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姐姐也跑出去了”月溶溶告訴陸琛。

        雖然沒有預料到此刻的情況，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但在他們吃燒烤的時候陸琛給了月溶溶的那張紙條顯然起到了該有的效果。

        舒予很早就帶著舒杰離開了。

        “嗯。”陸琛一邊收揀著武器裝備，一邊思考著之后出去的路徑，只簡單回應了月溶溶一聲。

        按照他的計算，至少一個小時以內，這個密道都是安全的。

        可

        “他們要追來了”月溶溶突然開口道。

        怎么會這么快？

        正在收撿裝備的陸琛怔了一下：“他們到了哪里？”

        “山腳”月溶溶墨黑的大眼睛轉向洞口他們進來的地方。

        陸琛皺眉，他們怎么會來得這么快！

        “過來！”陸琛將月溶溶叫到身邊，在她經過的地方噴上了顯影劑——并沒有被追蹤。

        “來，把衣服全部都換了。”陸琛給月溶溶拿了一整套新衣服出來，自己也從頭到腳換上了夜行迷彩。

        他還完了，月溶溶還在整理裙擺，陸琛就把她抱過來，放在腿上，換鞋換襪子，順便把炸頭發的發繩什么的，也全部換了。

        看了看她手里牢牢扯著的小熊，這可真是隨身攜帶啊！

        讓她丟下“鴻鴻”，她一定不同意，陸琛也就隨她了，只在最后又給兩人噴上反追蹤的噴劑。

        將兩人的衣服放在袋子里，陸琛本來準備就地掩埋，但她看看月溶溶，又聯想了她召喚喪尸的能力。

        直接埋了不行。

        掏出腰間的匕首，陸琛拿在手中猶豫了一下，“怕不怕疼？”他問了句廢話。

        “怕”月溶溶實話實說。

        陸琛又猶豫了一下，最后把匕首插了回去，“那這樣”他把兩人換下的衣服放在了一個盆子里，端給了月溶溶“去噓噓到這里。”

        月溶溶抱著盆子，睜著黢黑的大眼睛默默歪了歪頭。

        “歪頭殺也沒有用，去噓噓！”陸琛將她推到了密道的一角，然后自己背過身。

        “溶溶噓不出來”月溶溶有點為難。

        “有多少，噓多少。”陸琛又給自己在胸前貼了兩劑尸毒清，他得保持腦子時刻清醒。

        “只有這些”月溶溶把盆子遞還給他。

        “嗯。”陸琛端過盆子，抄起月溶溶向密道三個出口中最遠的那一個走去。

        等到出得去，陸琛又讓月溶溶招來了幾個跑得最快的小弟，把那些“濕漉漉”的衣服分發給它們綁在身上，讓它們在文瑤市內東西南北地亂竄。

        而他自己則帶著月溶溶去到他的下一個“安全屋”。

        在這里，他換上了摩托，帶著月溶溶往最近的文瑤北郊而去。

        “琛琛，前面有好多人”月溶溶坐在陸琛身后，她的小手緊緊環住陸琛的腰。

        車身橫甩，摩托瞬間在一個僻靜的小巷里停下，陸琛舔了舔唇，調頭，他們轉而向東郊而去。

        夜風將月溶溶長長的發吹起

        她的頭發也長得很快，不過半夏時光，本來只在肩膀的卷毛，已經長至腰際。

        頭頂傳來“噠噠”的螺旋槳轉動的聲音。

        是直升機。

        直升機打下的燈光像怪獸的巨眼，在黑夜中貪婪逡巡。

        陸琛開著車直接鉆入一處小區的地庫。

        直升機的光恰恰掃過他們的車尾。

        將摩托丟下，陸琛牽著月溶溶往地庫深處走。

        這里地庫有二層。

        陸琛牽著月溶溶在昏暗的地庫中行走，就像在古老的墓道中穿行，而身旁落滿灰塵的車輛，則像沉默的石像生，它們守護著不知誰的墓。

        月溶溶突然停下。

        “怎么了？”陸琛轉頭問她。

        “反叛者”月溶溶的聲音又恢復了冰冷無機質的質感

        話音落，陸琛手中已然空空。

        他只感到風從他的身側刮過，之后就是地庫深處響起的恐怖獸吼！

        陸琛握了握手中的強光手電，最終收了起來，換為匕首，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而去。

        “吼！！！”

        聲源越來越近！

        打開二層地庫樓梯間的防火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瞬間充斥了陸琛的鼻腔。

        他立馬關上門，打開一方應急三角巾緊緊蒙住口鼻，之后重新進入。

        “吼！！！吼！！！吼！！！”

        “嘭！”

        “反叛者”被甩得撞到了地庫的立柱上！

        整個地庫都隨之震顫了一下！

        地庫一樓還有些許光從地面上滲漏下來，陸琛勉強可以辨認哪里是路，哪里是墻，但這二層卻是完完全全的一片純黑。

        陸琛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見，但他依舊握著匕首站在原地，沒有去碰腰間的強光手電。

