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緊貼
“二、二哥哥……那個瘋子還在我們后頭……”天生不足,常年羸弱的身子禁不起這般折騰,青禾只覺得胸腔里一股子鐵銹味,只消再多跑幾步,便要嘔出一口血來。
這天殺的狗東西,害得她來受這罪,青禾心里惱恨到了極點。
戚景安看出她面色不好,咬咬牙蹲下來,“快!到我背上!我背著你!”
青禾也不矯情,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戚景安的背。
如此一來,受了傷的趙四雄,還晃蕩著一身橫肉,即便是有仇恨的意志力作祟,也追不上他們了。
怒火還沒有燒去他全部的理智,大勢已去,他自知自己現(xiàn)在再不逃的話,恐怕就要死在這里。
遂丟下刀搖搖晃晃的朝后門去。
他絕不能死在這里,他還有那么多錢沒有花完,若是死了,這些年忍辱負重,兩面三刀得來的那些錢該怎么辦?豈不是太吃虧。
戚景安背著小姑娘一直跑到旁邊客院,他帶來的那些家丁就安置在這里。
是他一時大意,竟沒有想到那些管事還能有這賊膽,只派了幾個家丁去柴房看著他們,這才讓他們有機會逃脫。
想來柴房那邊看著趙四雄的那幾個家丁恐怕都已經(jīng)和稷離一樣被迷暈了過去。
背上青禾只著雪白里衣,光著玉足,垂在他胸前的小手凍得青紫,方才在帷幔后藏著大氣也不敢出,現(xiàn)下才敢瑟瑟縮縮的哈氣。
戚景安想到身后小姑娘現(xiàn)在的模樣,不敢先往那邊去,怕她被其他人看到,只能先找了個沒人的客房,推門進去。
青禾疑惑道:“二哥哥……”
戚景安快速的將她塞進被褥中,這才瞧見小姑娘的臉已經(jīng)凍得青紫,心中頓時一陣綿密的刺痛。
青禾看出他的猶豫,體貼道:“二哥哥不必管我,我自己在這里沒事的。”
蒼白的唇綻放出一抹微笑,如同冬日里顫顫巍巍的梨花。
戚景安心思繁亂,愧怍道:“我很快回來。”
“嗯,那青禾在這里等著二哥哥。”
“……好。”
戚景安一狠心,扭頭出去。
打開門的那一刻,他如玉的面龐驟然浮現(xiàn)雷霆暴雨,眸黑沉沉,仿若漩渦,戾氣重得嚇人……
戚景安走后,屋子里靜得嚇人。
青禾抱著被子,卻怎么也暖不熱,平日里這副羸弱的身子還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一旦受到傷害,或者有一丁點的不注意,便會如同雪山崩塌,頃刻間將表面的沉靜毀于一旦。
冷,實在是太冷了。
她蒼白的唇哆嗦著,心里開始幻想著若是剛才沒有讓戚景安走就好了,她趴在他身上的時候,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上傳達過來的熱,比現(xiàn)在在被褥里蜷縮著還要暖和。
胸脯也難受的緊,仿佛在被炙烤一般,一冷一熱,難受的讓她幾欲嘔吐。
最終,還是沒有撐住,趴在床沿干嘔。
杏眸充斥了水光,她望著床邊紗帳,開始想。
二哥哥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啊……
戚景安帶著家丁,返回原處的時候,只看到了地上的長刀。
他彎腰,將那長刀撿了起來,握在手里掂了掂。
視線落在血跡延伸的方向,薄唇輕啟,語氣凜冽,“給我追,務必把他給我抓回來!”
家丁們立即朝那方向追過去,戚景安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小姑娘臉色煞白的模樣,他閉了閉眸,最終還是折返回去。
青禾懨懨的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卻怎么都睡不著,昏黃的煤油燈閃爍不停,照出她孤寂的影子,小小得,瞧著可憐極了。
戚景安推門進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惹人憐愛的一幕。
他腳步輕輕地,朝她走過去。
小姑娘強忍著身上的不適,百無聊賴地趴著,一雙如玉藕般細白的小胳膊搭在床沿。
趴著趴著,小小的身子便好似被一團陰影給罩了起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多了一雙熟悉的青云繡錦布鞋,她連忙抬起頭,臉上帶了喜色,“二哥哥!”
