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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跣足


舊漳城門處的一場熱鬧,對于舊漳城中沉睡的百姓和士卒將領(lǐng)來說,根本沒有產(chǎn)生任何的影響。
舊漳仍然在這黑夜之中沉睡,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驀地,空無一人的深巷之中,極速地掠過一道黑影,悄然無息地落在地上,警覺的打量了下四周,忽有突然旋起身形,投入到無垠的黑暗之中。
離著城門處大約有十里左右的城內(nèi)深處。
一處早已破敗廢棄的茅草屋,不知何故竟忽地亮起了點(diǎn)點(diǎn)的微光。
一個精瘦的男人正靠在那茅草屋的門檐之下,似乎只是靠在那里,漫無目的。又似乎在等著誰的到來。
因?yàn)樗唤?jīng)意地總是朝著幽暗的街巷處瞥上一眼,雖然做得隱蔽,卻還是多少能夠感覺出來,他似乎等人,那人當(dāng)是會從這街巷中出現(xiàn)。
過了一陣,街巷光暗交匯處,一個黑影緩緩飄落。
抬頭朝著前方不遠(yuǎn)處的茅草屋看了幾眼,又看到茅草屋門檐下的那個精瘦男人。
他這才一晃身子,消失在原處。
這身影再出現(xiàn)之時,已然跟茅草屋處的那個精瘦男人不過數(shù)尺的距離。
“如何?成還是不成.....”那個精瘦的男人并不看向這個黑影,只扭頭看著院子,似乎自說自話。
“未將他攔下......他實(shí)在是太不好對付了......原本想著讓他跟那個來投之人一起碎骨于城門之下......他還是太警覺了......”
那個黑
影嗓音沙啞,聽得出帶著難以掩飾的遺憾。
那精瘦的男人似乎撇了撇嘴,聲音也帶了些許的不屑,仍似自說自話道:“主人早就料到,你們必然成不了事......卻還要去招惹他們,結(jié)果如何......”
那黑影似乎一顫,急忙拱手道:“還請主事向主人多多美言幾句......我等定然再尋機(jī)會......”
精瘦男人這才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這個黑影,一字一頓道:“主人并未遷怒與你,你大可放心,只是主人說了,從現(xiàn)在起保持靜默,沒有主人的話,不準(zhǔn)輕舉妄動!若再有所異動,怕是對上的可是丞相了,到時候主人也不會保你!”
“喏!屬下謹(jǐn)記!”黑影又一拱手,如蒙大赦道。
“你可曾暴露,可曾有人發(fā)覺你的行蹤?”
精瘦男人似隨意的一句話,聽在這黑影耳中,卻如遭雷擊,那黑影身形顫抖,聲音也顫抖起來道:“我行事小心,根本就未現(xiàn)身,無人知道我的存在,請主事和主人放心......”
精瘦男人這才淡淡道:“如此最好,萬一......我是說萬一你也暴露了,該知道如何做罷......”
“屬下懷中揣著仙丸......自然明白。”
精瘦男人這才微微擺了擺手道:“如此......便去罷......”
那黑影稍顯遲疑道:“主人不見我?......”
“此時不便,可見之
時自然相見,速速離開!”
“喏......”
黑影一抱拳,轉(zhuǎn)身欲走。
“那個領(lǐng)頭的守衛(wèi)干得不錯,就讓他跟他家里的人,一同上路吧,對了還有那個管閘鎖的兵卒,到了下面,一大家子的,也好有個伺候的......”
黑影驀然一頓,并未回頭,低聲道:“屬下這就去辦......”
精瘦的男人并未因?yàn)檫@個黑影的離開而返回茅草屋中,在門檐下又等了片刻,這才隨意的朝著茅屋之中走去。
“吱扭扭......”茅屋的門如同嘆息,緩緩打開。
微光透出,瞬間被黑暗所吞噬。
那精瘦之人閃身進(jìn)了屋中,最后的一絲微光,隨著屋門的關(guān)閉,消失得無影無蹤。
似有人言,出自兩人,從那茅屋中隱隱傳出。
“交代清楚了......”
“是主人,按照您的意思,已然全部交代過了......”
