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問也罷!不留也罷!
林子寧不知道鉤淵會和蚌天成具體說些什么,但等他回到書庫時,迎面而來的除了有鯉阿七這幾個書庫管理的吏員,還有一個意料之外卻有情理之中的人也來了。
見到林子寧,五禽散人笑臉盈盈,右手摸著上唇的胡須,說道:“王公子真是年少有才,一日不見,便得了檢閱使的差事,真不知道王公子日后能有怎樣一番作為。”
看到這干瘦的臉上堆出的笑容,林子寧有些瘆得慌,心道:“雖然我已做好你會找上門來,但是只隔一夜,便急匆匆找上門來,你就不怕鉤淵有什么看法嗎?明明昨日是說‘他日若是得閑,可以相互切磋一番。’如今你是挺閑的,可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呢?”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固然五禽散人的笑臉實在難看,但是一來他是鉤淵的貴客,二來他年歲又長修為也高,林子寧倒真不好直抒胸臆。
將五禽散人引導書庫的一間茶室,林子寧吩咐了下人上茶,便和五禽散人落座敘話。
林子寧知道五禽散人這么迫切來找他,必然是想要以自己的身份來拿捏自己,故而他也不說話,只等五禽散人圖窮匕見。
五禽散人看著林子寧老神在在,暗道,想不到你這小子倒還有幾分氣量,就不知道等我把你的底給抖出來的時候,還能不能這樣氣定神閑了。
二人還沒說什么,就聽到外面有人求見林子寧。
難怪說是個男人得做官呢,林子寧新官還未上任,前來拜見的人就是一個接著一個,也不知知道等他新官上任、把令來行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會求上門來。
五禽散人要說的都是隱秘的話,見有人來找林子寧,便說道:“王公子要務在身,不要我這個往外之人,不知王公子下值后可有空閑,與老道說上幾句話啊?難得在斗湖水府見到有才情的同族后輩,鄙人還真有幾句體己的話想要和王公子好好說說呢。”
一個昨天才見了兩次面的人,哪來的體己話?若是你五禽散人真有這么好的心性,那你早就是四海之內皆兄弟,江河上下姊妹多了。
林子寧心道:“你這鳥人,左右不過是欺負我年紀小沒見過世面罷了。你真道你家林爺爺是個傻子不成?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遇到同族的后輩就要上桿子來說幾句體己話?若不是昨天鉤淵已然贈了天魔大法與我,指不定就要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林子寧已經在心中罵了五禽散人不知多少遍,但是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只見他一臉微笑,說道:“散人不僅是修道的前輩,更是見多識廣的能人,樂成不才,能聽到散人的幾句體己話,實在是三生有幸。等我下值了,一定前往群英樓拜訪前輩。”
群英樓是斗湖專門用來接待外來賓客的住處,像林子寧這樣沒有來歷也沒什么修為的普通人族,根本沒資格入住。
五禽散人和林子寧約定好會面的時間與地點,便起身告辭、不再多待。林子寧亦是起身將他送到書庫門外。
前來求見林子寧的不是別人,正是鯉二九,他剛得到消息,自己竟然被林子寧選中,進了檢閱使的隊伍,成了一個傳令官。
說實話,鯉二九不知道這個檢閱使是個什么職位,管多少人,又做些什么事。但是既然是被君候信任重用的王書吏來調自己,自己這個傳令官定然是個不錯的職位,再怎么著也比自己的巡邏兵丁的職位要高一些,俸祿要多一些吧?
每個月能夠多領一兩顆珍珠,也好攢些珍珠娶媳婦啊。鯉二九沒有多大的野心,沒有開啟靈識時當然是東游西蕩吃些小蝦米啃些嫩水草。
等到恍恍惚惚悠悠轉轉之間突然開了靈識,看到湖底還有一座城池,那些成了精怪的魚蝦化作人形,在里面走來走去,便覺得那樣的日子也不錯。于是乎,每日里除了吃睡,便是修煉。
等煉通了穴竅,修成了人形,鯉二九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他的想法也簡單,攢些錢,娶個好姑娘,二人男主外女主內,自己在外認真當值,老婆在家用心操持,再生一窩小鯉魚,輪到休沐時,便帶著老婆孩子去上湖吹吹夏日涼風、看看月亮星星,不也很快哉嗎?
