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行人分作兩船,賈薔等人一船,小玉等人另有一只船,帶幾個婆子,依附賈薔而行。
連日行舟,船上空間畢竟狹窄逼仄,更兼一應吃穿用度行簡。小玉她們早已無之前的精神的狀態,問了婆子去京城還得有二十多天,一個個便如如霜打的茄子般無精打采。
偏生齡官又病了,小玉只得每日服侍枕前喂藥,知她思念親人每每軟語安慰:“咱們走前也是留了信的給夏婆子的,等爹娘來了,看信便知,等到了京城,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傳書信回去,且熬上幾年,求了出來,咱們還回家團聚去。”
齡官也知道小玉擔心自己,只得強打起精神來,每日喝藥養神,爭取早日康復起來。
近日芳官因嫌無聊,從婆子處借了骨牌骰子等物,整日賭錢耍樂。
這日夜深了,芳官她們還在賭,呼幺喝六的,吵得人實在睡不得覺。小玉因齡官病了,勸了好幾回小聲點,只是眾人正賭得興起,一時停不下來。
遂只得和寶官一起來隔壁找文官,讓一起勸勸眾人,誰知道文官卻道:“大伙兒在船上實在無趣,過不了幾日就要到京城了,這會兒還不讓人松快松快。再說齡官還沒說什么呢?你來上趕著來說什么?”
小玉聽了她陰陽怪氣的話,只氣的臉色通紅,也不知道怎么又得罪她了,想著在船上吵起來難看,只得忍氣往回走。
文官還不甘心在后面追著說道:“看你巴結那樣,齡官是給你多少好處?平白的讓人看不起。”
小玉回頭直視著文官還未出口,寶官已在旁邊說道:“姐姐你在周娘子嬤嬤們面前不知怎么樣呢,還說別人。”
文官猛地看向寶官嗤笑道:“哼,你把別人當姐妹,別人可不把你當姐妹,不知道吧,你妹妹有告訴你她平日里經常在門房那里見她父母嗎?還帶著齡官一起,怎么沒帶上你呢?”
寶官聞言驚訝的看向小玉,只愣了片刻又快速說道:“我才不稀罕呢,我就是被我父母賣進來的,哪個想見她們了。”
文官見寶官還幫著小玉說話,又道:“就連你和秦童生那件事,你以為她是好心幫你嗎?不過是為了在娘子前邀功,不然娘子怎么讓她見她家人。”
小玉看文官越說越不像話,走過去“啪”的一聲,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只打的文官偏過頭去。
文官捂著自己的臉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行得正坐得直,要不要把隔壁的姐妹都喊過來評評理?我幫寶官并不求什么,只求心安。我爹娘不遠千里趕過來,我求娘子同意我去見見怎么了?至于為什么不告知大家,那也是娘子要求的,恐其他姐妹知道傷心。”
“再者平日里姐妹間有什么事,我什么時候不幫忙?打絡子那件事我知道了,第一時間告訴姐妹了吧?只是不知道拿起子小人去娘子那里告狀,害的眾姐妹斷了營生?”
文官一時有點驚疑不定,只以為小玉知道了是自己告的密,只得小聲辯道:“這件事就算了。那你天天跟在齡官后面,不就是看她戲演的好,入了主子的眼了,這才巴結上了嗎?我告訴你,她戲演的再好又怎么樣,我才是這個班子的領頭的,她再強能強過我去?”
小玉這才知道,她這邪火哪里來的。
原來前陣子齡官生病,小玉只得求了婆子去隔壁船上求藥,想著這些公子哥兒出行身上肯定備齊藥物的。果然,婆子喜滋滋的回來,不但取了藥來還有一些補品,說是薔二爺說了,齡官唱得好,讓好好調養了身子,不可慢待了去。
估計就是那時候,刺文官的眼了。
她素日是個要強的,自知自己唱戲的資質有限,就越發重視起自己領頭這個差使來。仗著來的早又年紀大些,平日院子里的一應大小事務,都得是她去回嬤嬤娘子。
只要得上面一口贊,就高興的什么是的。小玉知道現實里也有這樣的人,不愛錢,只為權。只是統共就這幾個姐妹,就算當了頭,又能怎么樣呢,小玉真的想不通。
自從上回在芳官處得知,自己礙了文官的眼后,就已經低調了很多,凡事都先和文官商量著來。誰想到這次,齡官又惹的她犯酸。
搖了搖頭,暗嘆自己和她計較什么,一個渾人罷了。
誰知文官看她這幅樣子更氣,說道:“哼,你知道為什么最后也不見你家人來見你嗎?是周娘子攔著不讓夏婆子報信,你私下里弄得那些鬼,娘子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小玉吃一大驚,心下想到怪不得,后面幾天去見夏婆子,看她有點不對,原來是心里有愧。
一時又擔心父母尋不到自己不知道怎么著急,又恐文官告訴了齡官害她更添新愁。
只得又好言和文官說道:“文官姐姐,我平日里也不曾得罪過姐姐,就連齡官也是時時尊重著姐姐。我們這些姐妹離開家鄉去往京城,更得同心協力不讓外人欺負了才是,這會子鬧起來,不是讓他人笑話嗎?到時候更看不起我們了。”
文官出了一口氣,這時也冷靜下來,又接到小玉給的臺階,也就下來了。
小玉和寶官回去,一字不提。只是勸得眾人歇手,各自睡去。
晚間小玉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想這還是在院子里呢,干點什么事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知道。以后到了賈府,人多眼雜,該怎么傳信給爹娘呢?
