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遲枝幾句話就讓陸封遲氣消了。
可陸封遲哄遲枝, 卻整整哄了三周才好。
小姑娘對陸封遲吃醋兇她這件事耿耿于懷了很久,當天晚上就氣咻咻地不想搭理他了。什么好話也聽不進去,后來干脆直接跑到床上, 一直背對著男人。
嘴巴還撅得老高, 好像有很大不愿意似的。
形勢至此好像完全被逆轉了過來。男人倒是完全不生氣了, 仿佛一個大灰狼此刻尾巴翹得老高, 脾氣突然變得好得不行。
無論遲枝怎么不搭理他, 他也一直在后面溫聲哄著, 眼底的笑意久久壓不下去。
遲枝拗不過他。
雖然鐵了心要給男人這次一點教訓, 但奈何不了陸封遲總是犯規似的過來抱她, 嘴里又說一些好聽的話。
其實,遲枝也沒有那么那么生氣。
她就是覺得陸封遲實在是太小心眼,太不信任她了。
她跟林景延也沒做什么啊,又不是出軌, 又不是做了什么真的會傷害到兩人感情的事,陸封遲至于那么大動干戈的生氣嗎?
她就是氣這一點。
遲枝那天晚上哭也哭了,脾氣也發了。還一氣之下給臭男人提了好多任性的要求, 卻沒想到陸封遲一點脾氣也沒有。
她說什么他都聽著,態度溫和得不行。
她想吃烤紅薯, 他大晚上親自去買。回來的時候紅薯還是熱乎乎的,揣在懷里。
她大半夜又想吃雞蛋羹,他還去廚房弄了好一陣。準備好了端給她吃。
可即使這樣,遲枝的氣也沒有完全消。雖然也和陸封遲正常溝通交流, 但時不時就要發一下小脾氣, 傲嬌一下, 也不讓他碰。
陸封遲倒是也不生氣, 面上依然耐心且溫柔的接近, 骨子里卻仍然是強勢的,一定要抱著她睡。
她有些不肯,對方卻一再堅持。
遲枝實在拿陸封遲沒辦法,只能在對方溫暖的懷抱里閉上眼,身體仿佛回到了母體般放松下來。
但她卻依然能感覺到,他正低下頭,小心翼翼帶有試探性的,落在她發端的吻。
窗外夜色仍濃,萬籟俱寂,初雪如晦。
鵝毛般慢慢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在地面鋪下一層淺淺的雪褥。
連月亮靜悄悄。
他還以為她睡了。但其實還沒有。
她閉著眼,卻仍然能感覺到男人的某些小動作;能感覺到他將下巴放在她的肩口,輕而溫熱的呼吸聲,以及妥帖而沉重的心跳。
直至整個后背到肩頭都□□燥的溫暖所包圍。
空寂的心臟似乎被某種真實所填充。
遲枝有一瞬間想起,曾經在那樣遙遠而陌生的城市里,自己寂寞而膽怯的靈魂。想起和他錯過的這近十年。
可此時,她卻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也像此刻一樣。
從未離開過她的身旁。
——
第二天的時候,陸封遲臨時把原定的日程取消,專門陪遲枝去了醫院做了檢查。
醫生說寶寶已經有六周了,很健康。
遲枝覺得懷孕這件事真的很神奇。
其實她除了早上或者偶爾吃飯的時候會惡心一下,大多數時候根本感覺不到肚子里已經有了一個幼小的生命。
她第一次發覺到,自己可能真的很健忘。
甚至時常會忘記自己懷孕了這件事,吃起東西來也不怎么忌口,全憑家里阿姨和陸封遲監督。
而男人真的好忙。
臨近年關,公司的事情很多。又加上遲枝懷孕,陸封遲不得不兩邊跑。好在這種情況在一個月之后便有所改善。主要是因為深市那邊要處理的問題結束得差不多。
兩邊的家長也知道了遲枝懷孕的消息,也都有過來探望。
遲母的經驗倒是顯得很多,給遲枝舉了好多好多的注意事項。還給她回憶了一堆懷遲枝時候有趣的事。
陸母倒是安靜很多,也沒給遲枝提什么要求,只希望她和孩子都能健健康康。
日子過得很快。
等陸封遲深市那邊的事情忙完,也差不多到了過年。
室外的氣溫越來越冷。遲枝覺得陸封遲有點過于神經緊張,總是要把她過得像個粽子一樣才放心。
遲枝本來是有些怕餅干的。
畢竟陸封遲這個威懾力一不在,餅干就喜歡瘋狂飛奔過來,作勢要撲倒她懷里。
如果是小狗也就罷了,偏偏餅干體型又大,弄得遲枝時常有些驚慌。
但自從懷孕之后,似乎連餅干都知道遲枝肚子里有個小生命了似的。行事動作都變得溫柔了很多,每次到遲枝身邊的時候,動作都輕輕的。
就連那條大肉尾巴都不敢使勁搖了,只敢輕輕咬。
有時候還探著頭,想要小心地嗅一嗅她的肚子。
——
新年時,兩個人是在京市這邊過的。
雖然還沒有正式辦婚禮,但畢竟領了證,雙方家長也都默認了兩個人合法夫妻的關系。遲枝應著傳統,第一個新年自然要在男方家這邊過。