“這個人,也不能再用,等過了這段時間,不要讓他再出現(xiàn)了......”
“主人放心......”
屋內(nèi)的微光一閃,在茅屋的窗欞紙上,似乎映出兩個身影。
一個精瘦,另一個十分魁梧,那輪廓,似乎身穿了甲胄......
............
且說伯寧和許宥之兩人進(jìn)了舊漳城中,再無阻攔,一路通暢,片刻之后,便來到了蕭元徹的行轅府邸大門之外。
伯寧遠(yuǎn)遠(yuǎn)地站住,朝著許宥之一拱手道:“前面,不遠(yuǎn)之
處,便是我家丞相的行轅所在,許先生自便罷......”
言罷,伯寧也不拱手,轉(zhuǎn)身三晃兩晃,消失不見。
快得許宥之一句話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
許宥之站在原地,略微地整理了下思路。
此時他的心情頗為踟躕,更多的是對自己命運(yùn)的擔(dān)憂。
他雖與蕭元徹有舊,但也是陳年往事,而且當(dāng)年他更多的是跟沈濟(jì)舟友善,也沒少附和沈濟(jì)舟,對當(dāng)時還不顯山露水的蕭元徹極盡挖苦之能。
如今人家已然是權(quán)傾大晉的丞相,灞昌侯。
而自己惶惶若喪家之犬,更嚴(yán)格意義上講,直到此時,他還是沈濟(jì)舟的人,蕭元徹的心腹大敵。
蕭元徹何等梟雄,他真的能不懷恨當(dāng)年之事,接納我么?
說得好聽,我是來效命于他的,說得難聽,我是乞求他給口飯吃的。
唉......
許宥之內(nèi)心惴惴不安,七上八下,抬腿朝著那府前臺階走去,卻驀地覺得自己的腿似乎有千斤重?fù)?dān),怎么抬也不好抬起了。
丞相行轅第三進(jìn)院,是行轅最后的一處院子。
蕭元徹的榻房便在這里。
此時,他的門前正站著八名守衛(wèi),左右各四,手執(zhí)長矛,腰懸彎刀,精神奕奕地站在那里。
屋內(nèi)早就沒了光,蕭元徹細(xì)微的鼾聲還能隱隱地聽得出來。
今日蕭元徹睡得早了,不知為何,他的頭痛之癥,越發(fā)的頻繁了,今日幾乎未處理什么軍務(wù),去了蘇凌那里后,回來看了會兒
閑書,便覺得頭越發(fā)沉重,于是早早的休息了。
這次出征,蕭元徹并未帶著魏長安。
魏長安是蕭元徹的大伴,自年輕時便跟隨蕭元徹身前,這個老奴也隨著蕭元徹修煉了不少人情世故,除了頗知蕭元徹想的什么,更對身邊的人事,看得比很多蕭元徹的臣屬都透徹。
只是,如今魏長安也年歲大了,蕭元徹跟他更像家人一般的感情,體恤他年邁,留他在龍臺修養(yǎng)。
為此,這老奴一邊感激,一邊還有些傷懷,沒人時還抹了幾滴淚。
今次隨軍前來的是丞相府另外一個大監(jiān),此人也是蘇凌的老熟人了,蘇凌南漳吃官司時,當(dāng)年鄧檀便是和這個大監(jiān)從龍臺而來,救了蘇凌。
此人姓汪名川。如今是丞相府副監(jiān),位在魏長安之下。
蕭元徹睡覺,哪個敢喘氣粗一點(diǎn),都是大不敬,所以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
便在這時,前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瞬間打破了后院的寧靜。
蕭元徹門前的守衛(wèi)皆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抬頭看時,卻見一個小卒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
最前面的守衛(wèi),執(zhí)矛迎上,低聲喝止道:“大膽,驚擾了主公安寢,小心你的腦袋!”
那小卒忙停身站住,神色惶恐,單膝跪地道:“非是小人冒犯......只是外面來了一位自稱主公舊友的人,說是有事關(guān)軍務(wù)的大事,要面見主公......我見他談吐不凡,不像尋常百姓,
這才不敢耽擱......”
“哦?......”