盡管她心里覺得已經(jīng)過了許久,可也明白,這一小會兒時間,根本不足以讓戚景安去將事情辦妥當。
遂問:“二哥哥怎么回來的這樣早?”
戚景安將她扶正,后腰墊上枕頭,保證她能夠舒舒服服的靠著,這才在她的床邊坐下。
“擔心你,所以就把事情交給那些家丁去辦了。”
“你別擔心,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青禾笑吟吟道:“我不擔心,二哥哥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我相信他們都斗不過二哥哥。”
戚景安唇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這才讓方才冰霜一般都面龐有了裂痕。
“我已經(jīng)叫人去找大夫了,不過這地方偏,只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是我,要不是我給二哥哥找了這麻煩事,二哥哥也不會招來這殺身之禍。”青禾吶吶道,言語里滿是愧怍。
“不妨事。”
小姑娘眨眨眸,俏皮道:“那我們便不要再你怨我我怨你了,今日大難不死,來日必有后福。”
“大家不是都這樣說的嗎?”
戚景安點點頭,“好。”
目光下移,視線落到小姑娘凍得通紅的小手。
他有些心疼,滯了滯,還是沒有控制住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掌心中,搓了又搓。
青禾掀起眼瞼,望著他認真的側(cè)臉,手上是預料之中的溫暖,她的唇邊彌漫出一絲笑意。
手上暖和了,身上也就暖和了許多。
只是這暖,似乎有些過了。
她心知肚明,自己這嬌弱如春花的身子又發(fā)熱了。
果不其然,待戚景安派人找來的大夫給她看過后,手附在她光潔的額一探,便立即收回了手。
那大夫雖然只是茶莊里頭略知醫(yī)術(shù)的阿婆,卻也能看出她這是發(fā)了熱,且還不輕。
立即跟戚景安道:“這位公子,令妹這應該是發(fā)熱了,可是我這也沒什么藥,您說這……”
戚景安眸色暗了暗,發(fā)熱這事可大可小,可放在體質(zhì)羸弱的青禾身上,那便是要命的事情。
他立即就進屋和小姑娘商量回嵐州。
小姑娘搖搖頭,堅決拒絕:“不,青禾不要回去。”
頭疼腦熱在現(xiàn)代不過只是小病,所以她即便知道自己身子羸弱,這殺千刀的古代醫(yī)學并不發(fā)達,也沒太當回事。
更何況,她還沒有親眼看到那個該死的趙四雄怎么死的,叫她如何愿意回去?
他難得在她面前冷了面龐,“不行!禾姐聽話。”
小姑娘無力如嬌花,卻還在盡力反抗爭取,“二哥哥,發(fā)熱這種事情對于青禾來說是常有的事情,沒有那么嚴重。”
“現(xiàn)在外頭已經(jīng)這么晚了,還這么冷,回去路上才要受罪呢。”
戚景安雖然不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這茶莊地處偏僻,儼然已經(jīng)快出了嵐州地界,便是現(xiàn)在就回去,也得半夜三更才能到戚府。
大動干戈是小事,路上也少不了要受一番罪,這才是大事。
他掙扎片刻,只得放棄,依著小姑娘。
“若是明天還沒有好的話,那你就必須立即跟我回嵐州。”
“好,我答應二哥哥。”
“嗯。”
戚景安給小姑娘掖緊被角,到外頭跟那阿婆討要退燒的法子。
待送走那阿婆后,戚景安自己親自給小姑娘擦拭身子。
剛開始他心里還是有些抗拒的,可無奈小姑娘根本就不愿意除了他的任何人碰她。
他并不是出于討厭她才抗拒,只是不想她日后懂了男女之別后厭惡他。
可他又不能真的對這小姑娘不管不顧,看著她發(fā)熱到把自己的腦袋燒傻過去。
只能硬著頭皮一遍一遍得給她擦拭身子,祈禱能夠有用,早點降溫。
雖然外表是個五歲的小姑娘,但是青禾的內(nèi)芯畢竟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了的少女。
盡管她對距離感這種事情并不是很敏感,可也無法阻礙那股子怪異之感。
不過好在她實在是太過于困倦,戚景安給她擦第二遍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沉沉睡了過去,只剩戚景安一個人在跟自己的內(nèi)心抗戰(zhàn)。
趙四雄追丟戚景安后,明智的選擇了放棄這個想法,然后轉(zhuǎn)而朝后門逃去。
他一邊逃,一邊不住的朝身后看,好似身后有餓狼追著他一般。
待他人都要因為失血過多倒在地上時,終于瞧見了后門。
那門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楚管事和何管事。
兩個人在門口來回踱步,怎么也沒有想到,沒有等到那小畜生,反而等到了滿頭是血的趙四雄!
