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個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黑暗里。
可這一次, 房間內的燈光卻亮得出奇,仿佛勢必要與之前做對比。
此時,窗外是東山墅內濃濃的夜色, 月上梢頭, 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夜晚自然的星光穿過無數層層交疊的枝干與樹葉, 最后緩緩落在寬闊的草坪上。
三層臥室外, 無邊際的泳池里映著屋里明晃晃的亮光, 和月光雜糅在一起, 波光粼粼。
遲枝本想躲, 卻被對方有力地抓住腳, 踝。
一瞬間,又將她拉了過去。
頭發披散開,發尾經歷了從左到右,在床單上畫出一道明顯的直線。
昂貴的水晶燈就在遲枝斜側面的頭頂。
強烈而純粹的燈光一下子照得她晃眼, 思緒斷檔,腦子里也被頭頂的光照得一片空白。心臟像是從高處跌落,有電流從脊柱穿過。
她有些驚慌:該怎么辦?
她不知道如何從這錯誤的關系里逃脫出去, 甚至找不到這一片混亂中的起點。
什么都已經亂了。
遲枝往后退的時候,兩個人還只是保持著接近平視的角度, 但他把她拉回到身下時,卻也隨即攀至上來,手臂順勢撐在她兩側,忽然局勢轉變, 瞬間主導了掌控權。
她平躺在那里, 視線里便只剩下男人無比近的那張臉。
不得不說, 陸封遲的確長了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皮囊。
以至于后來她每每回憶和想起這一幕的時候, 記住地也是那一張輪廓清晰, 鼻梁高挺,眉骨清越,深刻優雅。
眸子又帶有一種略略的危險感。
兩個人離得很近。
以至于遲枝的視線沒有躲閃的余地,只能被迫看著那雙狹長而深邃的眼睛,目光逐漸轉為幽暗。
她從那里,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兩道目光相撞,女孩兒敗北般的,緊忙移開。
心跳攀升,已經有些繃不住。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亂得手心掌里面都是汗。可饒是她認輸般的微微側過頭,將視線移開,也依然能感受到對面的目光。
一寸寸地落在她臉上,打量著,描摹著,不放過每一處細節。
遲枝對自己的長相沒有過什么自信,因為她本身就不算是自信的人。被這樣近距離地細細觀察,便總想害怕得推開,逃離。
而這時,對方的動作卻不老實,忽然放在她的腰側。
遲枝小幅度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人類的皮膚細胞似乎有一點很奇妙的特性。能夠分辨出正與之相接觸的皮膚是否與自己來自同一個身體。當與異體的細胞與皮膚相碰觸時,便會變得格外的敏感。
一路輕慢向下,一寸寸剝奪得卻像是遲枝的呼吸。
手臂每一次收緊,她的心就更提上來一分。
遲枝緊張而適時地,抓住了他繼續作.惡的手,然后緊張地咽了咽喉嚨。
“要……要不然還是等以后,下次吧?”
她抬起眼,濕漉漉的眸子,可憐得像貓,語氣卻又像極了戰俘求饒般,早已潰不成軍。
可惜陸封遲甚至看都沒有看,依然我行我素,充耳不聞,動作依舊。
遲枝也因此,更加難安起來。
心臟猛跳,無端混亂。
“屋子里……有些太亮了。”
她實在找不出相應的,靠譜的理由,只好隨便抓到一個想法就往外說,話剛一到嘴邊便脫口而出,聲音細軟。
但走運的是,陸封遲的動作卻適時的就此停下。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尊重她的意見般,優雅起身,從那劍拔弩張的兵場上離開。
仿佛刀劍已架在脖子上。
將死時,卻又大發慈悲般給了她一個特赦。
此時,男人襯衫的領口已經完全敞開,肌.肉線條已經隱隱凸顯出來,燈光落下,顯露著微微蜜色的,一片讓人遐想連篇的胸.,膛。
遲枝緊張得發緊。
趁著對方去關燈的空檔,她怔了怔,然后迅速坐起身,想要探尋著找機會跑掉。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跑,又或許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她覺得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堅決不能再犯兩次。
只是——
女孩兒剛剛在床.上坐直起來,腳尖貼落在地面上,還未站起。
原本明晃而透亮的視野卻突然沒有預兆的,瞬間陷入一片漆黑。無端無盡,就連落地窗里可調控的簾子也隨即自動并上。
