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崎走進教室的時候，教室很明顯安靜了一下。

        畢竟這位是教導主任和老師都沒有辦法處理的刺頭，班級里的同學其實都很希望他以后都別來上學了。

        尤其是倒數(shù)第二排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臉瞬間白了好幾度。

        灰崎沒有搭理他們，在眾人默言注視下，徑直走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書包在桌子上一甩，不客氣地大力踢了一下前桌的凳子。

        “喂！讓點位置！你擠著我了！”

        前桌戴眼鏡的男生已經(jīng)默默開始把自己的桌子和椅子往前挪，試圖盡力擠壓自己的生存空間。

        動作熟悉地讓人心疼。

        直到空出了能放下兩張桌子的地方，灰崎這才滿意地放下了腿，趴在桌子上開始補覺。

        昨天被那個煞星嚇得一晚上沒睡著，現(xiàn)在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上課鈴照常響起來，數(shù)學老師走進教室，他瞇著老花眼看了一圈教室，瞄了一眼最后面趴著睡覺的灰崎，又移回了自己的視線，什么都沒說。

        “同學們翻開課本，我們今天來學習一個新的知識，因式分解……”

        有了老師的催眠聲，灰崎直接睡到了第二節(jié)課間休息，這才打著哈欠慢悠悠從桌子上爬起來，伸著懶腰。

        “老大……老大……”

        一只圓溜溜的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自己的胳膊，然后遞過來一個面包一盒牛奶。

        灰崎看過去，一個小胖子正一臉諂笑看他。

        “老大，睡醒有點餓了吧，這是我剛下去買的，趕緊吃。”

        灰崎一點都沒客氣，直接拿了過去，兩三下就吃完面包，一口氣喝光牛奶，垃圾揉成一團，看都沒看，往后一甩，準確無誤地扔進了他身后的垃圾桶里，而后舒服地打了一個飽嗝。

        “不錯嘛，江口，”灰崎漫不經(jīng)心道，他伸出手在小胖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勵，“跟我說說，我不在學校的這段時間里，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口眼睛一亮，知道重頭戲來了，他立馬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小冊子，開始聲情并茂講繪起來。

        從校長從禿頭的田中換成了地中海的井上，三班的英語老師被學生潑了一身的油漆，一周都沒來上課了，一直講到鄰班的級花堅持不懈追著黃瀨涼太一個月的時間，上周兩人終于搭乘了一輛車去約會。

        灰崎笑意瞬間收斂。

        江口說完這才覺得空氣有點冷颼颼的，抬頭一看，發(fā)覺灰崎正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他。

        江口：“……”

        完了，太過得意忘形居然忘了黃瀨涼太和他有私人恩怨的事……要挨打了……

        誰料灰崎只是盯了他一會，便收回了視線，輕描淡寫道：“繼續(xù)說吧。”

        江口擦了擦冷汗，小心翼翼繞過籃球部有關的消息，正打算說一些其他的八卦緩和一下漸冷的氣氛，班里的學委就走了過來，直愣愣地沖著灰崎說：“灰崎同學，你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有交作業(yè)了，請按時交作業(yè)，不然我要告訴老師。”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流行告老師那一套？

        也不看看老師管得了他嗎？

        “呵，”灰崎不屑地笑笑：“新來的？”

        看著挺面熟，但他叫不上名字。

        學委面無表情回答：“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經(jīng)擔任班級學委兩年的時間了。灰崎同學，請按時交作業(yè)，不然我會按違紀處理。”

        灰崎用一種費解的眼神看他：“這位小哥，你這是在找死嗎？”

        原本喧鬧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鴉雀無聲。

        學委身后有人在拉扯著他，好似再說不要再說了。

        可學委很勇敢，站在灰崎面前毫無畏懼，繼續(xù)質問他：“灰崎同學，要是不想念書，退學不好嗎？為什么要浪費你的時間？”

        灰崎的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他推開桌椅“騰”一下站起來，椅子摔在地上，發(fā)生一聲刺耳的聲音，“怎么？我不在籃球部了，以為現(xiàn)在什么人都能騎在我頭上是吧？”

        他一把揪住學委的衣領，眼里滿是戾氣，揮起拳頭就要砸向學委的腦袋。

        學委躲也不躲，直勾勾地看著灰崎，眼睛下有一層厚重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卻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瘆人。

        灰崎心里一驚，他的拳頭停在他的臉前一厘米處。

        江口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灰崎的胳膊，“老大，算了算了，我們不跟他一般見識。喂，松崗，你識相點趕緊走，愛告老師告老師去！我們老大不在乎！”

        松崗浩介站在原地盯著江口看了一會，一聲不吭轉身走了。

        江口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位學霸同學上次月考只考了年級第二，好幾天都這副陰嗖嗖的模樣，學習成績有那么重要嗎？