他們大吃一驚,顫抖著肥手,指著他還在潺潺流血的額頭,“你、你這是怎么回事?那個小畜生呢?”
“別提了,被那個畜生給發(fā)現(xiàn)了!快,快回西院把我藏著的那些錢拿著,我們快離開這里!”趙四雄一邊往前走,一邊催促道。
他略過他們,想要自己先往西院去。
身后,聽聞他失敗了的楚管事和何管事對視一眼,然后不聲不響的靠近他的后背……
還沒有走兩步的趙四雄,后腦勺忽然又重重挨了一記悶棍。
他緩慢的轉(zhuǎn)過頭,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們兩個,然后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苦心造詣,居然做了他人的嫁衣。
楚管事朝他身上唾了一口,“呸!我還以為他真能辦成事呢!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可不是嗎?一個半大的少年,居然都解決不掉,還有那個陳牛,也是個沒用的,瞧著連跟過來都沒有跟過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了。”
“管他作甚,我們先去拿了這老賊留下的保命的錢財,再從后山逃了,有了那錢,日后自有咱們東山再起的好日子過。”
何管事連連點頭,立即在他身上摸索起來,果不其然,在他口袋里找到了西院的鑰匙,然后便頭也不回的將他扔在這兒,朝西院過去了……
小姑娘睡下后,戚景安又按著時間給她擦了兩次身子,試了試她的額頭已經(jīng)降溫許多,然后這才給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
彼時,稷離已經(jīng)醒了過來,見戚景安冷峻的面孔,低下頭,愧怍道:“公子……”
“是稷離的錯,竟沒有看好,才叫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戚景安搖搖頭:“不怪你,你原本就不會武功,又如何能夠以一敵二,對付得了這些莽夫。”
稷離心中有些感動,眼下卻更加的抬不起頭,只恭敬答道:“少爺說的是……”
一邊答,一邊在心里下定決心,日后一定到好好學學武功,以免再置主子于險境。
莫說是稷離,便是戚景安,此時也意識到了習武的重要性。
這也不能怪他,戚家一直都只出文官,從沒見過武將,所以戚家子嗣一般也都在書卷里摸爬滾打,從沒見棄文從武的。
得虧他在那轉(zhuǎn)角摸到花瓶,否則的話,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光想想,他渾身都在泛寒,冷冷詢問:“那趙四雄可已經(jīng)抓到了?”
稷離點頭道:“抓到了,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暈倒在地上了。”
“暈倒在地上了?”憑借趙四雄頑強的生命力,他不相信他會走到一半暈死在那里了。
“他是自己失血過多暈倒的,還是被人襲擊?”戚景安敏銳得問。
“回公子,瞧著應該是被人打的,后腦勺上還有嚴重的棍痕。”稷離老老實實道。
聽到這話,戚景安又問:“除了趙四雄和那個陳牛,這茶莊里還有其他管事沒有找到嗎?”
