更,她會因為他一個不明所以的電話,著急忙慌地奔赴而來……
這樣的她,怎么會是不喜歡他呢?
桑粒拿著擰得半干的毛巾站了起來,一邊把毛巾疊成長條形,一邊好聲好氣地催他:“言老師,快躺下吧。”
“辛苦桑老師了,”他居然有心情開玩笑了,伸手去接毛巾,“不過,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將枕頭墊在身后,坐著靠過去,仰著頭,然后自己將毛巾敷到額頭上。
眼睛若有所思地看桑粒,言落再次提出邀請:“坐下吧,陪我聊一聊。”
桑粒感到無法拒絕,便坐下了。離他不遠不近,屁股挨在他小腿的一旁。
“你想聊什么呢?”桑粒半側著身看他,隱約覺得言落要跟她聊什么重大的事,心情陡然有些緊張起來,“不如你先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們再聊?”
“我沒事。”
“……好吧,那你說。”
“今天,”言落頓了頓,忽然想起應該算昨天了才對,便說,“昨天下午,發生什么事了嗎?”
桑粒一下子想到紀長楓那些“為他好”的勸告。
眼下看,言落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則他不會這樣來問她。
可她能怎么跟他說呢?
兩個人的關系尚且沒有定性,自己這樣自作多情地跟他說紀長楓壞話,合適嗎?
況且,她一點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弄僵他和紀長楓的關系。
她才不要做這背后嚼舌根的小女子。
見桑粒久久不語,言落又問:“怎么不說話?”
得找個話題搪塞過去啊。
靈光一閃,桑粒想到一個絕對能轉開言落注意力的話題。
關于言落拿失聰的桑粒當樹洞的那次,他還不知道她解讀了他的秘密呢。
桑粒上身傾過去,雙手支著床面,神秘地笑一笑,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言落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什么秘密?”
“你還記得有一次給我打視頻通話,”桑粒說,“要我當你的樹洞的事嗎?”
言落稍微一想就記起來了,說記得。
桑粒直直地看著言落,說:“那一次,其實我知道你說了什么?”
如她所愿,言落果然露出了詫異神色。因此她相信,自己已經成功繞開了那個敏感話題。
詫異的言落忍不住換了個坐姿,額頭上的毛巾由于他坐姿的不當而掉落下來,桑粒見狀忙伸手去接毛巾。
她準確地接著了毛巾,而言落準確地接著了她的手。
兩個人都怔了怔。
毛巾沾染了他的體溫,在桑粒掌心溫熱徐徐。而手背,是言落更熱的手心。
桑粒想抽回手,但來不及了,手已被言落稍稍用力裹住,團在他炙熱的掌心里。
兩人無聲對望著。
空氣霎時變得濃稠起來,房間里蠕動著曖昧的氣息,太好的氣氛壓得桑粒有點不知怎么喘氣了。
她自我解圍似的笑一下,說:“還要不要聽秘密啦?”
手任由他占著,人被他輕輕往懷里帶,摟抱住。他下巴頂在她頭頂,帶點兒戲謔笑意說:“要,這就么說。”
哎打臉了。
桑粒想起幾小時前在酒店的床上,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的下決定要與言落保持距離的。
沒想到這么快就打臉了。眼下這距離,好像、實在太近了些啊。
然而,隔著薄薄一層棉質衣料,她的心臟感受到他體溫的灼熱,耳朵聽著他猛烈的心跳,一點也不想離開他的懷抱了,她感到無比舒適、無比快樂、舍不得離開了怎么辦……
要命要命。
她臉感到臉和耳朵都滾燙起來了。
心跳也不聽話了怎么辦?
內心正兵荒馬亂著,忽聽頭頂落下一句話:“怎么不說了?”
算了算了。
不掙扎了。
桑粒決定聽天由命,也聽從自己的內心。她忽然就放松了,原本僵硬的身體霎時就變得軟軟的,她舒服在趴在言落胸口,甚至自然地拿臉蹭了蹭他胸口,像只惹人疼愛的小貓。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學會了一些唇語,”桑粒仰起臉看他,“所以我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偷偷解讀了你唇語的。”
“你……你不會生氣的,對吧?”
言落垂眼看她。
她仰著如桃花般粉嫩的臉龐,神色里帶點兒虧欠,又帶點兒希望被饒恕的期待,惹得他心浮了起來。
他把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嘴唇單純沒想法,沒有邀請也沒有拒絕。但他實在很想吻下去,然而又太怕進展過快,會把她嚇跑了。
他于是拼命地忍了忍,最后忍住了,目光游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很單純,有種不諳世事的孩童似的天真,看得叫他心里一空。
言落移開目光,拿手去她揉揉她的頭發,逗她:“會不會生氣,要看你解讀了多少,有沒有你不該知道的成分。”
桑粒于是老老實實地把自己解讀到的內容,一五一十講都給他聽。
言落邊聽就邊想,幾乎全部被她解讀了呢,不堪的父母,可憐的弟弟和他自己可憐的童年。
他在她那已經沒有秘密了。
隨之他又想起第二次去閱山居的事,他跟她坦白,十八歲的言落推開她的原因時,她慌張的表現,現在想來就說得通了。
她當時自然也是通過唇語解讀了他的話了。
桑粒坦白完自己的罪過,又仰起臉來問他:“所以,你沒生氣對吧?”
他回答:“沒有。”
她笑:“那就好。”
說完,她自動自覺地把自己舒服揉回言落的懷里,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這么久天長地抱著。
這一夜,桑粒在酒店本就未眠,又折騰了這半宿,她實在困極了,加上趴在言落懷里實在太舒服,因此她安靜了沒幾秒,就沉沉睡去。
見識了她秒睡的技能,言落表示實名羨慕。
他輕輕移動桑粒,別無用心地給她分享了半張床,隨后自己退到床的另一側,躺下來,側著身看她安詳的面容。
說來奇怪,他竟然也沒等太久便入了眠。
直到第二天醒來時,他還奇怪昨晚怎么一下子就睡著了。睡了個好覺,病也一下子好了似的,他感到身心都輕松舒暢。
他側過身來,頭枕著手臂,目光柔柔地丈量著睡夢中女生的面孔,她睡得那么淡泊從容,與世無爭又歲月靜好。
以多情的目光一寸寸勾勒著桑粒的臉龐,他會心笑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桑粒的唇上,看了半晌。
這次沒忍住,他喉結滾動,隨后慢慢靠了過去,唇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唇,只蜻蜓點水地偷吻一下,就做賊心虛地起床,走出了房間。
他不知道的是,桑粒對這一切都有所感知。
她在他輕輕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緩緩地睜開了眼,手不自覺地舉到嘴邊,再用指尖碰了碰剛被奪去初吻的嘴唇。
回味他的偷吻,她感到一陣幸福的顫栗。
下一刻,桑粒聽到自己的手機響起,但手機顯然不在房間里。
她想起昨晚應是把手機放在客廳茶幾上了,正想起床出去找手機,卻聽鈴聲忽然斷了,而后是言落和周覓的對答。
“喂?”
“誒?是……言落嗎?”
“對,是我。”
“桑粒呢?”
“她還沒睡醒。”
“我們昨晚明明住一間房的,可是我一覺醒來她就不見了。啊等等!她……她昨晚跑去你家睡啦?!”
“嗯。”
桑粒:“……”這下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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