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機關(guān)樓
適才蘇醒,手下雜草的扎刺,已經(jīng)暈了虞灼一手的血。
“我是虞司星的女兒,妹妹是機關(guān)樓的人吧。”虞灼收放自如的眼睛直看著元颯星。如今看他們,卻像在看親生的閨女和兒子。
眼前少女手上宛若生花,躺在地上的橘紅傘轉(zhuǎn)瞬收合,別上了腰,似乎辨清了她的臉,沖她一展顏:“我知道你!”
虞灼名聲在外,日常游混在這不夜都大街上,認得她的上至都城第一武行三大金剛,下至城南包子鋪的店小二。不過元颯星竟也知道她,虞灼不免一快活。
元颯星一妙齡少女一把武器傘,跑樓串街的機關(guān)樓當(dāng)差,這時間已是機關(guān)樓內(nèi)精衛(wèi)隊小領(lǐng)頭,虞灼在內(nèi)的上心市民,連名帶姓叫出她,倒不足稱奇。
少年挑著的劍已在元颯星的推攔下入鞘,多少是不情不愿地挽入腰間,仍舊戒防不掩地盯著虞灼。
系統(tǒng)無情留下的“保命”二字,乍聽嚇?biāo)纻人。
實則只要謝驚弦不猝不及防地走火入魔,她死不成。況且元颯星在。
“方才事發(fā)突然,多有冒犯,對不住虞小姐。”元颯星望著這虞大小姐生得濃墨重彩的美目,耳朵里隱約還游蕩著她吐出的聲“妹妹”,“虞小姐是怎么了?”
她邊說邊摸往了腰間,很快朝旁邊人咕噥一句:“不好了,我沒有帶藥瓶出門。”
少女左手尚托一琉璃盞,這是——青骨林。
來得有些晚。
但無妨。
虞灼鼻腔一酸,你們的姐姐來了!
“我并無大礙。”虞灼聲音朗朗作復(fù)。她精練地三句話向元颯星謝驚弦回顧事發(fā)經(jīng)過,記憶追溯到最后遮天蔽月的道道重影,道:“可能是——”
不及撈住什么,虞灼一頭暈了過去。
準(zhǔn)確說來,一頭栽倒在元颯星身上。謝驚弦望著兩步接住虞灼的少女,瞥了眼虞灼剛剛爬起來的地兒。
“冥靈草。”
虞灼再度蘇醒的時候,這回趴在自己好大兒的背上。
層層密林間野地平寬,謝驚弦同元颯星步子徐徐。
“我方才親你,自然是故意的。”虞灼還沒完全睜眼,耳邊便是女兒擲地有聲的這話。
虞灼雷達雷動:刺激。
腦中無知無覺發(fā)起唐僧般的默念,重復(fù)三個字:牽,手,啊。
少年背她的胳膊在她感知中一緊一顫,虞灼眼睛在黑夜中迸□□光,頭次愿意原地升華給人騰空間。便感受身下人微微一動,謝驚弦側(cè)過那張倔強不甘示弱的臉。
虞灼揚笑,與前一刻才轉(zhuǎn)醒無二,好體貼道:“我自己走吧。”
話音不落,腿彎下虛繞著她的手一松。虞灼身長,筆直站到地上。
“驚險!”元颯星杏眼一張,趕來扶住地上人。
驚險。一聲別稱,喚起了虞灼仿若上一世的記憶。
……
“公子年紀輕輕,命如其名,自攜驚險。”
謝驚弦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動了動。
元颯星同他走在街上,忽然拽上他的袖子,言笑晏晏地拽著他往棗泥桂花糕鋪去,不甚在意地笑:“驚險怎么了,我還叫元殺星呢,怕什么?”
