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臺。

        山中旅館。

        面前的榻榻米上規規整整地放著一張信用卡。

        我很困惑。

        因為我不相信五條悟是個有良心的人，但我想這卡確實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會給。

        這是怎么了，突然良心發現嗎？

        又或者說這其實是他的陰謀之一，假意給我一張卡然后給反扣個偷竊罪判死刑什么的，這種事他是干的出來的。

        還是收起來吧，下次遇見了話再還——不對，這輩子我們不會再見了。

        所以這錢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輕易動了，就當沒有這回事。

        嗯。

        我重重地點點頭，慎重地把卡用一塊手帕抱起來，小心地收了起來。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拉魯，我慣例先盯著那猛男愛心胸貼，一會后再抬頭和他對視。

        “小美有沒有看見小利？”

        “沒有啊。”

        他那么大個人了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最近他沒有和你見面嗎？”拉魯走到我面前，盤腿坐下，一副想要和我談心的樣子。

        我搖搖頭，別說是見面了，連個影子也沒看到好吧。話說，那家伙的事問我做什么？

        “你沒看新聞嗎？”

        “嗯？”

        “你之前的委托人，死了，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拉魯的表情突然變得深沉，滿臉寫著要我往下繼續問。

        “居然！”

        我也很捧場，掩嘴驚訝：“為什么呢？”

        “小利做的吧。”他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奈。

        “早些時候我聽說了你出任務遇險的事，一時嘴快跟小利提了一嘴，沒想到他下手這么快。”

        說著，還一邊打量起我的表情來。

        石原確實是個殺千刀的，做的事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不明不白死了感覺都有點便宜他了。

        但我真沒想到禰木利久會因為幾句話跑去殺人什么的，要說驚喜感動那倒沒有，驚嚇居多吧。

        看著我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拉魯閉眼長嘆口氣：“小利雖然看著冷靜，但其實是個直腸子，從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

        “他是小杰信仰的忠實踐行者。”似乎是想起了過去，拉魯眼神略有些傷感。

        我靜靜地看著他。

        此刻的我說不出安慰的話來，也沒有辦法和他們在這些事情上共情，本質上他們做的事情就背離了多數人，是我一個在健全社會長大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信仰什么也好，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參與。

        “不用我想說，你應該也知道他對你的感情吧。”拉魯伸手拍拍我的腦袋。

        “我知道他和菜菜子有觀念上的沖突，就立場而言，你夾在兩者之間很為難，但還是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

        他看著我，溫柔地笑著：“小杰不在了，作為看著你們姐妹長大的人，我也希望能連同他的那一份，一起守護你們的未來。”

        “畢竟，我們是家人啊。”

        “……”

        美美子是，但我不是。

        2

        菜菜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用想肯定又跑去和虎杖貼貼了，這幾天她幸福的嘴臉讓我感到既欣慰，又有些妒忌了。

        虎杖真的是個好男人，他一定會好好對菜菜子的，這點倒是不用擔心，或許按照這樣的發展下去，菜菜子沒準能改變虎杖成為大boss容器的命運。

        雖說是炮灰，但這里的詛咒師都有一打十的能力，對付一般的咒靈肯定沒有問題的。

        我對漫畫的劇情不甚了解，所以魔改劇情的事情估計做不來，倒不如想想怎么把萬惡之源給掐掉。

        只要虎杖不成為容器，那菜菜子姐妹倆也不會被殺掉——理論上，或許是可行的。

        接下來只要放任那兩個人膩歪下去就好，目前的我非常需要找到一個除跑單外，能夠證明自己價值的方式，如果成功的話，我也就再也不需要出去面對那些了。

        當然，絕對沒有說得那么簡單。

        上午的談話讓我感到煩悶，又沒有個能談心的，我感覺有點憋得慌。

        正如拉魯說的那樣，那些話是一個字也不能對菜菜子提起的。

        或許他們過去曾“相親相愛”過，但夏油杰離世后余黨幾乎分崩離析，菜菜子和禰木利久的觀念完全不同，因此平時見面了少不了吵架。

        我是不懂為什么禰木利久會喜歡美美子，但這于對妹妹有絕對保護欲的菜菜子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可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啊，憑什么我要代替美美子去選擇自己的伴侶？

        干脆還是出門散散心吧，在旅館里總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最好是在禰木利久回來以前離開，跑不掉我還躲不起嗎？

        我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要知道每次他看我的眼神都很有侵略性。

        因為沒吃午飯，出門前我先去了趟廚房，打算順點吃的再走，一進門就看到廚娘們圍在一起傷神嘆氣。

        想了想我還是湊了過去：“大家是怎么了，怎么一個個唉聲嘆氣的？”

        “哎喲喂！”

        我突然出現嚇了他們一跳，看是我來又松了口氣，可還是把一個小本給藏了起來，這倒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這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們幾個會想出辦法的。”廚娘良子從上面的柜子里拿下來一個漂亮的和菓子塞到我手里，“知道你喜歡吃甜的，特地給你留的。”

