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驚雷。
姜濯的手無法抑制地顫了顫，“老宅？”
“新年家里會擺家宴，”虞念蘿捏了捏他因為激動而繃緊的手心，示意他放輕松，“到時候爺爺和叔伯他們都會帶嬸嬸回來過年，你也1起。”
他們是1家人，帶老婆回老家過年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他算個什么，也能被虞念蘿帶回去？
姜濯心口好似被人用最滾燙的刀刃劃出最鋒利的1刀，往里呼啦呼啦的倒著璀璨明亮的星星，裝灌得滿滿當當，閃著耀眼光芒。
他從不敢肖想月亮，僅有細碎星辰已是慰藉。
好像連刀鋒劃出的猙獰傷口，那些陳年舊歲里冰雪凍出來的傷疤都被著閃耀光芒掩蓋，消弭于無聲。
那雙藍眸亮晶晶的，閃爍著海浪翻涌的燦爛光輝。
虞念蘿見他沒動靜，疑惑回頭，猝不及防就撞進這樣1雙漂亮眼睛里，比星星還亮，讓人忍不住靠近。
他長卷眼簾輕眨，漆黑瞳仁情緒甚少，卻抬腕將手里挖的1勺慕斯蛋糕遞到他唇邊，“嘗嘗嗎？”
姜濯垂眸低視，眸中風浪早已平息，盡數沉于眼底，僅剩碎散的笑意。
他張嘴接受大小姐心血來潮的投喂，滿足地喟嘆1聲：“好吃。”
虞念蘿看他吃得眉開眼笑的模樣，實在想1條搖尾乞歡的大型犬，感覺很新奇，就繼續喂著。
姜濯沒說停，她就1直喂，直到兩塊草莓慕斯全進了男人肚子里。
“吃太多甜食不好，”虞念蘿擱下勺子，認真道：“不止甜食，你平時吃東西也要注意，我讓徐暢找個營養師過來，專門給你調養身體。”
他在姜家受虐待的那些日子，身體的確有所虧空，還是得補補。
她抽出張濕紙巾，撥開男人額前碎發，繞到腦后思索著揉了揉過長的發尾，說：“有空帶你去剪個頭發吧。”
“好，”姜濯喜歡她為自己做安排的樣子，這讓他覺得自己其實是被需要的，“所以大小姐什么時候有空？”
“忙完再說，”虞念蘿沒敷衍，她最近真的很忙，“有時間我通知你。”
晚飯后有個臨時會議，她站起身，拍拍姜濯肩膀，轉身往洗漱間走去。
姜濯盯著女生背影半晌，心里因為之前說帶他回老宅的話高興，轉而想到她忙起來人就跟失聯1樣，開心上頭的情緒頓時冷卻幾分，深深嘆口氣。
今晚抱大小姐美美睡覺的機會飛走了。
之后幾天也見不到人。
真難受。
-
蘭心私人醫院。
陳依依醒來后，得知自己如今的處境崩潰的哭了很久，連陳奶奶都勸不住，最后兩人1起抵著腦袋流眼淚。
周圍知情的醫生護士無不嘆息。
虞念蘿剛查完病房回到診室，前兩天才分配到她手下新來的實習醫生來敲門，說陳奶奶想見她，問她能不能有空去1趟病房。
她利落地簽完1份文件，問：“陳依依醒了？”
實習醫生說：“昨天晚上就醒了，但...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今天早上給她換藥的時候她特別抗拒陌生人的觸碰，除了陳奶奶，誰也沒辦法接近。”
“所以她到現在都沒換藥？”
虞念蘿眉梢輕蹙。
理解病人受到刺激反應過大，但不能因為情緒就拒絕換藥，到時候精神狀態有損，身體也受傷，更難處理。
實習醫生搖搖頭：“換了，是陳奶奶幫忙換的。”
“知道了，”虞念蘿略微頷首：“你去告訴她，我等會9點半過去。”
“好的。”
實習醫生沒再打擾，關門離開。
擺在桌面的多肉綠蘿兩天沒喝到水，肉瓣縮起皺巴巴的褶子，虞念蘿看病人資料時鬼使神差地抬頭看了1眼，恰巧看到肉瓣尖尖裂開道口子，露出里面干癟的小肉球。
什么時候長得？
她拿過剪刀，面無表情地準備剪掉。
刀尖碰到小肉球，瞬間在球體上割出條裂痕。
蔥綠鮮嫩的葉肉被剖開。
虞念蘿才發現這是它的肉芽，是它即將枯死前留給自己的新生。
她動作微頓，猶豫片刻，將剪刀扔進抽屜，腳抵住地面推動椅子往窗臺滑去，從上面尋摸到噴水壺。
把噴水壺跟多肉1起拿在手里，她起身走出辦公室。
到病房前她想過陳依依現在會有的樣子，唯獨沒想到她看見個人都要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甚至不管傷口裂開滲血，吵得整層樓都充斥她喊叫的聲音。
哪怕嗓子撕裂都無所謂，仿佛只要喊出來，就能發泄掉心里的委屈和恐慌。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走——！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啊啊啊啊！”
“依依，依依別怕，是奶奶，是奶奶啊。”
陳奶奶哭成淚人，忍受陳依依胡亂地拳打腳踢想去抱她，奈何每次剛走近就被陳依依用腳踹開。
護士于心不忍，卻也在詢問梁醫生是否要用鎮定劑。
虞念蘿眉目沉靜地看了幾秒，把手里東西遞給實習醫生，幾步上前拉開被打得衣衫凌亂的陳奶奶，在對方驚訝的目光里坐下去，對女孩伸出雙手。
清冷淡然的檀香自帶鎮定功效，獨特的氣味讓女孩飛快將她認出，可對于她的靠近，女孩表現得依舊很害怕。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虞念蘿避開陳依依身上傷口，按住她揮舞的手臂把人摟進懷中，聲線難得溫和，帶著春風拂過的溫柔：“依依乖，別怕。”
安慰的語言太蒼白，她說不了更多，女孩仍然亂動，那些拳頭砸在她身上，力道1般，卻密密麻麻地讓她生出些許痛意。
其他醫護人員有些看不下去。
“別打了，別打了，”陳奶奶慌亂地手都不知道該怎么放，邊哭邊勸：“依依你看看，是你想見的醫生姐姐啊，是你1直想見的姐姐。”
姐姐這個詞好陌生。
陳依依充滿恐懼的大腦重復著這兩個字，不自禁喃喃出聲：“姐姐......”
是夢里才會有，懷抱溫暖，摟著她說睡前故事哄她睡覺的姐姐嗎？
“姐姐，”陳依依逐漸恢復平靜，她呢喃著：“姐姐...我要姐姐，還有奶奶...不要弟弟，不要爸爸媽媽，他們是壞人...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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