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本就不怎么會安慰人，也不知事情的緣由，只能干巴巴說一些“別太難過“、“別哭了”的話。

        在林家三人哭哭啼啼、抽抽噎噎的支言片語中，柏芊芊邊聽邊猜測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可憐的閨女啊ーー”

        ーー聽起來女兒是受害者。

        “我可憐的女婿呀……怎么那么命苦啊……”

        ーー哦，女婿并非加害那方，同樣也是受害的，而且可能更可憐？

        “嗚嗚嗚…姓李的，妳太狠心啦……”

        ーー看樣子又是和村里第一大姓的李家有關。

        “哪有這種公婆啊…太偏心了！”

        ーー嗯，應該與婆媳相處有關？

        “幾口剩飯拿去喂狗子，又干他們什么事！”

        “是啊，用的也是我家的米，關阿嬌什么事啊……”

        ”實在太欺負人啦……”

        ……？？？

        莫非是對于剩飯廚余處置的理念不合產生嚴重磨擦，進而導致什么家庭倫理大悲劇嗎？嗯……

        算了先不要自己亂猜，以后有機會再來了解吧。現在首先要安撫林家人的情緒，再把此行目的說出來。

        等林家三人哭了一陣，聲音慢慢降低時，柏芊芊整理一下思緒，清清喉嚨正要開口，身旁卻傳來一道粗礦低沈的嗚咽聲。

        ”嗚……”

        柏芊芊一驚，心想不會吧，她和弟弟同時轉頭，果然看到駱二已經扁起嘴，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倆人急忙開口“小駱你別…”、”誒誒誒不要…”

        不過來不及了。

        “嗚……哇啊～啊啊啊～”

        不知是被林家人的哭聲剌激、或有別的原因，駱二也大哭起來。

        姐弟：……。

        “……”林家三人同時停下動作轉頭望過來。

        林家人傷心是傷心，但畢竟他們個性較溫和，又有外人在，再怎么失態仍會把持一個度在；駱二可就沒這些顧慮了，他聲音粗礦，肺活量也不小，不管不顧張嘴仰天一哮，氣勢可說是磅礴異常。

        這下可頭大了，手邊沒零食，該怎么讓人停下來？

        柏家姐弟試著安慰、葛母輕聲勸說、連林家三人也靠過來幫忙，駱二仍像使出吃奶力氣的孩子，滿臉通紅，張大嘴不斷哭嚎。

        怎么勸說都沒效，最后還是姐弟先借用剛剛送來的水果，切了一盤棗子吸引了駱二的注意，才讓他緩了下來。

        看著駱二終于伸手拿起一塊棗子，抽抽咽咽吃了起來，眾人總算松一口氣，柏芊芊也趁這機會提出自己的計劃。

        她向林家人道歉，簡略說明駱二的狀況后，便說起今天來的目的。

        “今天過來呢，除了感謝各位外，也有一事想要詢問。我們打算去鎮上賣些吃食……”

        柏芊芊向林家解釋，因為目前在做擺攤前的準備，常常會試做吃食，有時量太多吃不完，或是煮失敗但還算能吃的，姐弟加上有貴叔才三個人，怕吃不完就浪費了。

        林家三人聽了點點頭，還不小心抖下幾滴淚。

        柏芊芊又接著說，第一天來守山村時，林家就送他們雞蛋，當時葛母提過，林家會送吃食給大災回來的傷兵。所以想來問問，若以后他們有多余的食物，可否給請林家幫忙轉送給其他人？

        林嬸子：“啊？這…不太好吧…”

        不太愿意？柏芊芊想到一個原因，又開口道：“您放心，我以前也是進過廚房的，不然怎么敢做吃食的生意呢？況且用的都是新鮮食材，只是目前在試做階段，煮的量才比較多。”

        柏逸軒也說：“是呀，像最近咱們打算賣粥，若是有多的，就是白粥或青菜粥這些。”

        聽到只是一般的粥，夏氏似乎安心了些。

        ……敢情是我們姐弟一臉不會煮飯的樣子，所以讓人害怕？

        您也忒小看我了，好歹我也是看了不少美食視頻的人呢。

        只是很少動手做：）

        柏芊芊繼續勸說：“而且估計只有這段時日才有多（等大米吃完就沒了）。您幾位天天都忙，有時換成我們來準備吃食，至少可以休息休息。”

        葛母也幫著說：“是呀，我看林妹妹妳又瘦了，臉色也不太好，妳想幫阿嬌，也不能不顧自己身子啊！”

        林阿慶轉頭對爹娘說：“說的也有道理，這樣一來，爹娘就不用每天都那么忙了。”

