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宏慈梵經(jīng)
丞相行轅。
蕭元徹草草的打了個(gè)盹,便在近侍的侍候下梳洗,又用了早膳。
軍中艱苦,蕭元徹雖身為主帥,但也與兵卒一樣,早膳不過是一碗白粥,兩碟咸菜。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盅燒肉。
用過早膳,蕭元徹打發(fā)了那些近侍,交待他們沒有他的呼喚,不要進(jìn)房。
他這才一個(gè)人坐在書案后的長椅上,靜靜的想著什么。
先是想今日對沈濟(jì)舟的渤海軍應(yīng)當(dāng)如何作戰(zhàn)。大勢在他,現(xiàn)在沈濟(jì)舟已然是強(qiáng)弩之末,大戰(zhàn)只剩收官。
可是蕭元徹明白,越是在最后時(shí)刻,越發(fā)的不得掉以輕心,一旦輕敵,沈濟(jì)舟的底蘊(yùn)還在,若是反手一擊,也可致命。
另外,蘇凌那小子可是打了包票,說今日便能說降張蹈逸和臧宣霸二將來投,也不知道他如何行事。
若張臧二將來投,自己當(dāng)如何安置他們?
張臧二將的能力,蕭元徹是十分認(rèn)可的。
只是,若抬舉他們的高了,那些自己的部將心中如何想?
若安置得不到位,一則徒留后患,二則,那些有心歸降之人,是否會動搖。
制衡啊,制衡......
蕭元徹玩了一輩子的東西,道現(xiàn)在還是繞不過去。
想到蘇凌,他心中又不禁懷疑起來。
昨日死牢失火,審正南被燒死的事情,真的與他無關(guān)?
若說無關(guān),那也太過巧合了,若說有關(guān),那小子也不像裝醉啊。
還有許宥之的證詞,蕭倉舒的作證。
蕭元徹正自思緒
紛紛,忽地有侍衛(wèi)門前來報(bào)道:“報(bào)主公,暗影司伯寧大人求見......”
伯寧?我不是許他不用通報(bào),隨時(shí)出入的么,今次怎么如此反常?
蕭元徹敏感地捕捉到這里面定然大有深意,這才正坐以待道:“讓他進(jìn)來罷......”
片刻之后,一臉陰鷙的伯寧緩緩走了進(jìn)來,朝蕭元徹一拱手道:“屬下,參見主公!”
蕭元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伯寧啊,我不是說過,你來無需稟報(bào),直接見我便是......是不是對死牢牢頭陳揚(yáng)和那些獄卒的審訊有結(jié)果了......”
伯寧先是沉默不語,忽地朝著蕭元徹直直地跪了下去,將頭一低,仍不回話。
蕭元徹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伯寧啊......你這是何意?”
伯寧聲音低沉道:“屬下有罪,特來向主公請罪!”
蕭元徹似乎并不意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便說說你有什么罪罷!”
“屬下......”伯寧頓了頓,方叩首道:“屬下死罪!罪無可恕......”
蕭元徹拿起手邊的小壺,自己斟了一卮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哦?死罪......呵呵”
他冷笑幾聲,忽的直視伯寧,眼中閃出一道銳芒,沉聲道:“那你說說是什么死罪......怎么說在你......恕不恕的......在我......”
伯寧額頭已然見了冷汗,卻不
敢擦,低聲道:“屬下私自幫助蘇凌......欺瞞丞相......萬死!”
蕭元徹聞言,靠在長椅上,神色變換,半晌不語。
伯寧伏在桌案下,一動也不敢動,房中的氣氛十分的壓抑。
“哈哈哈哈......”蕭元徹忽的大笑起來。
“主公......主公何故發(fā)笑?”伯寧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伯寧啊......你還行!雖然做了違背欺瞞我的事情......倒也敢做敢認(rèn),對我說了實(shí)話,這倒是比很多人強(qiáng)的太多了......”蕭元徹淡笑這看著他。
伯寧看不出蕭元徹是喜是怒。
“你們的把戲,真的以為我蕭元徹好欺瞞么?蘇凌裝醉,其實(shí)串通了死牢眾吏,先殺審正南,后放火毀尸滅跡......而你知曉一切,卻幫他隱瞞,怕我遷怒那牢頭和獄卒,故而提前先把他們帶回暗影司,名為抓捕審訊,實(shí)為保護(hù)......”
蕭元徹說到這里,眼中出現(xiàn)了一絲玩味神色,緩緩道:“伯寧啊,我說的可對?”