        “打得過么”他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地庫中回蕩

        回應他的，是“嘭”的一聲——“反叛者”再次被摔出的聲音！

        之后是叮鈴咣當一溜亂響！

        “反叛者”估計是個大塊頭，竟然將一整排的車，砸成了廢鐵！

        整個地庫都在顫抖，煙霧蕩起

        陸琛即便用三角巾緊緊蒙住了口鼻，依舊聞到了那些揚起的陳腐的尸氣。

        “”陸琛張了張口，他想叫月溶溶的名字，但是最后并沒有開口。

        “吼！！！”

        又是一聲野獸般的尸吼！

        聲源在陸琛的左側

        還有粘液濺落和骨骼碎裂的聲響

        他沒有動

        很快打斗聲又在他的身后響起

        “卡啦啦！”

        一陣脆響過后，世界重歸寧靜

        想來這回碎掉的是頭骨了。

        陸琛無意識地深深呼出口氣。

        “溶溶”陸琛終于叫出了月溶溶的名字。

        “琛琛不怕，溶溶是小天使，專門保護琛琛和琛琛的全世界。”月溶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學著陸琛哄她的樣子，叫陸琛別怕。

        陸琛喉結滾動了下，這么明顯么？連月溶溶都能覺察到。

        可小姑娘不知道，他這不是怕，他只是沒有完全接納月溶溶是喪尸這個事實而已

        是的——不論他表面裝得有多好，嘴上說得有多棒，他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雖然，陸琛現在可以直面月溶溶類喪尸化的面容，可以理解她捕殺異化喪尸、異化怪物這些“反叛者”的行為，甚至可以主動跟著月溶溶進行狩獵活動，但他心底到底是抵觸的，至少到今時今日，到此時此刻為止，他就是抵觸的。

        而他最不愿看到的場面，就是月溶溶親手撕裂那些“反叛者”們丑陋流膿的軀體，捏碎它們的腦殼，并將腦子里的精華掏出來生吃。

        “你怎么不開燈？”月溶溶的聲音乍然出現在陸琛身前，“是它壞掉了么？”

        月溶溶的小手伸向了陸琛腰際

        “別！”

        陸琛阻止不及！

        “唰！”

        一道強光自他的腰間射出

        正好將月溶溶鮮血淋漓的身體映照了個清清楚楚

        而她現在的樣子，比陸琛見過的所有喪尸都恐怖。

        陸琛甚至有一瞬間的動搖，為什么要和她一起逃呢？是自己僅剩的一絲良知在作祟嗎？可她畢竟是喪尸王啊，她不是人！而且，只憑他們兩個，真的可以和鄭撫搜捕的力量對抗嗎？即便今天可以，那明天呢？以后呢？他們的未來在哪里？

        陸琛垂下眼，“這光太亮，會把頭頂的直升機引回來”他解釋道。

        “哦”月溶溶抬起血淋淋的小手又將他腰間的手電擰滅，“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她問。

        “我們先去這里的b棟，把你身上的血跡清理干凈，那里有我準備的物資和車。然后咱們往東去。只要咱們今夜能出的了文瑤，之后一切好說。”

        燈光熄滅，陸琛似乎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而剛才那一瞬間的動搖，像窨井蓋下爬過的一只蟑螂，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

        只要他不說，就永遠沒人知道。

        “哦”月溶溶很乖地跟在陸琛身后，按他說的方向前進。

        陸琛沒有來牽她的手，她也沒有去牽陸琛。

        “琛琛記得一共欠我多少個愿望嗎？”月溶溶突然出聲。

        “什么？”月溶溶在說什么，陸琛完全沒聽懂，他的心思不在這里。

        “沒事”

        來到b棟，陸琛打開了b1001的房門。

        西戶，進門是大廳，左手兩間臥室，右邊是餐廳和廚房。

        這個格局多少和岳博士的家有點類似。

        陸琛推開了主臥的門，主臥帶有衛生間，陸琛搞了一桶水，迅速地把月溶溶身上的血水和污漬給沖干凈，又給她換了一套衣服。

        還是小姑娘最喜歡的紅裙子。

        依舊是最貴的牌子，最好的料子，卻是這座無主之城里，成本最低的愛。

        “琛琛好聰明，準備了好多家”重新上路，月溶溶趴在陸琛的后背，小小聲地說。

        家？

        “那不是家”陸琛專心地開著電動摩托，他要躲避頭頂不時掃過的“巨眼”，本來無暇顧及月溶溶幼稚的夸贊，但“家”這個字實在太刺耳。

        “只要是琛琛準備的，就是家。”月溶溶小爪子將陸琛抱得緊緊的。她因為一直處于類喪尸化的狀態，所以小身子是冰涼的，而且剛才匆匆沐浴用的也是涼水，導致陸琛背后現在像背了一塊冰。

        而她這話，陸琛聽了，除了覺得后背發涼，整個人都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為什么會這樣？

        或許是心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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