        夏氏似乎還有點不放心，柏芊芊想想也是，畢竟是吃進嘴里的食物，萬一出了什么事，林家也會受到牽連吧。于是她提議說下回帶一些給他們吃吃看。

        林家三人對看一眼，說若試吃沒什么問題就行，看來應該會答應了。大米有人幫忙消耗，柏芊芊心里正高興著，夏氏又開始抬手抺淚說“唉，你們兄弟真是心善哪…”

        柏芊芊趕緊開口分散她的注意力，詢問林家平時煮些什么、要多少份量，以及何時出門送餐等等。

        問清楚后，因為姐弟后頭還有事要忙，其實也怕林家人又要開始哭，姐弟便想先離開。葛母大概看出來了，向林家人說他們幾人待會還要試做吃食，主動開口叫姐弟先回去，又說自己再待一會兒才走。

        柏芊芊便說他們回家后，會想想兩家如何配合送餐，并說等確定哪天要帶試吃的粥來，會提前通知的。之后便向林家人告辭離開了。

        姐弟帶著駱二先去葛家幫葛叔換藥，換藥后又和葛叔、葛姑娘說因為做拐杖需要使用者的一些尺寸，讓大家幫忙扶著葛叔坐起身又下床站立，量好尺寸才離開。

        等三人回到破屋，天都黑了好一陣子了。柏逸軒照樣先攤在椅子上，灌了一大杯水后開始喊累。

        柏芊芊也沒想到林家人是那樣的性格，在林家待了一陣子，聽到最多的就是哭聲嗚咽聲，到頭來還是不知道女兒林阿嬌是出了什么事……

        總之一定是不愉快的事，應該很快就能知道，暫時別去想吧。

        柏逸軒：“我看以后送飯，得想個辨法錯開時間…啊靠！“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我要先去洗手！”他瞥一眼剛剛摸過的水壺和杯子，抿著嘴一起拿去水缸。

        柏芊芊帶著駱二也跟過去洗手，弟弟是怕和林家人見面時，萬一對方沒講幾句就開始哭，又被人抓住手不放……

        的確有點麻煩。

        “那就盡量不碰頭，約好時間地點先把粥放著？”

        “也不能直接放著呀，萬一被別人拿走了怎么辨？”柏逸軒壓低聲音“還有個李巧柔呢。”

        對齁，差點忘記這個人了，柏芊芊道：”說的也是，那明后天再想想吧。現在先來煮大稻子，再拖下去就太晚了，明早還要去找江小弟呢。”

        還好他們午餐比較晚吃，駱二剛才也吃過水果墊肚子，應該還不會太餓。

        兩人趕緊先來試煮“大米”。柏芊芊將今天買的東西拿出來，清洗待會要用到的蒸籠綿布、陶缸和餐具等物。又叫弟弟將藏起來的超大稻米拿出兩顆來，刷洗外皮。

        現在他們有兩個小爐子，升了火后，一粒稻子用水煮，另一粒用蒸的，另外也煮了幾顆蛋。

        柏逸軒翻出下午買的幾株快蔫到地心的蔬菜：“這些菜放到現在，比下午那會兒更慘了…要不，先種土里？”

        柏芊芊點頭贊成：“剛好也讓我試試異能。”她把幾種菜都裝進竹籃，點了燈籠往屋后走“暫時種在屋子后面吧，我先去翻翻土。”

        水缸快見底了，柏逸軒說先帶駱二去溪邊挑水。柏芊芊到屋后看了看四周，最邊緣半傾倒的圍墻緊鄰小溪，圍墻與屋子間有片不大的地兒，長了不少植物。

        她在屋子這頭操縱野草，翻松了屋角的泥土，將無精打采的芹菜和小青菜埋進土里。

        然后又低頭看看籃子里的大白菜和白蘿卜，想了想，還是各挖一個略深略寬的洞，將這兩顆也種下去，竹籃中只剩一顆蒲瓜沒動。

        柏逸軒挑了水過來，澆水在新種的蔬菜周圍。

        柏芊芊拍拍手套上的泥土：“好，讓我來試試。”她脫了手套，輕輕碰了芹菜的一片菜子，原本癱軟頭朝地的芹菜馬上“噔～“地蹦翹起來，變得直挺挺、硬梆梆的。

        柏逸軒不知聯想到什么，抬了抬眉，笑的有點猥瑣。

        柏芊芊：……。

        她睨了弟弟一眼，看那表情就猜得出來這人在想什么。“喂喂，你想到哪邊去了，還笑成這樣？“

        柏逸軒咳了一聲，摸摸鼻子不說話。過一會又一臉可惜小聲自言自語：“即使可以，也沒辨法用來賺錢…”然后嘆了一聲。

        柏芊芊：……。不想理他了，她再輕碰其他三種菜，每株都變得精神飽滿、又鮮又脆。

        柏逸軒點點頭，一會又摸著下巴思考：”碰一下下就有精神，但摸久了又會變太大顆…”