暗得連外面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
遲枝的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便已經瞬間從光明到黑暗,像是瞎掉了一般。
她伸出手,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十指。
眼前微微有白色的余影,一閃一閃的,電流一樣簇簇劃過,然后炸開,迅速湮滅。
但她不想浪費時間。
女孩兒顫巍巍地起身,仍試圖摸索著往門口的方向走。卻可惜還沒有走幾步,隨即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量,按著肩膀重新推回到她本應該在的,原本的位置上。
其實她剛剛什么都沒聽到。
甚至連那人什么時候回到自己旁邊的都不知道,便又一次被拉拽到更深的漩.渦之中。
只聽到黑暗里,金屬.皮帶扣的清脆,以及西服褲.鏈被解開時的窸窣聲響。
這時,她才再次聽到了男人的聲音。沉沉的,成熟,又有些微微的沙啞。
“現在就已經是下一次了。”
一瞬間,遲枝心臟和命脈像是被捏住。
剛剛還是能感知到光線的淺水區,稍稍撲騰幾下,還有喘上氣并獲救的可能;可這一次卻是直接被拉到了深海處。
沒有光,只有漩.渦。
她忽然有些懵,有些茫然。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態度應該是什么。就仿佛黑與白的兩個極端,自己卻偏偏站在最中間,灰色的空地上。
一時間竟沒有辦法明確。
但很快,她連這種迷茫都很快消失掉。本能意識逐漸代替了理智和冷靜的思考。
其實陸封遲這個人本身就長了一張能令女人生出想法的臉,更何況老天爺賞得,年輕且優越的身體本錢。
他只是披著西裝的時候才舉止斯文,動作貴氣,突出精英般的禁欲感,將那種欲.感微微遮掩。
但內里,邏輯是永遠強盜的,行事是永遠我行我素的。
他用手捏著女孩兒的下巴,遲枝只能仰著頭,被迫張開。
男人才愿意,俯身低下頭去。
遲枝的睫毛顫了顫,空調的冷氣正窸窸窣窣刮到她胳膊上。
陸封遲這個人在這方面似乎一向都是強勢的。最開始還曾試圖輕輕地教導觸碰,然后魚游入海,被波浪席卷,有起有伏。
可男人卻似乎在開始就不耐煩起來。
在名利場上,他喜歡慢慢鋪墊,步步為營,攻守兼備:但在這種事情上,卻更喜歡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不知多久后,她已經節節敗退,再也無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對方才滿意地移開。
他的手,修長而骨節漂亮的那雙手。
遲枝第一次看到時便只覺得自帶冷淡而神圣,疏離矜貴,似乎天生只用來搭配鋼筆與雪茄,西服與韁繩。
適合高數公式,適合化學方程,適合物理數據。
適合一切她不理解的東西。
而不是繞過密桃子的輪廓,墜落神壇,去做一些晦暗難懂的事情。
細微的聲響,帶著金屬感。
鈍,斧最終還是劈開了糾結而錯亂的矛盾與混亂,貫徹五臟六腑。
就像解決高等數學問題的本身,起初永遠不會太順利,怎么樣的左右交換,相錯遞減,逐步抵消。
最后一步步,又竟然會神奇地化為最簡單的核心問題。
被隱而不發的靜靜接,納。
遲枝第一次發現,原來分式線函數,對稱數列公式,等差數列,積分微分,階線性微分方程,萊布尼茨公式,可微函數……所有一切她不理解,不懂,甚至永遠都只覺得艱澀的問題。
此刻都變成白色帶著光芒的字跡,扭曲堆簇在一起。
再一瞬間的融匯坍縮,最終成為一個極小的光點。
坍縮,再坍縮。
緊接著爆裂開來,先是一陣虛無的,無垠空白。
遲枝似乎是第一次理解了,數學里極限的定義,甚至無窮的概念。
當函數中的變量,在自身變大或變小的過程中逐漸向著一個方向靠攏,永遠靠近,靠近而不停止,最終成為一種變化的狀態。
最后光芒消失,只留下黑暗里一抹又一抹艷麗而詭譎的星云。
她似乎聽到陸封遲有叫她的名字,但整個像是浸在水里,混混沌沌的聽不清。后來才聽到,似乎在叫著她寶貝。
如此西式的稱呼,帶著些許問詢的語氣。
像是勢必要她回復回答。
她覺得對方不該如此,有種想要逃避的羞赧。
陸封遲行事總是惡劣。
遲枝心里在顫抖,卻又軟得像是一灘水。耳尖已經紅透,直至過了很久很久,才忍不住睜開擔心又害羞的眼睛,卻看不真切,發問時。
聲音里含著水聲。
“結束了么?”
她問他,已經像是虛脫,連再一次攥緊拳頭的力氣也沒有。
陸封遲卻輕輕地笑,“沒有。”
“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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