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時，你看著我。”

        唐觀對上那雙幽深又寂寥的眼睛，心里抽抽地疼，他用力控制住有些顫抖的下顎肌肉，將沈鶴時冰冷的手扣進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的看著他道：“你沒有錯，你從來都沒有錯。”

        錯的是自以為是的大人，錯的是那些冷漠旁觀的路人，錯在沈國平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錯在沈鶴時他母親守不住道德底線，錯在那些生他養他卻不教他愛他的人。

        還有戴上面具用語言傷人的路人，他們只需要靠一張嘴就可以把別人的人生錘進泥潭里，他們才不管自己說出來的話多難聽多讓人絕望，他們只在乎茶余飯后的幾分鐘里有沒有閑言碎語讓他們填充那些骯臟的唾沫。

        唐觀有些急切的說著話，被他牽著手的沈鶴時猝不及防掉下一串淚來，壓低了睫毛，似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滑落。

        唐觀手足無措蹲在原地，沈鶴時哭得喘不過氣來，控制不住的抽噎，甚至拿出一只手狠狠扣住自己的咽喉，企圖用疼痛和外力來控制住生理上的抽泣和落淚。

        唐觀說不出話來了，他第一次覺得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他跪在沈鶴時面前，抓住他扣著咽喉的手，另一只手圈著他的后腦勺把他拉進自己懷里，房間很寂靜，山野的風聲透過窗戶縫隙低低嗚咽，吹紅了沈鶴時整張臉，唐觀的胸前一片濕潤，他輕輕撫摸過沈鶴時脖頸上因為過度用力而被抓紅的指甲印，一遍又一遍，撫摸那道小小的紅痕，像是要借此撫平沈鶴時心里那些傷疤與褶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鶴時身體不再控制不住的抽搐，久到風聲帶來的嗚咽不再響起，久到唐觀覺得自己的胸襟被淚水浸濕，沈鶴時頂著一雙紅腫又潮濕的眼睛看著他。

        “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沈鶴時沾水的睫毛被燈光打亮，亮晶晶的，他耳朵紅得發紫，自覺失態，低垂著頭從桌上急匆匆抽過一大片白色紙巾，一半擦在自己臉上眼睛上，一半擦在唐觀胸前被淚水打濕的襯衫上。

        唐觀嗯了一聲，他還拉著沈鶴時的手，手心一片濕潤，汗意潮熱，沈鶴時輕輕掙扎了幾下，他卻不肯放手。

        “沈哥，我可以親你嗎？”

        面前的沈鶴時紅了一張臉，唐觀從來沒見到像今天這樣脆弱又漂亮的沈鶴時，像落入叢林間的折翼精靈，迷茫害怕又散發著迷人又神秘的綠色幽光，他好想吻去他眼角的淚滴，吻掉他鼻尖的淚痕，用自己那顆熾熱溫暖的心去治愈他的傷痕累累。

        這句話是那么突如其來，提醒了兩人現在到底有多么親密與曖昧，沈鶴時下意識看向唐觀，那雙滿是憐惜疼愛的眼里沒有□□，只是滿滿的虔誠與忠愛。

        沈鶴時沒有說話，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唐觀的小臂，上半身借力緩緩向上，屏住呼吸一點點貼近唐觀，時間在瞬間停止轉動，兩個人的心跳在某一刻恰到好處的合了拍發出共鳴，在靈魂上空跳起愛的華爾茲。

        靈魂在輕嘆，在高歌，在交纏。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一觸即離的唇齒觸碰，一道驚雷同時落在兩人心中，帶來破曉亮光的同時也帶來滋潤的雨露。

        唐觀以為是窗外在雷聲大作，可他轉頭望去，外面分明是清朗的星夜蒼穹，原來是他的心里裝著一片電閃雷鳴，鑄成一片滾滾烏金。

        不過一個淺淺淡淡的輕吻，沈鶴時卻像脫下了千斤負累，他整個人卸下力來，慵懶又自然的靠在唐觀肩上，唐觀屏住呼吸，調整了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兩個人并肩坐在天鵝絨地毯上，面朝著那扇諾大的落地窗，沈鶴時突然問道：“我記得你不是有比賽嗎？”