這些守衛(wèi)可是拔了又拔,選了又選的精銳,最差的也有六境武者的實(shí)力,更是處理了很多的突發(fā)情況。
領(lǐng)頭之人想了想,方壓低聲音道:“此人現(xiàn)在何處?可曾報(bào)通名姓?”
小卒忙低聲道:“就在行轅大門之外,未曾報(bào)通名姓,他只說乃是當(dāng)年龍臺八校尉之一,主公見了他,自然知道他是誰。”
“什么龍臺八校尉!如今只有丞相奏明天子,設(shè)立的四校尉,那八校尉早就不作數(shù)了!你也是糊涂了,憑他瞎說,便來驚擾......”
他話還未說完,側(cè)房的門緩緩開了,一個中年大監(jiān)緩緩走了出來,手中一甩拂塵,疾疾的低聲道:“怎么如此吵鬧,出什么事了......”
此人正是隨行的相府副監(jiān)汪川。
那小卒和守衛(wèi)頭領(lǐng)趕緊給汪川見禮。
汪川細(xì)細(xì)問了,只聽到外面來人自稱當(dāng)年龍臺八校尉之一,心中不由得一動。
他可是知道當(dāng)年龍臺八校尉的,當(dāng)年自己的主子蕭元徹,還有如今的大敵沈濟(jì)舟皆是其中之一。
眼下這個人,也自稱八校尉之一......
汪川沉吟不語,思緒卻不斷閃動。
若此人所言非虛——也必然非虛,他進(jìn)了這舊漳城,眼下大軍在此,他若瞎說,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己找死。
既然如此,此人,莫不是......
汪川的腦海之中蹦出了一個名字。

剎那間,他做了決定。
“你們都在這里,候著,我去稟告主子!”汪川說完,一甩拂塵,邁著極輕的步伐,緩緩走到蕭元徹榻房門前。
然而,他只是剛伸手想要叩打門環(huán),里面已然傳來蕭元徹略顯疲憊的聲音道:“外面何人啊......有些吵了......”
慌得汪川為首,所有人皆呼啦跪了一院子。
汪川這才叩首道:“主子,是老奴......打攪了主子的安寢,老奴該死......”
半晌,房中傳來蕭元徹的聲音,依舊疲憊道:“無妨,頭疼昏沉,半睡半醒......汪川啊,有什么事,進(jìn)來說罷!”
“喏!”
汪川這才整理了下衣衫,走了進(jìn)去。
卻見蕭元徹已然點(diǎn)起了蠟燈,正披著衣衫,半躺在榻頭處,臉色似乎有些憔悴。
他并未穿鞋履,似乎這樣顯得更放松一些。
見汪川進(jìn)來,蕭元徹這才淡淡道:“怎么了,外面何事啊?”
汪川這才壓低聲音道:“主子,大門外來了一個人,自稱是您的舊友,乃是當(dāng)年龍臺八校尉之一.......我覺著此人定然是瞎說,請示主子,我將他轟走如何?”
“嗯?誰?你待怎講?”蕭元徹原本因?yàn)轭^疼發(fā)沉,整個人的狀態(tài)不振,忽的聽汪川這句話,整個頭頓時變得無比的輕松爽快起來,也不昏沉,也不疼了。
他霍然直起身子,眼神灼灼的看著汪川。
“老奴說,把那人轟
走......”
“前面!前面那句,你說他當(dāng)年是什么職位?”
蕭元徹幾乎喊出來的這句話。
“他說他是當(dāng)年龍臺八校尉......”
“哈哈,哈哈!是他!是他!果真是他!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蕭元徹大喜過望,眼睛眉毛都綻開了,忽的從榻上直下地上。
自己腳上未穿鞋子,踩著青石,竟不感覺到一絲的涼意。
汪川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見蕭元徹已然跣足大步而出,幾步出了三進(jìn)院,剛到二進(jìn)院,他便大聲熱切的喊了起來道:“宥之!宥之!是宥之來了么!宥之!元徹來迎你了!”
慌得汪川趕緊找到地上蕭元徹的鞋履,一手提著一只,在后面直追,大聲喚道:“主子......步履!步履!”
“不穿了!見宥之比什么事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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