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翻來覆去仔細打量著手中的碎磚頭。

        這是土磚坯子，沒有進窯里燒過，所以質地松軟，再加上長久的風吹日曬，顯得格外酥脆。

        手一捏就有細碎的土渣剝落下來。

        這樣一塊碎磚頭，絕對不能藏有什么貓膩。

        村長隨即手一甩往左邊圓圈丟去。

        “咚！”

        轉頭穩穩落地，正中左邊圓圈中心。

        “好！村長好準頭！”

        “厲害！村長指哪打哪！”

        村長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那小艾。

        “說話可得算數啊，別再鬧騰了。你要是怕沒地方住，就跟我回家，住我那。”

        那小艾搖了搖頭，“村長，您仔細看！”

        村長回過頭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只見碎磚頭像長腳了似的，一點點挪向右邊圓圈。

        是橫著挪的，不是咕嚕嚕翻滾。

        就像……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底下托著它行動。

        那小艾指著右邊圓圈說道：“看見沒，這是土地公的旨意！”

        村長久久無語，只是小腿肚子劇烈顫動，膝蓋總是不自覺的想打彎。

        這時候，那小艾向眾人說道：“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嘗試，碎磚頭地上一大堆，盡管撿，盡管用！”

        眾人立刻沖到倒塌的土地廟里撿碎磚頭。

        一塊塊碎磚頭朝左邊的圓圈丟去，宛如天女散花。

        然而無論落在哪，全都咕嚕嚕滾動著沖到右邊圓圈。

        幾十塊上百塊碎磚頭將右邊圓圈堆的滿滿的，高高摞起，左邊圓圈卻一個都沒有。

        還有人干脆不投了，直接走到圓圈旁邊，伸手把磚頭放在左邊圈內。

        結果，磚頭還是長腳了似的，咕嚕嚕一陣轉動，順著摞成一摞的磚頭堆滾到最頂端。

        這下子，村民直接炸鍋。

        “難道真的是土地公顯靈了？”

        “廢話，睜大眼睛瞧瞧，右邊的碎磚頭都摞得有一人高了，不說拋，就是讓你用手壘，你能壘這么高嗎？”

        磚坯都是碎的，形狀非常不規則，而且常年風吹日曬，變得松軟糟爛，不說一碰就散，也硬不到哪里。

        想把這些磚頭摞在一起，而且疊成一人高，難度可想而知。

        除了鬼神，實在找不到其他解釋了。

        那小艾按了按酸疼的眉心，心中暗道：消耗過度了，以后得節制點。

        “大家都看到了吧，土地公已經表示的很明確了，該怎么做就不用我說了吧？”

        然而，村民們支支吾吾。

        “小艾啊，土地公大人大量，肯定不會跟咱們一般見識的，大家說，是不是啊？”

        “對對對，土地公才不會當回事呢。”

        人們拜的神多了，土地公算什么啊，所有神里面最小的一個。

        就算土地公生氣了，自己找如來佛祖拜拜不就完了。

        是不是？

        這時候，挺著大肚子的孕婦突然眉頭緊皺，哎呀一聲。

        旁邊的男人一看，立刻說道：“我家娘子要生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眼看大家要走，那小艾急了，大喊一聲：“都站住！誰也不準走！”

        男人怒了，“我家娘子要生了，沒工夫跟你在這胡鬧。再不讓開，信不信我揍你！”

        那小艾聲音平淡，近乎機械的說道：“嫂子沒事，母子平安。順產，酉時三刻，孩子七斤六兩，左手心有一顆紅色的胎記，像太陽。”

        如果那小艾大吼大叫，雙方爭吵起來，大家并不覺得有什么。

        可偏偏那小艾這樣毫無感情波動，讓人們毛骨悚然。

        那小艾調動意念輕輕一推圓圈里的磚頭垛，頓時嘩啦啦砸落一地。

        眾人驚駭莫名的時候，那小艾跪倒在土地廟前，嘴里嘰里咕嚕，手上比劃不斷，仿佛在和什么不知名的存在交談。

        旁邊碎磚塊上下跳動，劇烈碰撞。

        糟爛的土坯磚迅速解體、粉碎，轉眼間變成一地灰土。

        村民們全都嚇傻了。

        誰都知道，土地公發怒了。

        雖然誰也沒見到土地公，但都真切的感受到了。

        這時候，那小艾從地上站起身來。

        “土地公本想把孩子帶走的，我勸了一下，土地公說這次可以饒了你們，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說完，那小艾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

        所有被那小艾看到的人都感覺涼風颼颼，牙關戰戰。

        他們瞬間明白過來，土地公盯上自己的孩子了。

        已經出生的，或者沒有出生的。

        “不……不可能……土地公才不會這么小氣。”

        “馬上就是酉時，等等看就知道了。”

        全村人都匯聚到產房外。

        大家都在等。

        等酉時三刻！

        等著孩子的性別！

        等著孩子的斤兩！

        等著孩子的胎記！

        那小艾卻信心十足，底氣滿滿。

        因為，這些事情是老婦人親口講述的，也是土地公傳承中記錄的。

        蠻人屠村時，大人將這個襁褓中的孩子藏到土地廟的神像后面，孩子不哭不鬧，僥幸躲過一劫。

        后來官兵趕走蠻人，孩子放聲大哭，被人救了下來。

        正是這個幸存的小家伙，將那家村延續了五百多年。

        也正因為這事，那氏一族沒有祠堂，而是拜土地公。

        一聲嘹亮的啼哭從屋內傳來。

        正是酉時三刻！

        穩婆跌跌撞撞的沖出屋子，大聲喊道：“帶把的小子，手上有一顆紅色的胎記，七斤六兩沒錯！”

        一瞬間，那家村所有人的腦袋都像被錘子砸了，嗡嗡作響。

        然后，人們將目光集中在村長身上。

        村長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說道：“就遵照土地公的旨意吧。”

        關系到那氏一族的子嗣，村長不得不慎重。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聽到這話，那小艾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修筑防御工事，這就是自己的專業了。

        上輩子是學土木的，畢業后干工程，經手的各種項目不計其數。

        那小艾結合眼下的條件，迅速挑選出一個適合的方案。

        圓樓！

        村里有60戶人家，那就60套住房圍成一圈，組成一個圓環。

        外墻加高加厚，蠻人看了肯定會絕望。

        而圓樓內部，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還有倉庫屯糧，只要閉門不出，就算守三年五載也沒問題。

        但是問題來了……

        圓樓的修建需要大量磚瓦土木，而那家村一窮二白，一無所有！

        那小艾向眾村民說道：“蠻人隨時可能侵襲，再搭窯燒磚已經來不及了。依我看，把咱們村里的舊房子全拆了，所有磚瓦木方都湊到一起修建防御設施……”

        現場瞬間炸開了鍋。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房子拆了我們住哪？”

        “就是，蠻人來了也就搶點吃的用的，又不扒房子，你真是比蠻人還狠啊。”

        “我那房子還得留著給娃娶媳婦。”

        “要我的命行，要我的房子門都沒有！”

        那小艾嘆了口氣。

        拆遷難啊，不給補償款的拆遷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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