        唐觀腦子里裝了太多事，沈鶴時不提他都差點忘了幾個小時之前的自己還置身于一場緊張的賽事之中，“我等他們打到第三場才過來的。”

        沈鶴時點了點頭，他記得唐觀的比賽在什么時候，這也是他看見唐觀的到來會那么驚訝的原因，因為他完全沒預料到唐觀會在這么緊張的時間段千里迢迢的跑過來，更準確點說，從出事那一刻，他就沒想過唐觀會那么信任自己，他以為唐觀會質疑，會徘徊，可那個人有事實與行動告訴他，他真的給了自己百分百的信任與愛意。

        無論事實的真相如何，他還是選擇了第一時間到自己的身邊。

        “比賽結果怎么樣？”

        “還沒來得及問，他們應該給我發了消息，我看看。”

        唐觀拿過一邊的手機就要解鎖，一只手伸過來擋住屏幕，沈鶴時似嘆似氣的看著他，“為什么非得那么緊張的趕過來？”

        其實晚一會也沒事，因為無論唐觀何時來到，只要來的人是唐觀，他還是會一樣會被他的真誠打動。

        比賽結果近在眼前，唐觀本來有些緊張，看見沈鶴時因為情緒激動還未褪下去的紅潮時卻平靜了下來，他按下了黑屏鍵，把近在眼前的比賽結果拋在腦后。

        “你看外面的星空多美麗，于我而言，全球賽總冠軍是我追逐了很久很久的星星，它在我心里是璀璨的，炫彩奪目的，它照亮我的從前，也照亮我的現在。”

        “最初是覺得靠著操作與手速被推上神壇真的很帥，后來是熱愛，是不斷的追尋和付出，渴求得到那份應得的回報，我想在這個行業里留下一些獨特的符號與足跡，我想讓所有的后來者都能知道曾經有god這么一個很厲害的職業選手存在。”

        唐觀總是坦率的令人心動，他從不屑于掩藏自己心里那些純粹的想法，不在乎別人是否會認為他太功利，他只是一個勇敢的冒險者，穿越荊棘漫步而來只為活出真正的帥氣與瀟灑。

        沈鶴時抓著他的手輕聲笑道：“你已經很厲害了，在我心里，我相信在別人心里也是。”

        他想說不是所有的成功都需要獎章來證明，他想說唐觀已經足夠厲害足夠優秀。

        唐觀聽了他的話自戀一笑，沈鶴時接過他的手機想要替他查看比賽結果，在點亮屏幕的一瞬間，電子冷光照映在兩人的臉上。

        “二十七歲以前，電競事業一直是我不斷追逐的星星，可是在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我遇見了自己的月亮，我靠進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打撈他，我曾一度以為我要與我的月亮失之交臂了，可是某一刻我發現他就懸掛在我頭頂，只要我輕輕踮腳就能夠住我的月亮。”

        “我的星星照亮了我的過去與現在，但只有我的月亮能替我照亮未來的路。”

        所以比賽結果近在眼前他可以不看，他肆意又暢快的生活了二十七年，但沈鶴時出事的時候，他看見網上那些辱罵的話語，聽見一直提示關機的冰冷播報心中仿佛有萬千火焰燒燎，那些打不通的電話，那些害怕沒來得及訴說的愛意的驚慌失措才醒悟過來，如果非要他在星星與月亮之間做一個選擇，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奔向那個獨一無二的月亮。

        沈鶴時觸碰著他手機屏幕的手隱隱顫抖，他咬唇，試圖用垂落的碎發遮住發紅的眼眶，唐觀的臉湊近，咫尺相對，沈鶴時佯裝嗔怒，在唐觀沒反應過來之前罵了一句煩人。

        他說：“唐觀，你是不是就靠這張去討好那些小姑娘？”

        唐觀雙手作投降狀，“沈老師冤枉！”

        他當然知道沈鶴時是故意嘴硬，唐觀假裝看不見他通紅的眼眶，在沈鶴時沒反應過來之前低頭銜住他的下唇，偷了一個吻又飛快的縮回了自己的腦袋。

        沈鶴時被他逗笑，兩人額頭相貼，唐觀輕聲呢喃道：“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原來所有肉麻的情話只有相愛的人才能道出它真正深藏在角落里的感動與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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