“加上趙四雄這個頭頭,今日總共綁了十一個管事,我們?nèi)サ讲穹康臅r候,發(fā)現(xiàn)我們的人全部被迷煙給迷倒了,柴房里頭的人全部都跑完了。”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抓回來了九個,其余兩個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去哪了?”戚景安輕瞇雙眸,對于那兩個管事的去向,他心知肚明,不過只是拿著錢從這茶莊里逃走了。
倒是兩個聰明人,也知道只要能夠離開茶莊,便還有機會活命。
不過,只要這人一離開茶莊,那再找到可就難了。
戚景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朝他擺了擺手,“好,本公子知道了,記得明日去州府請人過來,下去吧。”
“是。”
今日折騰了一晚上,他也有些困乏,回頭看了看房門,便去了隔壁休息了。
翌日。
青禾睡醒以后神清氣爽,自穿到這書中的世界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這般舒心過。
正要掀被子下床,戚景安便已經(jīng)走了進來。
昨晚共同經(jīng)歷了生死之事,今日他進她的屋子,便已經(jīng)沒有了昨日的拘束。
小姑娘倒是渾然不在意,見他來,只甜甜道:“二哥哥,我正要去找你呢。”
戚景安將手附在她的額頭試了試,見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溫度,隨即放下心來。
“找二哥哥叫一聲不就好了,還用自己下來?忘記自己還病著了?”他微微挑眉,明明是責怪,語氣里卻沒有絲毫的不悅,只有寵溺。
“二哥哥方才不是都已經(jīng)試過了嗎?青禾已經(jīng)沒事了。”
“就知道嘴貧。”戚景安點了點她的鼻尖,用帕子幫她把臉擦拭干凈,又穿好衣服,最后抱到銅鏡前,任勞任怨的給她綰發(fā)。
小姑娘瞧著鏡子里小姑娘樣式的發(fā)髻,歪著腦袋問道:“今天不用扮演二哥哥的小書童了嗎?”
“不用了。”
他不說,戚青禾也明白。
昨日讓她扮作書童是以為不會過夜,沒有人見過她是跟在戚景安身邊走的,扮做書童,渾水摸魚也能掩蓋過去。
但昨夜已經(jīng)在此留宿一夜,今日回去不論如何,家里的那些人都會知道她昨晚跟著戚景安一起出去了,所以也就不必再扮書童,扮了也無用。
小姑娘今日心情不錯,晃蕩著兩條小短腿,晃著晃著,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脆脆道:“二哥哥,昨晚那兩個壞人抓到了嗎?沒有讓他們跑掉吧?”
戚景安搖搖頭:“放心吧,二哥哥不可能會讓他們跑掉。”
“我們收拾好,我就帶你出去看看。”
青禾也正有此意,忙不迭地點頭:“好!”
很快,兩個整齊的羊角便出現(xiàn)在了青禾的腦袋上。
她望著鏡子之中的自己,瞄了一眼戚景安,笑嘻嘻道:“二哥哥今日的手藝可比昨日好多了,青禾很是滿意。”
戚景安倒也配合,絕不會叫她的話落在地上,“禾姐滿意,那就是二哥哥的榮幸。”
小姑娘聽了,只咯咯笑。
一切收拾妥當以后,青禾跟在戚景安身后再次來到了大廳。
大廳外,已經(jīng)站滿了整個茶莊的佃戶,其中就包括昨天的那個男孩。
他們眼中有疑惑,也有痛快,激動,不過大部分都不知道今天這是要鬧哪出。
今日再瞧見趙四雄,感受和昨日大不相同。
那昨日還要把他們抽筋拔骨的惡鬼,如今就匍匐在地上,仿佛一只喪家之犬一般,身后還有其他幾個被抓回來的管事,卻少了姓楚和姓何的那兩個。
待他抬起頭,青禾這才注意到,原本一張滿是橫肉的臉,現(xiàn)在竟然多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看樣子,應該是有人用鞭子狠狠抽的。
滲人極了。
除了這些都見過的熟悉面孔,還有兩個身著緇衣的男子坐在正座,紫色緇衣的那個正是這嵐州的知州,而黑色的那個,是他手底下的知事。
見戚景安過來,他忙過來問好。
他是個處事圓滑的,心里跟明鏡似的,本來今日這事,他作為一州之長可以不來,但是眼前這少年是誰?
這可是名冠上京的少年解元郎,雖然年紀小,可正因為年紀小,才不得了。
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日后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大作為。
就是拋卻這少年解元的身份來不說,他父親可是朝中三品大員,官家身旁的當紅人物,豈是他一個五品官能夠得罪的?
想到這里,他臉上笑意更深,忙寒暄道:“昨日可是嚇到賢侄了?是本官這管理的不好,竟叫嵐州境內(nèi)出現(xiàn)了這等毒物!今日便要他好看,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王法!”
他說的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將那些管事嚇得小心肝一顫再顫。
本以為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定然是之前的主事逝世慌忙之下找來的,誰知居然還是這樣的大人物,知州見了都要討好。
他們頓時是有淚無處流,便是趙四雄,清醒過來已經(jīng)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甚至已經(jīng)有些失禁了。
別人對這少年的懼怕或許只是因為他的身份,而他,卻是因為昨晚這少年在他身上使下的手段感到異常恐懼。
這根本就是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他笑得越是溫和,手段便越是殘忍!