她本來還有些失落的,第一次不跟自己家里人一起過年。
但后來才知道,陸封遲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怕她心里會有失落感。所以提前也請了遲父遲母到京市這邊來,兩家人一起過。
就是這件事,弄得小姑娘心里暖暖的。
元宵節那會兒,也不知道遲枝從網上哪里看來的祈天燈的習俗,非要晚上去放。
其實她就是在家里悶得太久了,想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走一走。
陸封遲沒有辦法,便依著她的性子,陪她一起到郊外的一處城樓上放。
懷孕兩月,遲枝的肚子還沒有大起來。
還是平平的。
再加上她穿著厚實的長款羽絨服,帶著毛茸茸的圍巾而小帽子,一點也看不出懷孕的跡象。
孔明燈是遲枝之前在網上就買好了的。
兩個人順著樓梯上了城樓,當時上面還一個人都沒有。或許是因為太冷,又或許是都在家里團聚看節目,沒有人會想到來這邊半山上放天燈。
晚上的氣溫比較冷。
到了地方,遲枝剛興奮地把手從口袋里面拿出來,想要跟男人一起組裝孔明燈的時候,卻又被陸封遲按著兩只手重新塞回了口袋。
他在這種事情上總是很固執,很執拗。
說不通的。
遲枝撅了撅嘴。其實她有帶毛線手套。但冷是確實的。光著手拿到外面會覺得刺骨的程度。
即便戴了手套,也不能在外面太長時間。她自己到不介意受涼感冒,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小人兒,便也就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單看著陸封遲弄了。
她站在一旁,看著男人屈膝半跪下來,用手一點點把她買來的孔明燈小心地展開。
遲枝在阻燃紙上寫了愿望,然后又把筆遞給男人,看著他寫。
遲枝的字一向比較幼圓,就是女孩子的字。
陸封遲的字卻一看便是有意練過的,欹側搖曳,恣意雅致。
很漂亮。
寫完,她看著他用銀色方塊的打火機點了火。
火苗熱乎乎地,映亮了周圍,也烤熱了兩個人的臉。遲枝偷偷掀起眼皮來偷看陸封遲,看男人精致的五官在火光的映照下輪廓愈發錯落分明,濃長的睫羽輕掩著。
她以往總覺得他過于強勢而銳利,此刻卻忽然覺得,那樣的眉眼在垂下來時,也可以顯得無害而溫柔。
預熱了一分半鐘左右,孔明燈終于有了要往上飄的意思。
遲枝也快要捉不住邊緣了。
“放吧。”陸封遲說。
此時,女孩兒臉蛋被火烤的粉粉的。
她抿了抿唇,唇角有一抹淡淡的,開心滿足的笑容,終于松開了手。
瞬時,亮著的孔明燈一點一點向天空升去。
帶著某種半紅半黃的光。
遲枝趕緊閉上眼睛,雙手抱成小拳頭放在胸前,虔誠的許愿。
愿寶寶健康出生。
愿家人平安健康。
愿自己和陸封遲以后都不會吵架。
許愿完,遲枝緩緩睜開眼。正好看到漆黑漆黑的夜空中,那一盞孤單而灼亮的孔明燈,正慢悠悠的,搖搖晃晃地向遠方飄去。
她看著看著,竟有片刻的失神。
可就在這時,身后不遠處上來的臺階處,卻傳來一道清澈而好聽的男聲。
“快點快點。”
“哎,你怎么走這么慢。”
陸封遲也聽到了身后的聲音。
他每次都會先習慣性地看向她,看到女孩兒也正扭頭向身后望去,才將視線移開,也向著那道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只見上來的臺階口,一前一后上來兩個人。
前面的少年長得已經很高了,大約高中的樣子。輪廓干凈冷峭,膚色很白。
只是看上去性情有些急躁,一直催促著,拉著身后的女孩兒往前。
后面的少女呆呆乖乖的,厚厚的齊劉海,臉側有一小片紅色的印記。哪怕穿著羽絨服,身子板也顯得很薄很弱小。看上去確實累了,卻仍然在堅持的樣子。
遲枝看著看著,忽然心里有種莫名的酸楚。
她自己分明也才不到二十五六的年紀,但看著這樣十幾歲的少年少女,真的會覺得青春期那種懵懵懂懂卻又真摯的感情,很美好。
年少時期的喜歡,就是很單純的喜歡。不考慮其他任何因素。
然而,自己的青春卻已經過去了。
現在她的肚子里已經有了新的小小生命,已經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小姑娘。而是要變成爸爸媽媽,孕育新的輪回。
一想到這里,遲枝竟有些悵然。
自己好像還什么都沒有準備好,時間就已經飛快地過去了。若是一年之前,她絕對猜不到一年之后的自己已經是已婚的狀態,肚子里面還揣了一個小東西。
