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公寓七(你看看人家莊迭)
莊迭試著向前走了一步。
腳下的觸感冰冷滑膩,似乎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他又繼續走了兩步,在快要通過第一個隔間時,不得不停了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地面竟然也變成了糾纏的黑影和肉塊。那些混合物緩慢蠕動著,攀纏住莊迭的腳踝,讓他一直在向下緩慢陷落。
按照目前的下陷速度來看,如果莊迭選擇繼續向前走,恐怕到不了這條長廊的一半,就會被地面完全吞沒。
……
與此同時,在長廊的另一頭,正要回去的宋淮民也被凌溯拉住。
由于是從夢境的盡頭向回折返,異變并沒有發生,宋淮民踩著的地面依然是堅硬的瓷磚。
可當他被凌溯拉著后退時,腳下的地面也同樣發生了變化。
通道盡頭陷落的速度甚至比莊迭所在那一端更快,宋淮民只是退了兩步,就再無法動彈,雙腿從膝蓋往下都被牢牢纏住。
凌溯的力道比地上的怪物更強橫,硬生生把宋淮民拖出來,兩人一起回到了初始位置。
宋淮民踉蹌著站穩,看向莊迭的方向,心中也沉下來。
……到這一步,最后一幕的“規則”已經很明顯了。
可以通過這條長廊回到夢境中,可一旦想要從噩夢里離開,就會被強制著拖住腳步,直到徹底陷落,和那些怪物融為一體。
他們兩人正站在潛意識的邊緣,夢境已經崩塌解離,無法再維持完整的“夢域”,邊界也隨之消失。只要放棄折返,再喚醒個人錨點,就能順利脫離這場夢境。
可放棄折返,也就意味著要把莊迭一個人留在夢里。
“老宋,你先回去。”
凌溯單手扶著他,視線落在通道的另一端:“找一個因為校園暴力休學的男孩,給他提供社會保護,把調查結果告知他的家長。學校是……”
盥洗室場景崩塌前,那件被洗干凈的校服曾經出現在鏡中過,只是一晃就碎成了無數碎片。
凌溯停下來,在腦海里重新拼起那些破碎的畫面:“z市第三中學。”
宋淮民皺緊眉:“開什么玩笑,把你們兩個扔在這,我一個人回去?”
凌溯仔細觀察著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正在沉吟,想也沒想順口回答:“比起留在這,你還是先回去更有幫助……”
他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誠懇解釋:“抱歉,老宋,我不是說你留在這里——”
“不用強調了!”宋淮民強行打斷,“找到他以后呢,我都要干什么?”
“幫幫他。”凌溯說。
宋淮民已經拿出筆記本,聞言停下記錄,抬頭看了凌溯一眼。
“雙保險,萬一這次脫離失敗,夢者的情緒和心理狀態越穩定,我們再嘗試脫離的機會就越高。”
凌溯想了想,又解釋道:“他失控的恐懼,你應該都清楚了,剩下心結應該就在這里……絕望。”
“逃不出去的絕望,想逃跑就會陷下去,越掙扎陷得越深。”
凌溯看著那條吞噬人的隔間長廊:“黑影和怪物合作了。黑羊效應中有三類角色,無助的黑羊、持刀的屠夫、冷漠的白羊——即使被堵在隔間里變成了影子,只要能找到其他的黑羊,就會選擇沉默旁觀,以免再次變成受害者。”
“一旦這種局面形成,‘黑羊’被選出來,就很難被再次打破。”凌溯提醒,“需要相關的社會幫助介入和干預,否則以后還可能會不斷發生類似的事件。”
宋淮民沒有立刻開口,低頭記了幾行,才又問他:“你準備怎么做?”
凌溯活動了下手腕和腳踝,原地做了兩個立定跳遠的準備動作。
宋淮民:“?”