        真是想不通。學渣本渣·江口暗自嘟囔了幾句。

        灰崎被學委的眼神看得心里揪了一下。

        如果說他這兩天在太宰手里學到什么東西的話，那就是不要小看任何人。

        有了這一出，灰崎也不愿意再繼續(xù)待下去了，他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打開拿出一疊現(xiàn)金，扔給江口，“拿去玩吧。”

        說罷，拽起書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背影里似乎透著些許落荒而逃。

        江口捧著一堆錢嘿嘿直笑：“謝謝老大！老大慢走！”

        今天晚上可以多加個雞腿了。

        灰崎踏出學校的時候，兜里的手機并沒有動靜。

        他站在十字路口望望左邊，看看右邊，忽然覺得無處可去。

        手機“滴滴”兩聲，一條短信發(fā)了過來。

        ——“放學后記得買點菜回來，我晚上給你做紅燒肉～”

        是太宰發(fā)過來的。

        灰崎猛然攥住了手機，好像看見了一條新的路。

        他撥通太宰的號碼。

        “嘟嘟——”

        灰崎的心情有些奇特，又有些緊張。

        “喂——”太宰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祥吾君不在學校上課，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

        “我想跟著你！”灰崎迫不及待地說道，“讓我也做黑手黨好不好！我根本不想念書！也不想上學！帶我走！我覺得我很有當黑手黨的潛質！”

        “不行。”太宰聲音驟然冷漠，直接掛斷了電話。

        灰崎愣在原地。

        他又打過去。

        沒人接聽。

        灰崎一遍一遍重復按下?lián)芡ㄦI，一直都是無法接聽的狀態(tài)。

        他被拒絕了？

        為什么？

        太宰一直賴在他身邊難道不是看中他招募他嗎？

        等太宰回來，他一定得好好問問。

        當天晚上，太宰沒有出現(xiàn)。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灰崎在房間里從天黑等到天亮，太宰始終沒有出現(xiàn)。

        他決定出門去找找。

        ——分割線——

        太宰回到灰崎的公寓前，先去洗掉了身上的一身血腥味。

        這幾天和當?shù)氐暮谑贮h談判，累得他夠嗆。

        城里人就是心眼多，折了他好幾個手下。

        不過，總算是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想想灰崎那小家伙一臉憋屈的臉，太宰就有些心情愉快。

        別看那小子長得兇神惡煞，滿臉惡氣地，其實就是個內心脆弱的小家伙。

        看見他身上的血，估計又以為他去干什么殺人越貨的事情了。

        灰崎的小公寓布置很簡單，一眼掃過去就能看清主人到底是什么性格。

        雜亂的桌面，唯獨在一片干凈區(qū)域里有一個相框，是一張被扣向桌面的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而相框后面還有另外一張合照，五口人，站在酷似灰崎的中年男人身旁的女子被畫花了臉；運動衣上都是籃球相關的標志，卻在房間看不見一本籃球雜志，只在柜子的最深處放著一個青星杯的最佳球員獎杯；知道每天都換洗衣服，但分不清種類；房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zhèn)渥⒘吮�潔和維修的電話，應該是家里安排好干活的人。

        一看就是在家里嬌養(yǎng)過的小少爺。

        翻開柜子里像是剛印刷出來的課本，當然了，滿身肌肉的男生，學習肯定不是現(xiàn)在生活的重點。

        不過煮飯阿姨的手藝似乎不討他喜歡，在他住進來之后，就再也見過那個阿姨的身影了。

        家庭重組、離家出走、熱愛籃球卻不知什么原因放棄了，家人不愛、朋友不親，受打擊之后只會選擇逃避，不到成年，卻一個人生活，賬戶里還有大把大把用不完的資金，怪不得一個好好的孩子會越長越歪。

        看在他也曾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就勉為其難拉他一把吧。

        現(xiàn)在看起來，似乎不應該和他接觸，居然讓他萌生了如此危險的想法。

        黑手黨？算了吧，這是只有內心真正黑暗的人，才能走下去的路。

        正想著，門口密碼鎖滴滴響。

        門應聲而開，來人停在玄關處。

        太宰悄悄走過去靠到玄關拐彎處的墻壁上，然后猛然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祥吾君！～～回來啦？歡迎回家！”

        正低著頭換鞋的灰崎祥吾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

        他整個人看起來灰頭土臉，像是被好幾個人輪番踩過一樣，左側臉上蹭破了一大片皮膚，滲出血珠。

        制服上全都是鞋印，被扯了好幾個破爛的洞，領子歪歪扭扭的，白色的襯衣上也有幾滴刺眼的鮮血。

        他似乎被突然出現(xiàn)的太宰嚇了一大跳，幾乎握不住換下來的鞋，放了好幾次才把鞋擺正位置，這才深吸一口氣，勉強控制好了表情，擠出一個哭一樣的笑容。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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