便是現(xiàn)在瞧見他,他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
戚景安溫和道:“知州大人嚴重了,是我麻煩知州大人了。”
“不過這些個人,個個作惡多端,天理難容,確實需要知州來將他們繩之以法,以平民憤。”
這些管事的所作所為,計知州也都已經(jīng)有所耳聞,即便是久居官場,見慣了腥風血雨的大場面和黑暗污濁的底層社會,也不免被他們的所作所為所惡寒懼怕。
“賢侄放心,便聽賢侄的,先當著這些茶農(nóng)的面鞭笞二百,再押送入獄!”
“好。”戚景安語氣清淺,如同一只笑面虎,瞧著溫和,實則斃命。
鞭笞二百,這叫尋常人光聽了就覺得心驚,一般家仆即便是犯下大錯,最多也就鞭笞五十,第二日還爬不起來,若是鞭笞二百,恐怕能把腰都打折。
趙四雄張著血盆大口求饒,他的牙板已經(jīng)被掰斷了,只能含含糊糊道:“不!不要……主事不要啊!”
正嚎著,卻瞄見主事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正冷冷看著他,到了嘴邊的求饒倏忽見煙消云散,他只能匍匐在地上重重磕頭。
只聽戚景安高聲道:“各位,我是你們的新主事,實在對不住各位,竟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幾個管事在我的莊子上為非作歹,今日我已經(jīng)將這幾個管事盡數(shù)抓住,只給大家一個交代。”
“現(xiàn)在,這幾個管事就五花大綁在這里,你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只需要給他們留下一條命即可。”
他話音剛落,下頭的佃戶已經(jīng)沸騰起來了,被趙四雄幾個人禍害過得佃戶皆摩拳擦掌,恨不得能夠上去撕掉他一層皮才好!
戚青禾在上頭看著,都被他們布滿仇恨的眼神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巨大的歡呼聲,在人群之中炸開,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第一個站出來,用手里的鐮刀猛的甩向趙四雄,趙四雄被打的偏了過去,尖銳的刀鋒略過他腰間肥膩的肉,割出來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可是他被五花大綁,卻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于連躲避都做不到,只能齜牙咧嘴的忍著劇痛。
有一個人開頭,后面的佃戶也就全都放松下來,被漲租子逼迫的吃不起飯的、女兒被搶占的、家里有人口被他賤賣的……通通站了出來,在那些管事身上發(fā)泄一通,幾乎要用盡他們的全部氣力。
等他們發(fā)泄完以后,趙四雄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除他以外,其他幾個管事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大堂地上出現(xiàn)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好幾個已經(jīng)失了禁,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戚青禾打眼看著,只覺得痛快和罪有應得。
計知州不忍道:“賢侄啊,他們已經(jīng)這樣了,還要再打?”
“打,為何不打?”
計知州打了個寒顫,這才覺得面前這少年也并不如傳聞之中的那般溫和。
他咬牙吩咐人上來,立即有人將那幾個半死不活的管事擺置趴下,而他們已經(jīng)癱軟成泥,如何也扶不起來了,只剩了一張嘴還在哀嚎。
青禾瞪大眸子還要再看,戚景安卻自然而然的蒙住了她的眼,道:“好了,該回去了。”
雖說是惡有惡報,可接下來的場景實在是太過于血腥,戚景安并不想讓小姑娘看見。
小姑娘撇撇嘴,不過為了午飯吃著不反胃,倒也沒有拒絕他的一片好心,很好脾氣的便答應了:“知道了,二哥哥。”
戚景安同知州知會一聲,將她帶走,計知州訕笑著同他告別,心中卻想著,自己若是也能走就好了,也省的看這血腥的畫面。
將那幾個毒瘤送走,再從莊子里選出來幾個老實本分的,這邊的事情也就辦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全程跟在他的身后,很是乖巧。
一直等他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她才主動同他說話。
“謝謝二哥哥這兩日為我忙前忙后,辛苦二哥哥了。”
戚景安瞅了她一眼,道:“光說不做,假把式。”
“若是真的覺得二哥哥辛苦,那就想個實在的法子好好謝謝我。”
小姑娘卻準確的想歪了,以為他是見自己這嫁妝產(chǎn)業(yè)實在是多到眼花繚亂,所以生出了別的心思,連忙護崽似的擺擺手。
“不行哦二哥哥,這些東西都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別的都可以給你,這些不行!”