都怪陸封遲。
她好羨慕剛剛那對兒少年少女。想到自己都沒有青春期的戀愛,遲枝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竟有些失落的酸楚。
好像自從懷孕以來,她的情緒就越發容易波折。
可就在這時,自然垂在腿側的左手卻忽然被人碰了碰。
隨即被人拉起來。
她怔愣地看向他。旋即便掉進了男人那雙深邃安寧的眼泊里。
“怎么了?”他問。
或許是察覺到她表情上細微到極致的變化,所以問她。
“沒事啦。”
遲枝抿了抿唇,臉上綻出小小的笑容來。
她看著陸封遲,心情有悄悄地變好了一些。或許青春總有一天會遠去,或許她的青春期確實沒有戀愛。
但至少現在,他就在她身邊。
再沒有什么比這更美好,更重要的事了。
而這時,旁邊那對兒少年少女的孔明燈也放飛了一起來。深暗的天空里,一高一低兩盞燈,終于顯得不再那樣孤獨。
遲枝站在那里,失神的看了很久。
隨后才收回視線看向陸封遲。
慢慢的,記憶里那張原本模糊的,少年的臉,似乎竟在這一刻逐漸具象清晰起來。連帶著曾經記憶深處,十幾歲時,某些碎片式的場景一一閃過。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像那兩個高中生這么大年紀的時候。
想起兩個人一起抱著狗狗去醫院;
想起他打著傘,高高的站在她旁邊,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想起她夾著雨傘,窘迫地加他聯系方式。
想起那天在車上看到的,他列表里留著的她的小號,在置頂的位置。頭像卻一直是灰色。
她的眼淚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掉了下來,慢慢流到嘴巴里。
“有件事還沒有告訴你。”
“其實……我早就想起來了。”她忽然說。
“什么?”
陸封遲蹙了蹙眉,問道。
女孩兒吸了吸鼻子,輕聲說:“我想起來你是誰了。想起了餅干,還有……我們一起送餅干去醫院。”
“我之前留給你的聯系方式,真的是我的。那段時間在港市,用的就是那個。”
“只是后來回家,被我忘記了密碼……”
“對不起……”
她嘴唇動了動,眼睛酸酸的,心口也酸酸的,又有些想哭。
可自己話音剛落,便只聽到沉穩溫柔的男聲說了一句:“沒關系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知什么時候上前來一步,溫柔地將她輕擁到懷里。
遲枝再次被他輕輕抱著,卻不想離開。想依賴似的將頭埋在對方的胸膛里。
只是陸封遲的話,讓她短暫的揚起頭來,表情微滯:
“啊,為什么?”
她半仰著頭,看到男人低眉斂目間,那雙溫柔深邃的眸子正在看著她。
兩個人的距離那樣近,幾乎不到半尺。她看到他的眼底,那樣如漆點墨般,似乎滿心滿眼,都只有她一個人。
四目相對之間,她的心臟咚咚咚地跳起來。
卻只聽到熟悉而低沉的男聲,再次清晰深刻的響起:
“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
“你還在我身邊。”
這樣平日里體面驕傲,嚴肅矜貴的男人,臉上卻有著無比溫和釋然的笑意。
“我愛你。”她聽到她說。
遲枝站在那里默念了兩遍,卻恍惚間想起,他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的時候。
或許連陸封遲都不記得了。
因為他第二天便面色如常,仿佛根本想不起來有這么一件事情發生。
但遲枝卻永遠記得。
那時他們才剛剛領證。男人晚上出去應酬,喝得有點醉。晚上回家來就抱著她,閉著眼卻不睡,只是夢囈般,一遍遍地重復,聲線有些絕望。
“我有多愛你,你知道么?”
那是遲枝第一次看到陸封遲那副樣子。心里酸酸的。
她也不嫌他煩。
女孩兒只是關了燈,輕輕地鉆進他懷里,雙手抱住,面頰軟軟地貼在男人的胸膛上。
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
——
我知道。
因為,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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