        “應該要有能讓植物生長，但個頭不變大的方法。要大規模裁種，正常大小的才不會引人懷疑。”

        柏芊芊：“有啊，你忘了我在山上操縱的藤蔓嗎？藤蔓會伸長，雖然會變粗一點，但不是只會橫向發展。”

        柏逸軒：“啊對！”他回想一下之前的場景”妳沒用手碰，是直接用精神力量控制的？”

        “所以這些植物，應該也可以催生？”

        柏芊芊點點頭：”我猜直接觸摸力量會太大，導致植物在催生的同時體積也跟著變大，不用摸的就不會耶么夸張。”

        柏逸軒：”直接摸的結果也不一樣啊！要看妳當時是心平氣和還是激動暴燥的吧。妳看，光是水果和稻子的大小，差別就大的很咧。”

        柏芊芊撓撓頭。

        柏逸軒拍拍老姐的肩頭：“加油哇！趕緊掌握好控制的方法吧。“他聳聳肩嘆口氣“可惜呀～我的異能有跟沒有一樣，實在幫不上什么忙。”

        柏芊芊：”……。”

        ”你以后哪天有異能了，就不要給我出什么岔子。”

        柏逸軒轉移話題：“好了好了，先別想那些，趕緊來試試這幾顆能不能催生。“

        柏芊芊再次睨了弟弟一眼，然后深呼吸后，看著眼前的幾顆植物，默默不語。

        沒多久，新種的四種蔬菜就起了明顯的變化。

        芹菜和小青菜是先多長了些葉子，葉片很快成長，不久又冒出小莖，過了一會兒小莖上便長出花萼生出花苞，很快就開了花。

        芹菜是生出綠白綠白的小花，有點像繡球花那樣，由數朵小花集結成半球形的；小青菜則是開出小黃花。

        大白菜則是從球形葉子中心伸出一根粗壯的莖來，沒多久也開出黃色小花，初次見到這種模樣的大白菜，感覺還蠻突兀的。

        白蘿卜也蠻特別的，上方切短的莖葉伸長后，爆炸式向四面八方展開，接著冒出很多鋸齒狀的葉片，在這之后又伸出一些小莖，沒多久就開出邊緣帶粉紫色的紫白小花，意外地漂亮。

        姐弟又像看了一場縮時錄影，四種植物一個接一個快速生長，一下子就成熟開花了。

        柏逸軒情緒激動：“成功了！等等，我去拿枇杷！”

        他提著燈籠跑去屋內，抓了顆枇杷回來，胡亂剝了皮囫圇咬幾口，將里頭的籽取出來，低頭在蔬菜四周看了看。

        柏芊芊制止他：”等等！樹木需要的空間比較大……”她指指圍墻“種那邊吧，我先翻土”剛說完，圍墻那頭的草地已無風自動，地面開始起起伏伏。

        有點像科幻片中，從未知大海中倏地伸出幾根大海怪的觸手那般，這兒變成草地迷你版的，黑夜里暗色的綠海里，幾根雜草根也“唰”地向上穿出土來，帶出一片波浪，再“咻“一聲鉆進土里。

        柏逸軒拿了杓子過去給小觸手們澆澆水：”來來來，幫你們澆點水，加把勁啊。”

        等翻好土，柏逸軒將枇杷種籽埋好，便一臉期待等著。

        柏芊芊幾步往外，先把打算去捶樹的駱二拉回來，再走向圍墻邊，伸出手來，掌心向下。

        微風帶起一陣樹葉婆娑，過了一會兒，土壤中真的冒出嫩芽來，接著就伸長成帶點毛的翠綠色小苗，再裂開長出兩三片表面帶毛的小葉子。

        原來…枇杷不只果皮外表毛毛的，連小莖和小葉子也是啊。

        柏逸軒興奮道：“哇噢，成了成了！這樣我們的水果超市…”說到這兒卻卡殼了，彷佛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柏芊芊摸摸鼻子，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孩子，對不起，先把大米消耗完再說吧。

        “……嚶嚶嚶！”柏逸軒裝可憐。

        柏芊芊：“好了好，去看看大米吧！記得剩下的枇杷籽洗干凈風干收好啊。“

        “啊？就這樣嗎？”

        “不能再繼續長了，不然這兒突然冒出一棵枇杷樹也太奇怪了。”雖然這個角落可能也沒人會注意到…“等過幾天挖起來帶去小山谷種吧，種籽也一起帶著，那邊隱密性才夠。

        “喔。……不是啦，我不是說枇杷，我是說那幾顆…“柏逸軒指著芹菜和白蘿卜“都開花了，怎么不讓它們繼續結果？”

