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隨沐像是看笑話一樣,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但是作為一個有目標的精神病人,他卻很是敬業,于是在這一刻,他瞇起自己的眼睛,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受傷的小貓一樣。
等到康釀將幕繡安慰完了,他才想起站在一邊的隨沐。
他似乎是覺得內心有些虧欠,干巴巴地對著隨沐解釋道:“幕繡還是一個孩子……”
不見宗是一個大宗,宗門上下有很多年紀比他小的,但是康釀卻只關心幕繡一人,康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幕繡終究是特別的。
即便隨沐回來了,也依舊沒有改變。
也許是內心覺得虧欠,康釀又繼續道:“煉丹峰那邊有青隱鳥之眼,我已經派人過去拿了。”
康釀摸了摸隨沐的右眼。
隨沐的眼睛暗淡無光,原本他的眼睛應該像幕繡一樣,里面充滿光亮的。
隨沐的右眼是在無盡崖底被弄瞎的,普通的丹藥靈藥對他的眼睛并沒有用。
青隱鳥之眼是青隱鳥的眼睛,它一般生存在在世界上最陰暗最干燥的地方,而它的眼睛擁有明目的作用,是世界上治療眼睛最好的東西,但是青隱鳥十分難尋,而且速度極快,普通修士即便尋找幾百年,也不一定能夠找到。
不見宗的這只青隱鳥之眼是二十多年前,隨沐和康釀一起進入一處秘境時在無意間得到的,因為一時間并沒有需要用到的地方,他們就先將青隱鳥之眼放著了,沒想到現如今,那青隱鳥之眼倒是有用了。
康釀喃喃道:“我會治好你的。”
隨沐像是被感動了一樣,輕輕點了點頭。
康釀的表情也變得柔軟,像是覺得找到了青隱鳥之眼后,兩個之間的關系就能夠重歸于好一樣。
而一邊的幕繡看見這一幕后,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些許低落和嫉妒。
但很快,他就低垂著頭,將這些情緒全部都隱藏了起來。
等到他再次抬頭的時候,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就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幕繡。
而他的頭頂上,那個透明的框不斷出現嘲諷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氣,我簡直氣死了,那個白蓮花真惡心,他一回來,我們的幕繡就要受這種委屈了!】
【別氣別氣,他早晚要死了,還是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康釀懷中。】
【真想快點看到他死的那一幕,他滿懷期待,想要得到一切,但是最終,卻睜著眼睛為幕繡獻上自己的生命!】
看到這些字幕,幕繡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也許是因為虧欠,也許是因為心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康釀對隨沐的態度極好,他帶隨沐去宗門的桃林里看花,像以往一樣。
不見宗的桃林四季常春,桃花每天都開,十分漂亮。
小時候的隨沐和康釀最喜歡來桃林這里,隨沐很喜歡將這些花放進康釀的衣領里,用以捉弄康釀。
“你以前最喜歡桃花了,還說什么要像沒有靈力的凡人一樣將這些桃花摘下來都弄來做桃花釀。”
隨沐嘴角輕輕淺笑,看見隨沐笑了以后,康釀的嘴角也掛起了淺淺的微笑。
兩人之間的那點不愉快似乎都因為這朵桃花而消散了。
桃林里除了花以外,還有一些弟子擺的小攤,各種攤子都有,什么甜滋滋美味丹藥啊,駐顏神藥啊,女修士喜歡的發簪之類的。
隨沐和康釀對這些不怎么感興趣,就只是閑逛而已。
過了一會,隨沐道:“阿釀,能不能陪我去三長老哪兒一趟?我想要去看一看我的身體……”
聽到隨沐的話,康釀一時間沒有回答,而是內心有些發苦。
不見宗的三長老是一名純正的醫修,他雖然修為不行,只有金丹期修為,但卻是頂尖的醫修,宗門內所有弟子生病受傷之后,都會去找他以及他的弟子。
興許三長老哪兒,能夠有合適的丹藥。
想到這兒,康釀的心頓時軟了下來,隨后他道:“好,我陪你過去。”
兩人緩步慢行,隨沐眼瞼低垂,嘴角淺笑,康釀張張嘴,剛想要說什么,這個時候,一個弟子突然著急地趕了過來。
看到康釀以后,他松了口氣:“五長老,幕繡他……在下山的時候遇到了妖獸的埋伏,受傷了!”
康釀臉色一變:“你說什么?受傷了?”
弟子道:“對,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們和幕繡師弟一起下山,準備用存下的靈石買把劍,但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了妖獸的埋伏,幕繡師弟為了救我們,受了很嚴重的傷!”
聽完前因后果以后,康釀頓時一急,他腳步一邁,就打算跟著弟子過去。
但是走了一步以后,康釀又突然回頭看了隨沐一眼。
“抱歉隨沐,但是幕繡受傷了,我需要過去看看。”
隨沐:“……”
見隨沐沒有說什么,康釀誤以為隨沐沒有生氣,他終于不再回頭,急忙跑到了幕繡所在的地方。
而在他后面的隨沐,則看了他很久,隨后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淡漠,但他還是一點點去到了煉丹峰。
煉丹峰的三長老唐幔在看見隨沐的時候,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去到隨沐的身邊,檢查了一下隨沐的身體,隨后道:“沒想到你的修為真的像傳言一樣廢了。”
隨沐:“有什么辦法治好嗎?”