伯寧心中大駭,臉色煞白,顫聲道:“主公目光如炬,什么都逃不過您的法眼......原來您早就知道了......”
蕭元徹淡淡一笑,看了看伯寧,忽地沉聲道:“伯寧啊,今日幸好你來見我了,若是你不來這一趟,怕是......行了,你的命算是你自己爭取保住了......起來吧!”
伯
寧一臉驚訝,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主公不怪罪伯寧了么?”
蕭元徹似乎自言自語道:“蘇凌滿嘴胡話,但有一句話是對的,審正南無論如何也是個(gè)死,怎么死都是死......我豈能因?yàn)橐粋(gè)死去的敵將,而斬殺我的心腹呢......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伯寧這才如蒙大赦,緩緩起身,用顫抖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坐罷......”蕭元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伯寧有些猶豫,但還是坐了半個(gè)屁股。
蕭元徹又取了一卮,斟了茶,一指道:“吃茶......”
“屬下......”伯寧只說了這兩個(gè)字。
“吃茶!”
“喏!”
伯寧咕咚咚大口地將一卮茶飲盡。
蕭元徹看了看他,緩緩道:“伯寧啊......雖說此次你欺瞞我,聯(lián)手與蘇凌謀事,但你也是為了我打算.....我是知道的......”
“謝主公......”
蕭元徹打斷伯寧的話,神色一厲道:“但,僅此一次,若再有,不必再來見我了......”
伯寧大駭,霍然抬頭,又極速地低下頭去,低聲道:“屬下......明白了!”
“你也不要覺得我對你過于苛責(zé)......你看看昨夜,滿廳文武,哪一個(gè)是真的只為我打算的?夏元讓、許驚虎等不屑一說......伯寧啊,我給你整個(gè)暗影司,就是要你為
我所用,做一匹只屬于我一人的孤狼......你可明白?”
伯寧頓首道:“屬下慚愧......屬下......”
蕭元徹?cái)[擺手道:“罷了,此事不提了,你記住此事的最終結(jié)果就是死牢走水,審正南被焚于牢內(nèi)......到任何時(shí)候都不容改變!記住了么?”
伯寧正襟危坐,應(yīng)聲道:“屬下謹(jǐn)記......絕無差池!”
“嗯......”
蕭元徹這才端起茶卮,飲了一口,又道:“那牢頭兒陳揚(yáng)和那些獄卒,你想好如何處置了嗎?”
伯寧神情一肅,拱手道:“我回去便將他們誅殺!”
蕭元徹眉頭一皺道:“我何時(shí)說過要?dú)⒘怂麄儯俊?br />伯寧一臉詫異,抬頭看了看蕭元徹,隨即恭聲道:“請主公示下!”
“留著吧......等大軍班師,你負(fù)責(zé)將他們秘密帶回京都龍臺......給他們重新做個(gè)身憑......”
蕭元徹想了想又道:“留他們現(xiàn)在暗影司......待有人開府治公,便讓他們都去做衛(wèi)兵罷......”
伯寧何許人也,自然猜出了蕭元徹指的有人開府治公,這有人到底指的是誰了。
伯寧趕緊抱拳應(yīng)諾。
“行了,你回吧......”蕭元徹?cái)[了擺手道。
“屬下告退!......”
伯寧剛站起身,蕭元徹似想到了什么,出言道:“林不浪和那個(gè)溫芳華你查得如何了?”
伯寧心頭一震
,趕緊拱手道:“屬下已經(jīng)查明了,林不浪出身貧寒,父母雙亡,世上也再無親戚了,不過他是道仙宮空芯道人的關(guān)門徒弟......”
“空芯老道......呵呵,竟想不到林不浪竟是這牛鼻子的徒弟......”蕭元徹有些訝然道。
“屬下更查明,那溫芳華乃和林不浪皆是空芯道人的徒弟,溫芳華更是他的大師姐,空芯的頂門大弟子......”
“哦......我與空芯有舊,那溫芳華雖為攬海閣主,投效我倒也說得通......”蕭元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
伯寧頓了頓,這才又低聲道:“不過......他倆都沒什么大問題,但是空芯還有個(gè)二徒弟,是溫芳華的師妹,林不浪的二師姐,這個(gè)女娘......”
蕭元徹微微一怔道:“哦?這個(gè)女娘有問題?”
伯寧低聲道:“此女娘名為穆顏卿......”