三人并排在林中行走,被虞灼這么一攪,方才重回正道的話題灰飛煙滅。
元颯星同虞灼講:“你的手被冥靈草劃破了,這種野草葉片形似龜,邊緣鋒利,常見于百年大椿樹下,藥性兇急,被傷者少則昏迷一盞茶,多則一個時辰,下一次小心被傷到了。我到機關(guān)樓剛出行任務(wù)時也曾被劃到過,腿腳酸軟了一日。”
她耐耐心心說:“你的腿是否有力?但不必憂心,至多明日便恢復(fù)了,至于手中傷口,你回家后如常用尋常外傷藥便好。”
虞灼長眼一瞥,腿腳矯健,手臂自適地被元颯星挽著,“不妨礙,多謝妹妹。”
倒前腦內(nèi)一拔電源一抹黑,甚至沒功夫憂心:穿書才幾秒,她已倒兩倒。
運氣還好,沒暈到誤事時。
元颯星小心翼翼攙她,虞灼瞥見自己淌血的手上已經(jīng)被擦干凈了。
“元小姐如今多大?”虞灼美目生輝,“小小年紀便能為機關(guān)樓謀上謀下,其實我最為欣賞元小姐這般的女子。”
謝驚弦垂在身側(cè)的手握了握劍柄,眉目微動,心中一聲冷哼。
虞灼始終微笑著說話,笑得高深莫測,唇縫卻差些漏氣。她怎么不小心有點綠茶呢。
“我今年十六,驚弦比我大半歲。”
“哦。”虞灼說話的語氣,習(xí)慣性抑揚頓挫,“盛空律法,那便再等三年,方可入婚冊。”
元颯星、謝驚弦:“?”
不止元颯星,連同謝驚弦一齊露出猝不及防的神色。
元颯星本來正在竊喜,正在思忖如何回謝虞灼夸的“我最欣賞你這般女子”。
虞灼:“我會算命。”
“虞小姐會算命?”
“我爹掌天文歷數(shù),占風(fēng)云變幻,我不僅耳熏目染,且天賦異稟。”
元颯星及謝驚弦:“……”
論及厚臉皮,虞灼迄今天下無敵。
“天機不可泄露、不可多問。天地有道,環(huán)環(huán)相扣,雖禳星解命,牽一發(fā)亦亂全身,輕則逢生血光,重者難逃一死。我只能說,你們兩個,同生共死,天生一對,”虞灼微微一停,“定有歲稔偕老日。”
元颯星充滿好奇地望著虞灼,聽到后頭忘了扶人地放笑,謝驚弦虛握劍柄的右手出神,間歇掃了虞灼兩眼。
“不過——”
來了來了,關(guān)子來了。元颯星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字,這虞小姐,定當(dāng)是酒樓茶館的常客。
“今夜我夜觀天象,熒熒火光,離離亂惑,都城不時有異。”
虞灼生笑的兩眼似有若無飄落謝驚弦:“事出反常必有妖。往往當(dāng)局者迷,不知生妖作怪,詭夢迷心。”
一口巧舌如簧,虞灼扯犢子功力滿分。
穿書前一天她還在擺攤算命,拿人錢,做人事,她作為一個十分有良心的商人,摸摸良心,多少該背兩個顯得正規(guī)經(jīng)營的專業(yè)術(shù)語。
當(dāng)下穿成司天監(jiān)之女,虞大小姐對占星卜卦沒半分興趣也受些污染,半吊子惠及虞灼,什么星星月亮更是張口就來。
謝驚弦持劍的手一動未動,抿唇的時候多顯得不悅。虞灼頗有深意的一句“詭夢”,恍惚在他心泉擲下一石,他心是水也似那石。
她或許前面所言皆為向他們賣好。
夢迷心竅,天知地知,他一人知而已。
迄今,僅他一人吞食心病而已。
元颯星聽得一半一半,不甚了了,“事出反常”?倒是謝驚弦,頭次對虞灼動了口:“玄雀大街由北至南打算命幡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算得可準(zhǔn)。”
“今日是何日了?”虞灼問。
元颯星眺著月亮,睜著大眼,“農(nóng)歷十六。”
謝驚弦聽得虞灼今日何日,便已先虞灼一凜。今日追元颯星追得緊,竟忘了時日——
虞灼也倒抽了口氣。剛才系統(tǒng)讓她保命,這個時間點,謝驚弦確實有可能發(fā)瘋。
不過她清晰記得,書里這一吻過后,這夜就此和美揭過了,直至謝驚弦下一次發(fā)作,方襯得這最后的美好,多么蜜里藏刀搖搖欲墜。沒產(chǎn)生大的變動,今晚該照舊是無事的。
虞灼文縐縐把頭點:“我今日夜觀天象,不夜都東南朝向人聲鼎沸處,至多再有七日,走水事發(fā)。你們機關(guān)樓最好做好防備。”
茶樓萬方客大火,原書著名案件。
元颯星張了張嘴巴。
謝驚弦可憐多疑,是個不會輕易信任依賴任何人的人。還得一來二去,一步步慢慢來。
“對了,方才我暈倒前未曾說完的。”
腦中的記憶通知虞灼:原身得今夜天有奇觀,閑來無事,逛來了青骨林凌崖觀景。惝恍一瞬遇襲,失去意識前殘存的畫面只余重重幻影遮天蔽月,而后便是空缺。
或許那個和她同名同姓的虞灼,死在了這里?