唐幔搖搖頭,嘆了口氣:“這有些難,雖然才見一面,但你身上的儲存靈氣的筋脈基本上都廢了,金丹也碎了,想要恢復修為,只能重新找一顆金丹。”
唐幔十分可惜的多看了隨沐幾眼。
他完全沒有想到,當初天之驕子的隨沐竟然已經虛弱到了如今這個程度,就連站著都變得如此艱難。
要知道曾經的隨沐,可是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成功修煉出金丹,是和康釀齊名的天才。
一切都是命啊。
唐幔給隨沐拿了幾瓶丹藥,“這丹藥治不好你的金丹,但能夠讓你身體慢慢恢復。”
隨沐道過謝后拿著丹藥離開了。
另一邊,康釀趕著去找幕繡。
康釀已經很久來幕繡這兒了,等到他來了以后才發現,幕繡的院子是這樣的破爛。
幕繡之前住在竹居里,但是隨沐回來后,院子就還給了隨沐。
因為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住處,幕繡就先住在了外門弟子所住的院子里。
想到此,康釀臉色不是太好。
他急忙進屋,一眼就看見幕繡倒在床上,面色痛苦,明明之前離開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的青春活潑,為何到了現在,卻又成為了這般模樣?
而屋里除了幕繡以外,還有溫如苗。
他見康釀總算是來了,十分生氣地扯住他的衣領。
“你怎么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幕繡受傷?那魔族的刀上有毒,要不是回來得早,他可能早就死了!”
康釀:“抱歉,我剛才和隨沐在一起……”
想到隨沐,溫如苗頓時有些恍惚,但是隨后,沒有再說什么。
但是莫名的,溫如苗感覺自己內心有些難過。
明明在這一刻,他應該為隨沐的回來而感到高興,但是此時,卻有些為幕繡感到不值。
幕繡這么痛苦的躺在病床上,而康釀卻和隨沐黏在一起。
因為和隨沐長相相似,他被迫來到不見宗,成為了代替他的存在,好好的一個人,活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
現在,正主回來了。
而幕繡呢?他又該何去何從?
想當初,康釀將幕繡帶回來的時候,溫如苗其實是不怎么愿意的,他認為隨沐就是隨沐,他不應該被任何人代替,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幕繡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再加上隨沐已經消失太久了,也許早就已經死了,于是溫如苗就對幕繡多起了幾分耐心,將原本屬于隨沐的情感通通送給了幕繡,但是誰能夠想到,就在此時,隨沐卻會出現。
溫如苗有時候甚至覺得,隨沐如果不回來的話,也許會更好,這樣,他就不用面臨良心的譴責。
康釀:“幕繡怎么樣了?”
溫如苗:“十分糟糕,康釀,你得救幕繡,他這次中的妖毒很嚴重,如果再不救他,他就活不下去了。”
溫如苗:“我已經派人去給他煉制救命的丹藥,但是如今還差一味。”
康釀:“是什么?”
溫如苗:“青隱鳥之眼。”
康釀頓了頓,緩緩念出這個名字:“青隱鳥之眼……”
溫如苗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十分沉重。
因為他知道青隱鳥之眼對于隨沐而言到底是多么的重要,他可以治好隨沐的眼睛,讓他的右眼重見光明。
但是青隱鳥之眼對于如今的幕繡而言,也同樣十分重要。
況且隨沐的眼睛什么時候都可以治,但幕繡如果再不服用丹藥的話,他就會死,活不過今晚。
康釀也深知這個道理。
康釀的腦子逐漸開始混亂,一邊是隨沐右眼的黯淡無光,一邊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死的幕繡。
最后,康釀做出了一個簡單的決定:“將青隱鳥之眼先拿給幕繡用。”
聽見康釀的話,溫如苗道:“你確定?”
康釀:“事后,我會向隨沐解釋,他會理解的……他會理解的……”
溫如苗也沉默了片刻,最終,他還是先找人去煉制了丹藥。
很快,丹藥就煉制好了。
服用了丹藥之后,幕繡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當他知道自己用了隨沐的青隱鳥之眼,他望著面前的康釀和溫如苗,眼角流出了眼淚:“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把青隱鳥之眼用在我身上?”
“我不是有意的,我這一生本就該如此的,讓我死吧,這樣我就不用做任何人的替身了。”
康釀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幕繡穩住。
此時的幕繡似乎已經處于了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他胡亂抓著康釀的衣袖:“你別拋棄我好不好?不要拋棄我好不好?不要因為隨沐師兄回來了,就拋棄我好不好?”
