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安
一主一仆慢悠悠地走進了老夫人所居住的沉安堂。
這老太太年輕時也是個厲害人物,以商女出身斗敗了老太爺的一眾姬妾,如今上了年紀倒是開始迷信了,整日里吃齋念佛,與青燈古佛為伴。
房媽媽老遠便瞧見了人,進去通報道:“老夫人,二姑娘來了。”
“二姑娘?”舍老太微微挑眉,倒是有幾分意外。
“那丫頭體弱,從前從不會來我這里請安,如今她母親去了,倒是守起規矩來了。”
這也是舍老太太為何更喜歡五姐的原因,五姐出身沒有禾姐高,從不會這樣不敬重她。
“這沒娘的孩子總要學著長大了。”
想到死不瞑目,凄慘異常的姚氏,舍老太搖搖頭,感慨道:“她們母女是對沒福氣的,姚氏不過是小產了一次,便傷了根本,郁郁而終,還留下個體弱的女兒,如今二爺仕途平順,眼看著咱這一家馬上就要搬入上京,她卻瞧不見了。”
“誰說不是呢?老夫人,不若先讓她們進來吧,二姑娘身體不好,可別吹著凍著了,若是真病了,這外人還當咱是看二夫人剛去就急不可耐的磋磨她閨女呢。”
舍老太太點點頭,就著房媽媽的胳膊站起身,道:“便叫她們進來吧,我也許久沒有瞧見禾姐了。”
“是。”
戚青禾站在院子里,早晨風還有些涼,她素白的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陳媽媽語重心長道:“日后姑娘都要來沉安堂給老夫人請安,若是老夫人垂憐,能收姑娘在身邊照顧就更好了。”
戚青禾淡笑不語。
看過整本書的她心里自然知曉,這老太太是個厭惡她們母女二人的。
權因姚遺夢是個高貴出身,而她卻是個商賈出身,多年因此被戳脊梁骨數遍的老太太如何能喜歡得了她們母女二人。
說簡單點,就是這丫的仇富。
所以更不用提會把她帶到身邊照拂一二了,若是真帶到身邊,那老太太每天看到她估計會膈應的三餐吃不下去飯。
小丫鬟得了應允,將她們引了進去,戚青禾對這里很陌生,統共也沒來過幾次。
舍老太太就坐在后廳桌邊,她保養得當,還未生華發,可她遠在上京的大兒子如今也已經三十有八了。
因為也沒機會看過幾本小說,所以這本書戚青禾看的很是仔細。
根據書里的描述,這位老太太最厲害的不是智斗群雄,而是生了兩個厲害兒子。
尤其是戚家大爺,弱冠之年便步入仕途,如今已經是朝中的三品大員。
只是,她讀這本書的時候,總覺得戚大爺的身世有些許的奇怪,但由于這一支線并非重點,所以作者也沒有著重描寫。
這二爺,也就是青禾的父親。
倒也不是個簡單的,數著日子的話,也該升職進京了。
如此,本書的主角們也就要陸續登臺唱戲了。
小姑娘端端正正得給她請完安,然后站的筆直,低垂著眉眼,卻不顯得卑亢。
老太太仿佛透過她單薄消瘦的身子看到了姚遺夢那自持清貴的模樣,頓時嫌惡涌上心頭。
可再厭惡,面子工程也要做到位,于是,她朝戚青禾招了招手。
“禾姐,靠近些,讓祖母瞧瞧。”
“是,祖母。”
離得遠了還不覺得,戚青禾一靠近,老太太這才發現這個嫡女果真是生了一具美人骨,現在卻是瞧不大出來。
她一面摸著戚青禾的發髻,一面干巴巴道:“禾姐竟然都已經長這么高了,你母親的事情……唉,世事難料,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到祖母這來,祖母都會幫你的。”
“是,祖母,青禾記著了。”
戚青禾面上維持著乖巧的模樣,心里卻翻著白眼吐槽道:您老人家以后不給我使絆子我都要謝天謝地。
老太太又握著戚青禾的手寒暄了一陣子,這才放她離開。
小姑娘親昵的同祖母道別,可踏出門的那一刻,卻膈應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陳媽媽瞧見她的動作一滯,卻什么也沒說,只低聲問:“姑娘,我們去哪?”
青禾朱唇輕啟,冷然道:“回去將我的發髻拆了,重新梳洗一遍。”
“……是。”
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了剛從沉安堂書房走出的戚景安眼中。
少年身著珠白錦袍,外披墨綠滕紋大氅,腰系白玉,發束銀冠,眸似墨點,唇若瓊花,剛正如孤松獨立,醉態如玉山崩塌。
“那是何人?”