“讓我昏倒在此,不省人事的東西。”虞灼九曲心腸,“大概是妖物。”她說得光明坦蕩。
她當(dāng)然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說成妖魔鬼怪,正好發(fā)個“妖難財”,好讓她順勢辦事了。
元颯星表情生動:“妖怪?”
《盛空大唐》的世界觀里的確有妖。
且在元颯星與謝驚弦的故事里,這該死的妖怪可謂主角之一。
不過鬼神之論,自古以來不是正統(tǒng),有人執(zhí)迷不悟、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嗤之以鼻。在這本書里同樣如此。
或聽何人的親戚的鄰居又何人曾妖邪上身;或常聽坊間流言夜半一人逗留都城街巷,精怪嚇人;或聞有城有郡鬼魅作亂,危害一方。
總之降妖作法找道士,親身撞見的總是別人。
身在各路江湖術(shù)士、高人云集的機關(guān)樓,奇聞怪談自然不乏。元颯星與謝驚弦對于妖魔鬼怪一事,更怕是有人作祟。
能讓虞灼這般人這般不省人事,元颯星眉心一顰:“虞小姐,你身上可還有其他傷處?”
入機關(guān)樓衛(wèi)隊之人,行的是庇不夜都若廣廈之蔭、佐機關(guān)樓上下內(nèi)外之事。
元颯星謝驚弦所在精衛(wèi)隊便是三大衛(wèi)隊其一。
虞灼話說一半暈倒后,元颯星就已將四旁察探一番,粗細卻并未發(fā)覺異狀。
“不必擔(dān)心,我有些功力在身上,那東西放倒我后便潛逃。”虞灼虛弱扶額狀,“只不過我尚且頭暈?zāi)垦#蛟S明日大好才能好好梳理全情,青骨林距不夜都這般遠近,若此妖流入都城,恐怕將引起大亂。”
不遑多問,三人已出林間,月夜大路在足底往遠野伸張。
元颯星給了謝驚弦一個眼神。
謝驚弦皺了皺眉,眉頭不見壓得多低,但就是顯得很不開心,卻終還是昂首擦虞灼肩而過,一言不發(fā)背對虞灼。
盛空民風(fēng)開放,元颯星十分合理出謀:“青骨林雖與不夜都相去咫尺,但光靠走的卻還是費時了。你還未大好,輕功費手腳,讓阿弦繼續(xù)背你回去吧?”
虞灼一聽,毫不扭捏,干練爽快,直走上前:“那我就不客氣了!”
……
全然未顧謝驚弦作何想法,裝都不裝一下。
虞灼心安理得。
一來,她就是個心安理得的人;二來,她是個替身,還沒用過古代人的輕功,沒有幫忙的本事時就學(xué)會閉嘴,便是不拖人后腿了;三來因為她的出現(xiàn),謝驚弦元颯星已脫離原書劇情多時,在青骨林的時間延滯,以防未知的蝴蝶效應(yīng),他們最好盡快趕回不夜都。
其四就是她太壞事了。在cp初吻一刻穿過來,真是罔顧人倫,蹉跎時光!請快送走她行不行?
謝驚弦鞋踏樹身,空中一個起落,最后背后手一甩給虞灼松了下來。
謝驚弦的背還沒捂熱,虞灼還沒深沉體會玄幻界高科技,古老東方“人人都會點”的神秘絕學(xué),已至幾里開外。
謝驚弦提前幾丈將她放離。
不夜都外,見城門崇墉百雉——
正中廣亮大門行車馬,夜中尚見車騎穿行;兩側(cè)二門,右進左出過人。不夜都南有城門三座,相鄰城門間距千米,元颯星與謝驚弦走的還不是不夜都正南國門,乃是最東側(cè)迎夏門,只三個門道。
元颯星及謝驚弦皆探手入懷,向那人高馬大的城衛(wèi)出示魚形符。
虞灼像被觸發(fā)了記憶,像模像樣地從后腰掏出自己的“身份證”,乃是一竹牙牌。
入城門,虞灼同二人在坊巷阡陌拐轉(zhuǎn)了幾路,眼前豁然開朗。
《盛空大唐》言,不夜都為天下第一大城,玄雀大街乃天下第一大街——天街恢闊無際,日日人稠物穰,行商坐賈海海,外邦異域,販夫臣民往來無數(shù)。
是走到了玄雀大街上。
元颯星扭身,花傘在腰側(cè)擺了擺:“虞小姐是否要回虞府?”