為了安慰幕繡,康釀只能抱著幕繡,小心翼翼地去拍他的背。
屋里的兩人正在一起糾纏,而他們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隨沐已經站在了窗外。
隨沐冷漠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早已失明的右眼發出一陣刺痛,似乎知道了自己恢復無望。
以康釀的修為,沒過多久,他就注意到了屋外的隨沐。
他看見隨沐后,想到了那青隱鳥之眼,臉上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而一邊的幕繡呢,則用害怕以及虧欠的目光看著隨沐。
經過解毒一事,幕繡的臉色十分憔悴,模樣和隨沐比起來,更加相像了,但這也襯托得隨沐的右眼更加可怖。
不過盡管兩人之間變得更加相似,但是和幕繡比起來,隨沐的身上始終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蕭條之感,像是枯槁,輕輕一折就會斷。
而幕繡呢?即便如今毒還沒有完全解,但是穿在身上的青衣卻讓他看起來更加年輕貌美,手指像是小蔥般的白。
兩人發現隨沐之后,幕繡的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了起來。
像是隨沐已經對他做了什么一樣。
看見隨沐以后,康釀的內心出現了些許虧欠。
他怕幕繡聽見,偷偷將隨沐帶到了很遠的地方。
“抱歉隨沐,當時情況危機,我就先將青隱鳥之眼給幕繡服用了,我會再給你尋找的,給你尋找一只更好的青隱鳥之眼。”
但是青隱鳥之眼何其難尋,這次是康釀運氣好,沒有花費多久就找到了,想要再找一只,何其艱難?就連康釀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隨沐靜靜地看著康釀。
作為一個精神病人,隨沐沒有感情,也不懂為什么現在康釀要說這番話。
他想了想小說情節,這個時候,他似乎要露出痛苦不堪又嫉妒的表情。
他是天生的表演家,天生的演員,因此他很好的將這種表情給表演了出來。
此時的隨沐露出了一個凄涼至極的表情,康釀的內心開始忍受煎熬。
但他只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隨沐,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接下來的幾天,幕繡的毒反反復復,十分嚴重,因此康釀一直待在幕繡的身邊。
在幕繡中毒一事在整個宗門鬧得沸沸揚揚,傳來傳去,傳到最后,竟然傳成了幕繡被魔族打傷都是因為隨沐。
他回來以后,發現宗門里出現了和他長相相似的幕繡,記恨對方霸占了自己的一切,又害怕幕繡對自己造成威脅,于是溝通了妖獸,重傷了幕繡,想要將屬于幕繡的東西都搶過來。
因為這些傳聞,整個宗門對于隨沐的態度逐漸變得復雜起來。
最開始的時候,當隨沐回來,宗門上下基本上都是同情居多,畢竟他是那樣的凄慘,那么的可憐,但是看到隨沐這些所作所為后,原本同情的視線漸漸化成了淡淡的嘲笑和嘲諷。
像是在說,噫,這就是白月光嗎?
聽到這些,隨沐覺得挺有趣的。
但是同時,隨沐又有些好奇,就算是“隨沐”這樣做了又有什么?屬于幕繡的一切,原本不都應該屬于“隨沐”嗎?拿回來,怎么能叫搶呢?正常人真是奇怪。
隨沐搖搖頭,沒再管這些。
晚上,隨沐的頭疼又發作了,他有些睡不著,就在宗門外隨意走了走。
但沒過多久,隨沐就聽見了其他宗門弟子的喊叫聲。
原因是之前讓幕繡受傷的那只妖獸逃走了。
在幕繡因為那只妖獸受傷以后,不見宗就派人去山下把它抓了起來,防止讓它再次傷人。
但是因為時間原因,還沒有將這只妖獸直接殺死,沒想到才過沒多久,這只妖獸就直接逃走了。
而且更加不湊巧的是,現在隨沐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只饑腸轆轆,兇神惡煞的妖獸。
這正是逃跑的那只妖獸。
那只妖獸被關押了許久,此時正是饑餓的時候,而他面前的隨沐,臉頰白白的,像是抹了一層香粉,模樣瘦弱又單薄,可憐又無助,看起來似乎輕輕一碰,人就碎了。
妖獸的眼睛逐漸發紅,隨后用力往前一躍。
它張開血盆大口,想要飽餐一頓。
但是突然間,那只妖獸像是碰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很快便死了過去。
隨沐冷漠地看著面前已經死亡的妖獸,輕輕抖了抖自己的手,抖落了最后一滴鮮血。
隨后他厭惡的從妖獸身邊離開。
在他走后不遠,一些弟子發現了死亡的妖獸,他們發出驚訝以及不敢相信的聲音。
因為這只妖獸,就連康釀長老都無法輕易殺死,它是怎么死的?
這些弟子躁動了起來,很快就上報了掌門。
但早就已經走遠的隨沐完全沒有在意這件事,像是早就已經習慣。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手腕上那蛇一樣的手環突然動了動,隨后,那碧綠色的手腕變成了一條綠色的小蛇。
隨沐停下了腳步,他淡淡道:“你醒了?”
另外一個聲音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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