只熬得眼圈烏黑,芳官她們第二日見了,都笑問怎么了,小玉只得推脫夜里船晃得狠睡不著。
文官和小玉對視了一眼,雙方都有點尷尬。只有寶官知道實情過來安慰。
終于這日棄舟登岸,已有榮國府打發了轎子并拉行李的車輛久候了。眾人上了轎,進入城中從紗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自與別處不同。
又行了半日,忽見街邊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
小玉心想這就是榮國府了,只是卻不從此門進入,而是繞到東北角上,有一個臨街的小門,由此進入。下了轎,走進一處院落,只見小小巧巧,約有十余間房屋,前廳后舍俱全。
已有婆子迎了上來,幫忙安置住處。因是三人一間房,小玉、齡官、寶官便選擇住了一處。蕊官硬要和藕官、菂官一屋,芳官便和葵官、豆官一起,剩下的文官、茄官、艾官一屋。
在船上熬了這一個多月,眾人也覺得累了,來不及興奮先休息下來。
直到外面傳晚飯了,方才起身。已有婆子丫頭們擺上了飯菜,各樣精致小菜,直把人看得饑腸轆轆,口齒生津。眾人不覺驚嘆,就這樣婆子還直道粗陋,真正是見識到這等豪門大族的奢華富貴。
一直到次日,才看到之前在蘇州到過院子里的公子,領著兩個教習和七八個婆子過來。眾婆子見到忙行禮口呼薔二爺安。
小玉這才知道這是賈薔,細看過去只見這人,十五六歲模樣,身著華麗錦袍,俊美絕倫,風姿秀逸,手執銀白折扇,面帶笑容,貴氣逼人。
眾人猛然見得這樣一個翩翩公子,都羞紅了臉低了下頭,只見那位公子朗聲道,以后是自己總管此處,有什么難事都可以回了教習來找自己。
復又介紹起身后的教習,命眾人加緊訓練,撿市面上熟悉的二十出雜戲先練習來。后年正月十五貴妃就要回家省親,到時候要是練得不好,出了丑,一概不饒。說罷也沒多搭理眾人,徑直離去了。
兩個教習互相謙讓一番,最后還是站在左邊的瘦長臉的先開了口,自稱姓沈,眾人忙稱呼其為沈師傅,旁邊的瓜子臉的是李師傅。
一一了解家門角色進度等,重新定下規定,每日勤學苦練。
一開始大家都緊著弦,只覺得新到了這個豪門巨室,肯定規矩森嚴,不曾想行事竟然并不嚴苛。兩位教習只管每日教戲進程,幾位管事婆子也并不大管事,只是拘著小玉她們不出門。
不多久大家就和院子里的婆子丫頭們熟悉起來。這日逮到一個老婆子在喝酒,就圍上來打聽起這里的事來。
原來到這里是賈國公府,旁邊的是寧國公府,寧國公與榮國公是一母同胞弟兄兩個。
“管咱們的薔二爺就是東邊寧府上的,只是咱們卻在榮府里。兩府的事情各不相干,咱們這邊管事的是璉二奶奶。”說著這老婆子喝酒的手停了下,壓了壓嗓子道:“那可是個厲害的,闔府的下人哪個不怕她。要是犯在她手里,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上面的老太太,太太最是寬厚仁慈的,平日里并不管事。府里的大姑娘就不說了,是個有福的,宮里做貴妃去了。剩下的三位姑娘跟著一位寡婦奶奶帶著一處看書寫字做針線,也什事不管。另外還有兩個姑娘,一個是咱們姑太太的女兒,姓林,小名兒叫什么黛玉,還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兒,姓薛,叫什么寶釵,都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美人兒。最要緊的是我們府里的這位哥兒,這里還有樁神奇的事兒呢,竟是一落胎胞,嘴里便銜下一塊玉來,所以取名叫做寶玉。”
芳官她們聽到連說奇異,追問起這位公子的事來,那老婆子咂咂嘴道:“我是哪門子的人呢,只在下面混罷了,哪里能見到里面的公子小姐呢,只是聽前面門上的人說的。”說著泄了氣,芳官她們再問也不答了,只管喝酒。
就這樣過了快一個月,這日外面有丫頭在嚷放月錢了。寶官推門進來激動地說:“小玉趕緊出來,原來咱們每月還有五百個錢的月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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