        柏芊芊頓了一下：“呃…這…有點困難，如果可以的話，那不就變無性生殖了？”

        “……喔對哦”柏逸軒拍了一下腦袋。“我沒想那么多，還以為可以直接開花結果。所以…還是得照著自然界的定律…“

        “那只能等昆蟲來了？是不是也有人工的？“

        柏芊芊：“人工？這技術含量太高了吧，我們又不懂這些。而且不小心手一抖、打個噴嚏啥的，不就功虧一簣了？“

        “也是啦。”

        “先看看能不能自行結果，真不行再想辨法。“

        倆人帶著駱二回到前院，種蔬菜沒花太多時間，柏芊芊掀開鍋蓋查看，水才開始冒出小汽泡。

        姐弟趁著煮超級大稻子的空檔，先將采買的物品清洗整理好，又去廚房簡單清掃一下，討論廚架要擺哪邊，再將屋頂門板架設起來。

        最后像堂屋和寢室一樣，利用旁邊的植物加強固定墻垣屋瓦。

        柏逸軒看了新裝上去的廚房門板問：“竹子的事怎么辨？手邊的看來是能用好一陣子，但久了可能就得淘汰了。”

        柏芊芊也看著竹板思考。

        柏逸軒：“還是請人幫忙？江小弟說的大樹哥他們，應該懂這些。現在插秧都插完了，村人還算有空吧？”

        柏芊芊點點頭：“不過請人要花錢，也不知道現在的工資是多少。”

        柏逸軒歪頭：”唔，最近花費比較兇……“

        柏芊芊：”對呀，等這幾天采買完之后再說吧，也要打聽工資的價格。不過現在知道水果樹種得起來，可以先種幾棵，賣粥時可以順道賣點水果，多一種收入。“

        等超大稻子煮好后，倆人用筷子杓子撈出來放涼，用刀在頂端切個開口，捏著皮順著脈絡用力往下扯，也不算太難剝。

        “燙燙燙…”柏逸軒甩甩手。

        “小心！蒸氣都往上冒，你從側面剝，手不要擺在正上方。”柏芊芊用木杓子壓住大米，示范給弟弟看。

        剝完皮的兩粒大米被放到另一個陶盆里，還冒著陣陣熱氣。

        柏逸軒吸吸鼻子：“嗯，還蠻香的。”讓人食指大動的米飯香氣。

        柏芊芊觀察一下，不同方式煮出來的大米，外觀都是帶點混濁的白色，也看不出水煮或蒸的哪種比較好……

        “嗯…煮的蒸的看不出差別…如果差不多的話，明天買好保溫材料，就試試放在“悶熱鍋“煮吧。”

        柏逸軒點頭贊成。

        古代沒有高壓鍋或悶燒鍋，姐弟便想做個可以保溫的箱子，將陶鍋放里頭悶熟食物。如果成功的話，不但能節省柴火，也不用人看顧火爐。

        觀察之后，柏芊芊將大米切成幾大塊，再用大杓子搗壓。切切壓壓后，大米扁是扁了，但只能分辨出在軟黏中帶著些微纖維的質感，并沒有米粒的顆粒感……

        柏逸軒：“嗯…感覺再搓幾下，就會變成團子了。”

        柏芊芊：“團子是用糯米做的，口感不太一樣吧？”

        柏逸軒：”不是，我那是比喻，就是…這樣整坨整坨的，煮成一鍋，會像一般的粥嗎？”

        柏芊芊：“只能盡量弄碎，煮濃稠點兒吧。”她想了想“要有顆粒的感覺，可能要趁沒煮熟時用刀切？”

        柏逸軒呵呵：“純手工切…也太累人了。我盡快做好齒輪，齒輪好了，第一個就先做果汁機。”

        柏芊芊點點頭，拍拍弟弟的肩膀：“拜托了。”

        倆人將超大米壓扁后，將幾顆蛋也壓碎和米拌在一起，灑點鹽再澆些熱水攪了攪，就配著醬菜咸菜當成晚餐。

        柏逸軒：“這種吃法其實也不錯，有點像土豆泥料理，雖然味道口感都不一樣。”

        柏芊芊點點頭：“可惜不能直接拿出去賣，不然這比煮粥來得省事多了。”

        柏逸軒也點點頭：“賣水果其實更省事…“

        說到這，姐弟倆同時靜下來：……。

        “……嚶嚶嚶。”

        因為明早和人約好了，用過餐后三人收拾整理一番，就早早洗漱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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