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崎坐著家里的轎車駛入盧德路。

        從路口開始就有著嚴格的安保設施。一排排安保人員頂著寒風站得筆直，隨時監控周邊的情況。

        這里是別墅區，是富人們居住的地方。

        灰崎家里不差錢，家族聯姻，并不只是兩個人不愿意過就可以輕易說分開，這也是他的母親一直沒有提離婚的原因。

        灰崎看向窗外，眼中浮現出了懷念之色。

        坐在前面的司機看見了他的表情，開口勸道：“祥吾少爺，您也別和老爺鬧脾氣了，他其實也很……疼您，這段時間您住在外面，他天天在家里長吁短嘆的，說生怕您吃不好住不好，雖說也給您派了家里的阿姨過去，可還是家里住著舒服啊。”

        “嗯。”灰崎只應了一聲。

        兩人進了停車場，司機停好車后，灰崎率先下了車，司機跟在他身后，用自己的卡刷了電梯，灰崎瞥他一眼。

        司機擦擦臉上的冷汗，干笑道：“家里最近裝了智能系統，只能刷特制的卡才能進入。”說完之后他又著補了一句，“老爺應該會立刻給您配的，祥吾少爺……”

        灰崎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我還什么都沒說，你怕什么？”

        司機沒敢再開口，只憨憨笑了兩聲。

        灰崎上了一樓，出了電梯，正好是會客廳，在仆人的引領下，他直接去了隔壁的廚房，此時灰崎昂輝一家四口正在吃飯，桌子上并沒有放他的碗筷，桌旁也沒有他的椅子。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灰崎慎治正背對著他父親，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他。

        好家伙，自己送上門，那他就不客氣了。

        灰崎直接過去一腳把他踹下椅子，自己坐了下去，面無表情地對著灰崎昂輝說道：“我來了，有什么事，你現在說吧。”

        他動作很快，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坐在地上的慎治開始扯著嗓子哭嚎，他們才發現這家里久未見面的大兒子回來了。

        灰崎昂輝第一句話果然就開始訓他：“你在干什么！祥吾！你怎么一回來就惹事！快給你弟弟道歉！我怎么就生出個你這樣的孽畜！”

        灰崎不在意地聳肩：“哦，真是抱歉，大畜牲生了一個小畜牲。我以為你們叫我回來，還不給我留凳子，就等著我坐他椅子呢，”他表情有些疑惑，“奇怪，我以前明明說過這話來著，難道你們都忘了嗎？還是故意等著我打他？”

        灰崎麻紗顧不上和繼子寒暄，結果繼子就迎面給了她這么一份大禮。

        以前不是不回來嗎？怎么非得要在吃飯的時候回來？搞得家里雞犬不寧的……

        灰崎昂輝這才注意到這個細節，沉下了臉：“沒有椅子給你加一個不是就行了，非得動手？我前兩天還聽說你被學校的籃球部強行退部了，征臣兄前段時間還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別放在心上，你看看你丟人都丟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要是再這么放肆下去，以后我出去別告訴你是我兒子！”

        征臣就是赤司征十郎的父親。

        “哦，這就是你叫我來的原因？”灰崎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站起身，“好久不見，灰崎昂輝先生。看你也挺精神的，那我就放心了，畢竟禍害遺千年，你臨終的時候我會再來送你的，再見，爸爸。”

        “你敢走！”灰崎昂輝騰一下站起身，氣得掀翻了飯桌，桌子上的飯菜都被打翻在了地上，碗碟碎了一地，丁零當啷發生一連串響聲，他大步走過去，提起椅子就往灰崎祥吾的身上掄。

        好家伙，一大把年紀了，還搞偷襲。

        灰崎祥吾也不遑多讓，他一個閃身，躲過扔過來的椅子，轉身抬腳就踹在他尊貴的父親的腹部。

        麻紗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已經習慣性地遠離了戰場，她偷偷擰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耳朵，小聲罵他：“都跟你說了別招惹他！”