“姓穆?......可是荊南四大家族,穆家的人?”蕭元徹沉聲道。
“不錯(cuò)......這穆顏卿正是先荊南侯錢伯符的舊謀主穆松之女......”伯寧小心翼翼道。
“嘶......”
蕭元徹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思忖半晌,方道:“繼續(xù)查,看看這個(gè)穆顏卿只是單純的空芯那牛鼻子的徒弟,還是另有身份......至于林不浪和溫芳華,秘密監(jiān)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常,準(zhǔn)你便宜行事
!”
“喏!——”
蕭元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給我看緊點(diǎn)那蘇小子......這小子最近實(shí)在歡脫,不成體統(tǒng),看住他,別讓他再沒事凈捅婁子!”
“喏!——”
............
伯寧走后,蕭元徹轉(zhuǎn)身坐在長椅上,忽地淡淡一笑道:“行了,人走了,可以出來了......”
屏風(fēng)之后,緩緩轉(zhuǎn)出一人。
正是郭白衣。
其實(shí)郭白衣比伯寧先到一步,只是還未來得及說話,伯寧便后腳到了。
卻見郭白衣故意一臉正經(jīng)道:“臣郭白衣,特來向主公請罪!臣死罪!”
蕭元徹斜睨了他一眼,嗔道:“老狐貍!......別假模假式了,如你所愿,我這就讓人砍了你的頭......”
郭白衣哈哈大笑道:“大兄舍得么?”
蕭元徹一笑道:“行了,坐!”
郭白衣坐了,蕭元徹也斟了茶給他,方道:“你是不是也明白昨夜之事的實(shí)情?”
郭白衣一笑,也不否認(rèn)道:“白衣從一開始就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大兄不戳破,我也只能配合您唱好這出戲了......”
“你啊你啊......”蕭元徹用手點(diǎn)指郭白衣,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蘇凌那小子自以為得計(jì),沾沾自喜呢還,也就咱們哄著他,要不然他十顆頭也不夠砍的!”蕭元徹似乎還有些怨氣道。
“他也是仗著大兄的寵信.....這還不是大
兄慣的,反倒在我面前編排他了......”郭白衣含笑道。
“只是今次倉舒的表現(xiàn),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這孩子,的確長大了......”蕭元徹嘆息道。
“也是為難他了.....方才還在我車內(nèi)哭鼻子呢.....”郭白衣淡笑道。
“倉舒的確比箋舒至性至情......”蕭元徹淡淡道。
“箋舒也有才,狠辣果決,有魄力膽識......只是有時(shí)候手段太過激進(jìn)極端了......有的時(shí)候,并不是一味鐵血......”郭白衣說到此處,不再繼續(xù),話鋒一轉(zhuǎn)道:“大兄已經(jīng)決定了么?待回京都龍臺后,便讓倉舒開府治公么?”
蕭元徹點(diǎn)點(diǎn)頭道:“孩子大了,該放手讓他們做些事情了......也算制衡箋舒罷......待回去后,思舒和倉舒均開府治公......機(jī)會我都給他們了,就看他們?nèi)绾巫隽?.....”
郭白衣點(diǎn)了點(diǎn)頭,深以為然。
郭白衣忽的一笑道:“我原以為那牢頭陳揚(yáng)和那些獄卒定然難逃一死,大兄定然一個(gè)不留,全部誅殺......沒曾想,大兄何時(shí)變得如此仁慈了呢?”
蕭元徹揶揄道:“你這話可是大不敬啊!......”
“臣有罪......”郭白衣大笑道。
“箋舒已然在謀局了,倉舒年資尚淺,身邊也缺少幫手,就讓他們?nèi)鸵话寻?.
....給他留些人,也是好的......”蕭元徹這才正色道。
郭白衣聞言,忽地起身正衣冠,朝蕭元徹一拱手道:“臣郭白衣,替弟子蕭倉舒謝過主公!......”
蕭元徹一擺手道:“罷了......但愿我所做的,還不算太晚罷......”
............
郭白衣走后,蕭元徹忽的瞥見書案上有兩本書冊,分上下兩冊。
他拿起來放在手中,想了一陣,遂朗聲道:“來人,將這兩本書冊,送至蕭箋舒的住處,告訴他,此乃玄兔郡呈貢當(dāng)今天子,天子賜予我的......我要他好好參悟參悟!”
侍從應(yīng)聲而入,雙手接過那兩本書冊,偷偷看了一眼,卻見那書冊上赫然寫著四個(gè)大字:
《宏慈梵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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