戚二郎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有遭一日居然會被一個小姑娘懷疑貪圖她嫁妝錢。
他頓時啞然失笑道:“你這小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會貪圖你這錢?”
青禾聽聞此言,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看上了她的錢就好。
遂又笑瞇瞇道:“只要不是我的錢,其余一切都好商量。”
“那二哥哥說說想要什么罷!”
戚景安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然后道:“還沒有想好。”復又道:“等我想出來了以后,再告訴你。”
“好嘞!”
青禾很痛快的便答應了。
自從昨日過后,她覺得自己同這高嶺之花儼然已經(jīng)親近了許多,再也不復之前,不論如何,總好似隔著一層不近不遠的距離一般。
茶莊事情辦好后,他們也就不便在這里多留了。
兩個人坐上了回戚府的馬車。
車廂里放置了薄毯,青禾蓋著薄毯,手中抱著手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昏昏欲睡。
戚景安打眼瞄了她一眼,眼看著她那瑩白小巧的下巴就要磕到,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小姑娘睜開惺忪的眸,喃語道:“二哥哥……”
“小心一些,別磕著了。”
小姑娘遵循本能,朝他那邊貼了過去,“那二哥哥便叫我靠著,我就不會磕到了。”
她聲音嬌嬌軟軟的,仿佛浸了春水一般,像帶著羽毛的小刷子,還有勾人的尖兒。
戚景安再一次哀嘆,點頭答應。
小姑娘得到應允,賴皮的又朝他身邊貼了貼,最好能躺在他的懷里才好。
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小朋友還小,還不能用大人的思維來教導……
馬車一直吱吱呀呀的走到了正午,戚景安念著小姑娘肚子該餓了,便在一處小鎮(zhèn)停了下來。
彼時青禾已經(jīng)睡醒了,只是瞧著還有些呆呆的。
掀開簾子便問:“二哥哥,可是到家了?”
再定睛一瞧,眼前沒有戚府的高門大院,頭頂也沒有掛著一個碩大的牌匾,只有五個大字,“一品香酒樓”。
她這才驚覺,睡迷糊了腦袋,竟然將這里給當做了戚府。
再瞧瞧四周,已經(jīng)有不少人時不時朝她這邊投來視線了。
她尷尬的想要遁地,還好戚景安仿若未聞的將她攔腰抱下來,“還沒有到,我怕你路上餓,所以停下來用完飯再走。”
不說也罷,一說肚子便不爭氣的朝她傳遞信息了。
她連忙點頭道:“那我們現(xiàn)在便進去罷!”
戚景安被小姑娘饞蟲似的模樣給逗樂了,手中賬本寵溺的輕輕敲了敲她的后腦勺,這才跟著她進去。
青禾這還是第一次進酒樓,周遭的一切都讓她感到驚奇不已。
這酒樓只有兩層,大廳里還沒有坐滿,所以兩人便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店小二立馬就上前詢問道:“小郎君想要些什么吃食?”
平常人家未成婚的男子都喚小郎君,未成婚的女子便喚做娘子。
只有官宦人家才喚公子。
是以青禾第一回聽人這么喚戚景安,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瞧戚景安那見怪不怪的模樣,倒是比她這個外來戶熟絡(luò)許多。
拿過菜單,第一時間先給她看,遞到小姑娘面前時,這才想起她似乎還沒有進書墅,開始識字,于是又訕訕的收了回來。
青禾卻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見他將菜單遞到她跟前,又拿了回去,心中忿忿不平,面上也不太高興。
戚景安脧見小姑娘小嘴微撅,就知道她不太高興。
“禾姐想吃些什么?二哥哥念給你聽。”
少年溫和的聲音這才喚回青禾已經(jīng)氣決飄忽的心思,一聽,這才明白他是以為自己不識字。
頓時有種被看輕了的感覺。
不過,她一個五歲的奶娃娃便是不識字又有什么奇怪的,也談不上被看輕,一瞬也就想開了。
興奮問道:“這里都有些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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