虞灼剛一頷首。
“早回機關(guān)樓的好。”謝驚弦平白道,這回兀自向前背對虞灼,“上來。”
元颯星眉開眼笑,眼睛一亮,人跟她的衣服顏色般亮堂,踮起腳摸了摸他頭,“好驚弦。”
虞灼嘆息:好小子。
眼下飛檐走壁,脊路疾行。色線在目中沖撞,越往都城中心踏行,虞灼越忘自己身在他人穿云背。
書中那個玄雀大街終是剝皮見骨,完現(xiàn)眼前——
十里長街,火樹銀花,明燈飛舞。
高閣林立,拔地而起;碧瓦朱檐,錯落有致;舞榭歌臺,靡靡之音鈞天廣樂縱橫遙傳;重樓疊檐,畫棟飛甍如山似巒。燈燭煌煌,萬家紅光,城河行船繁星過月橋。
仰觀這熒煌而朋克中透露著科技的樓閣亭臺,虞灼感覺她像第一次到大城市的打工仔。
人煙阜盛,攘往熙來。
謝驚弦徹底把虞灼扔下了,三人在人潮中地走前行。
玄雀大街貫通整個不夜都。雖名為玄雀,實則慣常不把皇宮包含在內(nèi),多指朱雀門以南的中軸大道。
房屋高低起伏,檐角交錯。
城中行走少時,巨樓聳立,拔地而現(xiàn)。
今夜月亮大得驚人,唯此高樓直入天際。
襯得不夜都滿盤低樓矮戶,連及深空明月,都成為它的背景。
——一座機關(guān)樓,暗藏玄機無數(shù),天下皆在于此。
眼前通天木樓奇紋繁復(fù),燈火盈門,弦歌有聲,賓客正絡(luò)繹不絕。
機關(guān)樓乃女帝直掌機構(gòu),不屬任何組織派別,專特務(wù),養(yǎng)能人異士無數(shù)。
雖高人鬼才無量,道詭莫測,一言“機關(guān)樓在,都城不破”。
樓中除卻三教九流各路高人,世言處處暗藏奇門遁甲。
不夜都坊間傳說:“據(jù)說這機關(guān)樓有高人有一機關(guān)鳥,高人神機,可御仙鳥而行。”
然四層樓往下,機關(guān)樓與奢貴飯莊無異,官員富人魚貫而進,許是另一層意義的“機關(guān)”大樓。
——入樓用飯,猶如上入九天捉月,靡靡之音,飄渺繚繞,乃是市民用以形容機關(guān)樓神秘奇絕的夸張之詞。
百尺危樓之端,瞭望亭封頂,駐“鷹眼”。所謂鷹眼,有如鷹如鏡之目力,實非常人,四角執(zhí)戟,環(huán)視八方,日夜輪作,人人皆說其眼可觀整個不夜都異動。
有此玄虛,整個不夜都犯罪率大受影響。
“天下皆在于此”,許多人以為,自當(dāng)是那機關(guān)樓匿跡隱形的地下一層坐的情報機構(gòu)。
人言機關(guān)樓地下一支,晝夜不息,千機流轉(zhuǎn),密報機事如蛛網(wǎng)細致嚴密,四通八達。
又相傳機關(guān)樓有一傳書送信業(yè)務(wù),凡盛空域內(nèi),去達多則一日,快則時來時往,互通有無。傳言總規(guī)傳言,尋常百姓對這般奇跡無甚需求,而真正有需求相托的,又有幾個敢將信報經(jīng)由機關(guān)樓之手。
虞灼:一個負責(zé)安保到情報輸送的神秘組織。
良宵美景,萬家燈火。
機關(guān)樓嵬然佇立在茫茫夜色,身后一盤偌大藍月。
虞灼駐足于人群,尚未對二人言——
一虬髯大漢遮天蔽日地出現(xiàn),足穩(wěn)如山,自元颯星謝驚弦身后,按著倆人的腦袋磕在一處。
虞灼: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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