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隊長！”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喊道，凌云初一個激靈，連忙將那團紙塞進褲袋，抬頭就看見個大美女在不遠處對他笑，正是本劇的女一號苗思晴。

        集訓了二十來天，長眼睛的都看出苗思晴對凌云初有意思，奈何神女有夢，襄王無情，苗大美女一腔熱情付流水卻始終癡心不改的樣子讓大家背地里唏噓不斷。

        凌云初也是，大齡單身狗一只，對這么一位要錢有錢要貌有貌的大美人的倒追竟無動于衷，也是個狼人。

        “凌隊長，讓我們看看領導的本事唄！”苗思晴熱情邀請。

        “他打不了。”不等凌云初回答，王遠山便黑著臉打斷了這場邀約。

        “怎么了嘛？”苗思晴嘟著嘴不高興，她剛才打得不錯，還得了王遠山的夸，怎么就邀請個凌云初，姓王的又黑臉了。

        “說打不了，就打不了！哪兒那么多為什么！有沒有點上下級觀念！”王遠山繼續訓斥。

        “不行就不行唄，還這么上綱上線，真把我們當大頭兵了……”苗思晴不服地嘟囔。

        王遠山當然不會慣著她的大小姐脾氣，還待開口再訓，胳膊就被走過來的凌云初拉了一下。

        苗思晴見凌云初走過來，眼睛一亮，得意地剜了王遠山一眼，歡歡喜喜地湊到喜歡的人身邊。

        凌云初沒看她，他垂眸看向滿桌子拆散的槍械零件，緩緩地伸出手，輕輕覆在套管上，一件件細細摸過去，像撫過/闊別多年的情人面頰，目光復雜而溫柔。

        最后他的手落在槍身之上，眾人只聽見幾聲金屬撞擊的碎響，一把完整的□□就出現在凌云初手里。等大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給自己壓好了子彈，這樣的速度比剛才教官示范還快了許多，令人震驚不已。

        苗思晴眼中傾慕大盛，帶頭鼓起掌來，旋即，掌聲和稱贊聲大起。

        可凌云初卻充耳不聞，他只端詳著手里的槍，像在看他的全世界。

        “來一個！來一個！”演員中，不知道誰先起了哄。

        “來一個！”

        “凌隊，打一個！”

        “凌隊，你沒事吧？”亂哄哄的起哄聲中，凌云初聽見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抬頭發現季淮正關切地看著他。

        年輕人的眼神澄澈明凈，像面能透視人心的鏡子。凌云初看著那雙瞳孔中映出的自己，怔愣了一瞬。

        半晌，他淺笑一聲，答非所問道：“如果你參軍的話，一定是個非常優秀的軍人。”

        說完，他立姿站定，雙手持槍，瞄準前方，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哎呦！誰打中個兔子！蒙太準了吧！這破子彈還能打中腦袋！牛逼！哈哈哈，今晚能加餐了！”不遠處響起報靶員興奮的聲音。

        看了一天廢物們的脫靶擦邊，百無聊賴的報靶員對此極為興奮，他連忙拎起兔子，這才發現不是誰單純蒙準了，而是一整個彈夾的橡膠彈全落在了兔子的腦門上，他連忙抬頭，發現開槍的正是自家領導，遂大喜，將兔子高高舉起，一路顛顛顛地跑過來：“凌隊！兔子！哈哈哈，功力不減啊！”

        他就這么一路鮮血淋漓地奔了過來。

        隨著他的靠近，被掀了天靈蓋的倒霉兔子拉鏡頭般呈現在大家眼前，連殺雞都沒見過的演員們哪見過這樣紅白交雜的陣仗，頓時一陣反胃。

        離凌云初最近的苗思晴被惡心的臉色青白，干嘔了兩聲，眼淚瞬間飚出來，沖著凌云初沒頭沒腦地大叫：“你殺兔子干嘛啊！兔子這么可愛……”

        話音未落，她聽見一陣重重的咳嗽，只見她心心念念的夢中人猛地吐了一大口血，仰天倒下。

        “啊——”女人的慘叫響徹靶場。

        好在凌云初身邊還站了個季淮，在他倒下的一刻，季淮第一時間伸手抱住，拉著凌云初胳膊順勢往自己背上一扛，對著那群當兵的大喊：“去開車！”