身邊的小廝搖搖頭,“公子多年沒有回這嵐州老家了,這奴才也不知啊,只是這幾日還從未在二爺府上見過這位呢。”
“罷了,先去跟祖母請示祠堂之事吧。”
說起祠堂的事情,小廝不滿地咕噥道:“這老夫人可真奇怪,非要加那么一個無名的牌位在祠堂里,也不說是誰的,這大爺二爺如何能同意,偏偏大爺還將這難辦的事情還交于公子,唉。”
“謖離,主子的事情下人不可多加議論。”
“是,公子,謖離知錯了……”
“走吧。”
……
因為對于老太太的觸碰感到惡心,所以戚青禾走的格外的快,她恨不得能飛回院子里才好。
她有潔癖,尤其是對于不喜的人,這老太太表里不一,虛偽之至,自然得不到她的歡喜。
小姑娘一邊搓著小手,一邊低著頭,三步并作兩步往院子里走。
一個沒注意,竟然撞到了一堵肉墻之上,腦門頓時傳來一陣痛意,疼的她眼冒金花。
她剛想發脾氣,卻聽陳媽媽冷淡疏離道:“見過老爺。”
老爺?
她昂起腦袋,卻瞧見自己撞著的這堵肉墻原來是個身量高大,面露威嚴的中年男子。
原來這就是這具身體的父親,瞧著倒是不錯,可惜卻是個薄情寡義,冷血無情的男人。
戚青禾記得,姚遺夢去時,還死不瞑目的盯著院子門口。
她知道,她在等戚二爺。
縱使當年這人不是她心中所期許的,但數十年下來,她也已經放下過往對他情根深種。
只可惜這廝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
戚長峰瞧見陳媽媽,才認出面前這干巴巴,瘦瘦小小的姑娘是他和亡妻姚氏生下的那個體弱多病的孩子。
小姑娘不知因何,紅著眼睛好似一只兔子,而這只小兔子此時正睜著眸子細細觀察他。
說實話,這一家子,沒一個討戚青禾喜歡的,但是想到作為一個五歲喪母的悲催女配,為了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找個大腿抱著。
戚青禾只好模仿著前世小白花妹妹的性格模樣,一派天真問道:“老爺?原來你是爹爹啊。”
這一句話問的戚長峰好不尷尬,同一屋檐下的親生女兒,竟然連親爹的臉都記不住,說出去恐怕能笑掉全嵐州人的大牙。
可這卻不能怪禾姐,權因自己已經多年未踏足發妻的院子了。
隨著荒誕一同而來的竟然是一絲愧疚。
他想到同樣是自己的女兒,寶兒天天都會膩著自己甜甜地喊爹爹,而面前這個生為嫡女,卻自打出生起都沒有見過他幾面。
再看看小姑娘充滿期待的眸子,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思及至此,他動作板硬的摸了摸戚青禾的發絲,沉聲道:“是青禾啊,這是去做什么,走的那么急?”
戚青禾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厭惡老太太的觸碰準備回去重新梳洗一遍,哦對,現在該兩遍了。
真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都喜歡摸她的腦袋。
“回父親,女兒剛給祖母請完安,準備回院子里,因為在想事情,所以走的急了些,也沒怎么注意到人……”
她眼珠子咕嚕一轉,突然想到了自己房里伺候的那兩個膽大包天的碎嘴小丫鬟。
既然她們二人那么想去五姑娘房里伺候,那她就幫她們一把。
戚長峰成功被她引到路上了,問:“在想什么,能如此入神?”
“在想青禾什么時候會死……”童言無忌,可說出的話卻著實讓人心疼。
小姑娘眼尾通紅,那模樣仿佛真的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一般難過。
“禾姐可是被你母親嚇到了……?”
戚青禾垂頭喃喃道:“不是的。”
“那是緣何?怎么忽然提起這個了?”
“是我房里的小丫鬟,這兩日總是說我病殃殃的,活不了多久了……”
戚長峰臉色登時便變了,他是不喜歡這個嫡女,也但是卻也不能容忍府里出現了這等不敬主子的奴才。
不光是戚長峰,陳媽媽也驚愕了。
“那些丫鬟還說了什么?乖,禾姐都如實告訴爹爹。”
小姑娘小嘴一撇,繼續道:“她們還說,等我死了就能去五妹妹房里伺候了,五妹妹房里的二等粗使丫鬟都比我房里的大丫鬟多三兩俸銀呢。”
聽到五姑娘戚寶兒,戚長峰頓住不語了。
戚長峰心情復雜,此事可大可小,那兩個丫鬟有錯是真,可其中卻牽連了趙姨娘和她院子里的事情。
趙姨娘確實是他心中所屬,更是為他生了二子一女,他平時寵她們母女倆,時不時便要賞賜一些珍稀物件。
可她縱使再手頭寬裕,也不可提了丫鬟俸銀,打破了府上平衡,惹得別院的丫鬟心生不平。
戚青禾見他模樣,知他在掂量其中輕重,繼續添把火。
她上前怯怯的拽了拽戚長峰的衣袍,揚起雪白的小臉,一派天真問:“爹爹,我到底什么時候會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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