        慎治哇哇哭，其實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調皮”的小孩子罷了。

        所謂的一脈相承。

        太宰聽著耳機里傳來的打斗聲和不絕于耳的叫罵聲，各種污言穢語，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父親可以對兒子說的話。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祥吾君總是滿臉兇氣，原來根源在這里。

        灰崎鼻青臉腫從家里走出來，沒有人送他，都可以理解，畢竟他剛剛把這家的主人暴揍了一頓。

        他出了盧德路，又往前走了幾十步，找了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一邊擦鼻血，一邊掏出手機給太宰打了電話。

        太宰低頭看著手機，并沒有接通。

        灰崎堅持打了三通電話之后就放棄了。

        耳機那邊只有車輛駛過的聲音，沒有其他的聲音。

        過了一會，灰崎似乎又開始按鍵，太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沒有消息也沒有電話過來。

        “喂，”灰崎再跟另外一個人打電話，“你在干嘛？老子被人打了，快點過來接我……什么？那倒是能走動……喂！喂！喂！”

        “靠！居然叫我自己去打車……”他自言自語道。

        灰崎又開始給另外一個人打電話，繼續復述了一遍上述的話，那頭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說了什么，灰崎罵了一句，說道：“老子天天給你們這幫人請客吃飯打游戲，現在一個屁都放不出來，要你們有什么用？”

        這時正好沒有車輛經過，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太宰清晰地聽見了那頭回答：“那是你愿意啊，誰讓你主動請客了，傻逼。”

        很久很久，耳機那邊都沒有傳出來聲音。

        太宰凝望著黑夜，深深嘆了一口氣，沉默許久后終于給灰崎打了過去。

        “喂——祥吾君～見到你家人了嗎？怎么樣？”他的聲音依舊輕快愉悅，似乎什么都沒有聽見一樣。

        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沙沙的，似乎信號不太好。

        “嗯……”灰崎的鼻子有些塞，聽起來像是哭過了，“你在哪啊？”

        太宰笑道：“啊，忘了告訴你了，我的任務完成啦，今天晚上就要回去啦，給你打個電話告別一下，畢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灰崎聲音小小的，像是在乞求：“你可以帶我走嗎？”

        太宰良久都沒有說話，久到灰崎以為那頭掛了電話，他遲疑地問道：“太宰先生？”

        那頭輕輕嘆了一聲，而后說道：“關于異能的控制方法我已經教給你了，要是……以后你控制不住，可以在心里默念三遍你喜歡的東西，或許可以讓你找回自己的理智。我們以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再見，灰崎祥吾，祝你好運。”

        “嘟嘟——”

        “嘟嘟——”

        太宰已經掛斷了電話。

        灰崎看著通話界面，他握緊了手機，在雙膝間慢慢埋下了頭。

        十幾分鐘后，一大群人忽然從灰崎的身后走過去，說說笑笑的，似乎在討論晚上聚會吃什么，灰崎背后的路有些窄，好幾個腿部都碰到了灰崎的背部，而在這之中，里面有個人快速伸出手在他的后背輕輕拍了一下。

        灰崎沒有回頭。

        很快，那幫人熱熱鬧鬧走過去了，漸行漸遠。

        留下一地冷清。

        黑夜慢慢降臨，灰崎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從路邊走過來一個人，站在他身后，靠在墻上。

        “喲，祥吾君，你又被拋棄了？看樣子這辦法不是很管用嘛，”那人笑了一聲，又假裝很惋惜地嘆了口氣，“真可惜啊。”

        過了半響，灰崎才抬起頭，他沒有去看身側那個男人，卻一字一句道：“不要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管好你自己的事，五條悟。一個咒術師和咒靈攪合在一起，你有這個時間應該去好好想想怎么給你們的組織解釋這件事。——別忘了，我們只是合作的關系。”

        那個男人，——也就是五條悟，雙手插兜看向遠方，口中吐出一口寒氣，“也對，抱歉啦。”

        兩個男人，一坐一站，在這一刻，他們的背影看起來卻莫名有些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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