        靶場頓時一片大亂，誰也沒料到凌云初會突然吐血昏迷，好在軍人們的反應及時，連忙接過自家領導抱上車，一路轟著鳴笛向醫院飛馳而去。

        季淮看著路上未盡的煙塵，又抹了把自己肩上的血，眉頭沉重地擰了起來。至于身后亂哄哄的哭聲和議論聲，他完全顧不得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靜靜。

        下午，季淮沒跟大部隊去市里改善生活，而是自己趿拉著涼鞋，漫無目的地在小鎮的街上閑逛，傍晚的風舒適愜意，江風吹散燥熱，昏黃的夕陽將擁擠的路邊小攤鍍上一層溫暖模糊的光暈，在熱熱鬧鬧的人群中，季淮覺得自己沉郁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點。

        斜陽隱沒，天幕漸漸向深藍過度，季淮隨意找了個小攤，要了碗涼拌米線，女老板手腳麻利，很快就端了上來。

        半人高的小桌子上大喇喇地擺著幾瓶鹽醋白糖，季淮拿起醋想給自己加點料，拿起后，卻被醋掩住的辣椒醬扎了眼睛，鮮紅的顏色讓他想起凌云初。

        凌隊是個好人，但好人卻沒有好報。

        盡管接觸的不多，但他對這位軍銜過分高的帶隊教官很有好感，兩個都是認真的人，經常聊得很暢快，但凌云初常常體力不濟，季淮原先覺得是因為他剛剛手術沒多久，哪想到居然會惡化到吐血昏迷？

        一個都能出院休養的人會有這么大的意外癥狀嗎？他的傷到底多重？誰把一個特種部隊的隊長傷成這樣的……滿心疑問漸漸凝成難過，季淮忽然又想起江夏。

        遇見她后，他發現曾經的生活真的很理想國，待她無情地撕開家世為他締造的保護罩，他才明白這世上的許多無可奈何，它的名字叫生死，叫未知，叫離別，叫恐懼……

        季淮出著神，眼前忽然一亮，他本能地躲了下，這才發現是老板娘家的小屁孩正在用鏡子晃他。

        鏡中的人容顏清俊，眉目疏朗，模樣未曾改變，只是曾經青澀不忿的躁郁消失殆盡，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取代，竟有了些年齡感。

        我怎么變成這樣了？季淮微微蹙眉，但他發現他并不討厭現在的自己，甚至，很喜歡，寶劍鋒從磨礪出，邁出桃花源，迎接的是森然的磨刀石，也是更有底氣的自己。

        他不再是季少了，他是季淮。

        “小寶，別鬧！”女老板見自家兒子又在調皮，沒好氣地把小孩拎到自己身后，歉意地沖季淮笑笑。

        季淮并不生氣，拿出兩顆剛買的李子放在手心里，伸向小男孩，被母親剛剛教訓的小屁孩看著李子黑紅的外皮吞了吞口水，求助地看向媽媽。

        “不要不要……”女老板笑著擺手，“不能這么慣……”

        “砰——！”

        一聲突兀的爆裂巨響打破小街的安閑。

        “哪個腦殼有病的在這里放炮！”聞聲，女老板一收和顏悅色的母親相，沒好氣地罵起來，人群中類似的聲音此起彼伏，并無人覺察異樣。

        只有季淮腦子嗡得一聲，從頭激靈到腳——槍！

        國人安定習慣了，對這個聲音并不敏感，但他不一樣，現在沒人比他更熟悉這個聲音！

        季淮猛地撲倒還在看熱鬧的女老板母子，同時大喊：“有槍，快跑！”

        幾乎同時，街道盡頭就亂了起來，一個踉蹌的人影瘋狂地撞進人群，一路跑一路掀攤子，喧嚷的人群在滿天烤串水果中怔了一瞬，下一秒便在季淮的喊聲中炸開了鍋。

        而沖過來的匪徒也像在證實般，爆裂聲再次響起！有眼尖的人也看清，那些人手里真的拿著槍！

        眾人驚叫著，頓做鳥獸散，季淮拿剛才吃飯的小桌當盾牌，護著女老板母子往外撤。

        人群吵嚷，亂推亂擠，季淮也記不清自己是被撞了多少次，在尖叫和慌亂中，一大波人嘩啦摔倒在他的小桌子前，借著銀白的月光，他猛然看清最上面那人的臉——顧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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