本以為不知道何時才能得償所愿,卻不想今日被好運砸到了腦袋,得了消息的鯉二九自然是急匆匆跑過來,拜見自己的新上司。
看到興奮而又懵懂的鯉二九,林子寧亦是所有感慨,不過,新官上任,林子寧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而且估計后面還有人要過來,也沒有耽擱時間。和鯉二九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先讓他回去交接了差事,明日再到書庫當值。
好歹林子寧在四海貨棧也做了一年多的大伙計,被高慶擄走前還升了主事,自己有看了不少書,再加上在興元府清虛宮的見聞,自然知道凡是新設一職或衙門,辦事之前,先得有坐堂的衙門、辦事的差吏和經費。
簡言之,只要是正經的衙門,辦公處所、辦事人員、薪資經費都必須弄的清清楚楚。不然還沒有開始吧辦差,自己家里倒先著起火來。
林子寧也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鉤淵還會不會留著這個檢閱使的衙門,不過既然不見他和鯰十七和自己題衙門放在哪的事情,估計這檢閱使也就是個臨時差遣,因事而設,事后關門。
如此一來,林子寧直接把衙門設在書庫,反正書庫一來離斗福宮很近,二來也免了將衙門設在斗福宮的尷尬。
思緒漸漸清晰,林子寧便攤開紙張,提筆行文。半個時辰不到,林子寧便將檢閱使衙的章程寫好,接著他便拿著章程前往斗福宮求見鉤淵。
如今林子寧也算得上是斗湖的一號人物了,斗福宮的下人將林子寧引到會客廳,剛擺好茶,鉤淵便出來見他了。等鉤淵接過林子寧遞來的章程時,看著上面的墨跡尚新,便問道:“你這章程是剛剛寫好的嗎?”
林子寧點頭稱是。
鉤淵便一頁一頁翻開起來,一看完章程就嘆了一口氣。
林子寧還以為自己的章程寫的有問題,忙問道:“君候,這章程可是有什么不妥?”
鉤淵見林子寧誤會了,便拿起放在書桌上的一疊信紙,解釋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感慨水族之中能寫出這樣章程的怕是一只手也能數得過來,而若是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寫出來,怕是一個也沒有。”
林子寧忙道:“君候謬贊了,斗湖之中人才濟濟,若是君候愿意給他們機會,這些人才自然會冒出來的。若不是君候信任,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鉤淵頓了頓,沒有接話,好像在思考什么,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鉤淵才開口問道:“若是讓你留在斗湖做這檢閱使的官職,不知道樂成可否愿意?”
林子寧倒是能察覺到鉤淵對自己的欣賞,不過讓林子寧留在這斗湖之中卻是絕不可能。就算是鉤淵愿意將斗湖君的寶座讓與林子寧,林子寧也不會動心的。
不過此時聽到鉤淵明確邀請挽留自己,林子寧不僅陷入回憶與深思。
三年前白一先生送林子寧離開清虛宮便說了,非是他狠心,不愿意庇佑林子寧,而是不得不這樣做。
雛鷹落崖,母鳥落淚;猛虎離山,王獸哀嚎。
但若沒有獨行闖蕩的勇氣與經歷,又怎能有藍天飛鷹、山野奔虎呢?
在見到林子寧的那一剎那,白一先生便知道這個孩子絕不會困守一隅、安居樂業的,因為這孩子沒有一個平常人都擁有的心臟。
白一先生知道,林子寧的身上定然藏著一個驚天的謎團,而且他隱隱感覺自己猜到了幾分。正是因為他猜到了幾分,才知道把林子寧留在自己身邊對林子寧來說有多危險。
不管是為了林子寧的安危,還是讓林子寧去尋找自己身上的秘密,白一先生都得送林子寧離開。
林子寧離開清虛宮時,月色正迷離,白一先生趕著馬車送林子寧離開了西都興元府南鄭縣,此后千里萬里都是林子寧一個人,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獨自成行。
你說一個十五歲就趕著馬車萬里獨行的孩子,他能夠安安穩穩地待在這個不見日月的湖底之中嗎?
鉤淵不知道林子寧陷入回憶,但是他看到林子寧在沉思,也沒有打擾,等林子寧回過神來,桌子上的茶已經涼了。
想不到自己回憶過往時,竟然把鉤淵晾在這里這么久,林子寧難免有些驚慌,忙道:“君候恕罪,樂成想起過往,一時沒注意......”
見林子寧手足無措,鉤淵卻是擺擺手,淡淡道:“不妨事,不妨事。好了,我們接著說這個章程吧。”
林子寧在回憶過往時,神色變化復雜,就在短短的時間里,鉤淵竟從林子寧的臉上看到哀傷、絕望、歡快、擔憂、憂愁、落寞等等情緒。
不用林子寧說,他也知道林子寧的過往一定很復雜,這也正常,若非有這樣的經歷,林子寧如何能在這般年紀就有如此的穩重于城府?
那么,像這樣的年輕人,是一座兩三千畝的湖泊就能留得住的嗎?
不問也罷!
不留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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