        我抱著點心，故作不高興：“阿姨們有心事瞞著我。”

        “哪、哪有，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良子干笑兩聲，“那輪到您來操心呢。”

        這座宅子是原盤星教的產業之一，原先就一直對外開放的山中溫泉旅館，在夏油杰入住后就再也沒有尋常人類出入了，在這工作的管家和廚娘們或多或少都有點咒力，不過達不到詛咒師的級別。

        幾乎所有人都崇拜著夏油杰，尊奉他的信仰和為人，雖說夏油杰是個推崇“扁平化”管理的領導，但底下曾受過他關照的人都很自覺的分層了。

        因此，廚娘管家們對美美子這些和夏油杰有著“家人”關系的成員都特別尊敬。

        為了讓他們不那么拘謹，我也是花了不少時間的，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拗不過我的撒嬌，廚娘們很自覺地把一本東西遞了過來，我接過來一看，發現是一本記得亂七八糟的賬本。

        所以一群廚娘在這里苦惱記賬的事嗎？這些事應該是由管家山地先生來處理的才對。

        現在的旅館沒有任何收入，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靠什么維持到現在的。

        “山地老頭上個禮拜摔傷腳了已經回老家養老去了，走之前教了我們幾個，可我們還是沒搞懂，這幾天有點暈頭轉向的。”

        良子嘆了口氣。

        我隨意地翻閱了幾頁，很不可思議現在還有人維持這樣老舊的記賬習慣。

        “還、還是把賬本給我們吧。”她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臉色，生怕我會因此生氣。

        我合上賬本，朝她們笑了笑，良子也笑著伸手過來接，然而我并沒有給她。

        她有些迷茫地望著我。

        我回望著她，歪了歪腦袋，無害地笑著。

        “可以讓我幫忙嗎？”

        ……

        半個小時后，我將一沓打印好的表單遞給了良子。

        良子滿臉的疑惑，低頭一看，表格上的數字看著熟悉又不大熟悉。

        “美美子大人？”

        “叫我美美子就好啦。”我指了指紙張上的表頭，解釋道，“我剛剛把旅館過去一年的收支都整理了一下，順便還做了些統計。”

        聞言，廚娘們面面相覷，很是驚訝。

        良子則是認真地查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驚呼：“這樣看真的一目了然誒，美美子大人真的太厲害了！”

        “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阿姨都不太懂得使用那些機器，還得是美美子大人啊。”

        我不敢邀功：“那是因為山地先生記錄得很詳細，不過因為本子有些年代了，有的地方看不清楚，還是有一點影響的。”

        “怎么會，您能抽出寶貴的時間做這些我們已經很感恩戴德了，真不愧是美美子大人啊！”

        一群婦女開始起哄，讓臉皮薄的我忍不住紅了臉，說不高興是假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直白的夸獎，不僅讓我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懷念，我父母在世那會，每當我學習上有所進步時他們總是特別替我開心。

        這群阿姨年紀和我父母相仿，看到慈祥和藹的她們，仿佛看到了那些疼愛我的家人們。

        早些時候的郁悶心情也一掃而空。

        我抓著良子的手，很是認真誠懇：“要是還有什么問題的話盡管來找我，我很樂意做這些事的，一點也不麻煩！”

        果然，我還是更喜歡做這些事。

        跑單什么的，一點也不適合我。

        之后的時間里，廚娘們果然拿了更早的賬本給我，就支出的事宜和我商量。

        有了方向的她們不再像個無頭蒼蠅到處亂撞，也顯得很有干勁，相應的，我也拿出百分百的精神來應對。

        管家山地先生做事特別仔細，在管理雜事上沒話說，可在財務方面有些欠缺，賬目也只能往細了做，很多地方沒有章法，也沒有總結。

        針對這些問題，我嘗試著用在原來的世界里所學的方法來應對，雖沒有什么經驗，理論實踐起來也有些難度，但總的來說是順利的。

        我也從中找到了樂趣，當然，更多的是一種歸屬和成就感。

        我或許不適合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但在這總有我能做的事，我被人所需要著。

        破天荒的，我竟然對這邊的生活有了些期待。

        仔細想想，跑單無非是為了錢。前些時候真奈美嘲諷菜菜子的時候就說了如今旅館面臨的窘境，這也是菜菜子時不時出去跑單掙錢的原因。

        為了守護夏油杰生前留下的遺產，兩姐妹真的很努力了。

        所以，如果我能利用旅館掙到錢的話，那是不是再也不需要去外面賣命了？

        我想，應該爭取一下的。

        晚上的時候，我本想等菜菜子回來和她談談，不成想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而且，菜菜子的狀態也有些不對勁。

        一看到我，菜菜子紅著眼沖上前來抱住了我，聽聲音應該是哭了，這倒是大事，畢竟菜菜子那么堅強的人不輕易掉淚的。

        她大哭了一會，才斷斷續續說了起來——

        “我、我看到夏油大人了，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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