他忙收起筆記本,一把扯住了凌溯:“就算現在的局面不太樂觀,也不至于這么想不開吧?你看看人家莊迭……”
宋淮民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對面。
莊迭沒有繼續嘗試離開,已經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正站在長廊遙遠的另一端,一邊活動身體,一邊用力做著擴胸和展臂運動。
宋淮民:“……”
和整體氣氛過于格格不入,宋淮民也忍不住覺得自己應該先走:“你們兩個要干什么,就在這熱身,等下一個下午四點鐘輪回重開嗎?”
夢境已經崩塌,維持夢境的強烈情緒也在洗衣服的課余活動中逐漸淡化,下一場輪回究竟會不會發生都還無法確定。
如果不能順利離開,誰也不能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宋淮民實在想不通這兩個人打算做什么,看著另一邊正在廢墟里翻找,已經拖出一根斷裂水管的莊迭:“你立定跳遠過去,他撐桿跳回來?”
“……也是一種方案。”凌溯挽起袖口,“如果這次沒成功,下次我們就試試這個。”
凌溯一邊說,已經一邊從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如同血月的紅色眼睛里挑出了其中一對。
鎖定好目標后,凌溯又向前走了幾步,仔細丈量著距離。
“別亂動!太危險了,掉下去怎么辦?”宋淮民終于看出他的打算,“你打算跳過去?!”
“對,那雙眼睛和其他的有細微的區別,我之前就注意到了,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凌溯點了點頭:“就在剛才,我終于想起來,這是臥室那臺貓頭掛鐘的眼睛。”
每次整點報時,掛鐘的綠色貓眼也會亮起紅光。
這時候,它會張開嘴,把那個破爛的機械鳥吐出來。
“我一直在想,臥室代表保護,意味著他對安全和休息的渴望。”凌溯道,“可為什么每次輪回開啟,作為肉團怪物核心的機械鳥最先出現的地點都是臥室?”
宋淮民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確實……為什么?”
“還只是個假設,真相要靠你們回去調查才知道了。”凌溯向后退了兩步,做好助跑的準備,“我更愿意相信,這是他在潛意識里,依然很想做到的一件事……”
他快跑了幾步,腳下驟然發力,跳進了那一片深灰色的空間里。
……
另一端,看到凌溯采取的行動,莊迭也終于松了口氣。
他已經熱好了身,彎腰撿起那根斷裂的水管,試著掂了掂,然后直接拎在了手里。
現在已經沒有不限電的吹風機專用插座,電鋸不能通電,暫時派不上用場。還好盥洗室沒有徹底崩塌干凈,依然能找到一些趁手的小道具。
“想看我怎么選……是崩潰、逃跑還是留下睡覺嗎?”
莊迭還是第一次正式進別人的夢作客,也不清楚自己說話對方是不是能聽到,索性也不等有沒有反應,一個人繼續念叨:“想象力有限啊小朋友,就只有這么幾個選項,是不是太少了?”
莊迭拎著水管,重新走向漂浮的隔間,發現有靠近的觸手就一水管戳下去。
他只是個普通的幼兒園助教,準頭畢竟有限,但宛如叉魚般的豪放氣勢依然讓地面的怪物有些忌憚,蠕動著試圖躲開。
趁著這個機會,莊迭兩步邁到了隔間中間。
這個由黑影和血肉組成的“第七隔間”,乍一看上去依然是原本的樣子,漆黑壓抑、陰風陣陣,四面墻冰冷厚重,仿佛永遠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莊迭自言自語:“怪談里說,有人在第七隔間跳樓了,所以有傳言說會鬧鬼。門被從外面鎖上了,你怎么都逃不出去……”
莊迭舉起水管,敲了兩下墻壁。
根據凌溯的分析,這場夢的主人已經無法維持自身的理性,換句話說,對方和他們一樣,也被困在了這場夢里。
這些因為情緒而崩壞的記憶碎片,已經陷入了毫無章法的混亂,連做夢的人也無從分辨真假,只能一直被裹挾在其中。
于是,整件事里一個最顯眼的漏洞竟然始終沒有被察覺。
“我一直很奇怪。”莊迭問,“既然是跳樓,總該有個窗戶吧?”
隨著這句話,整個空間都像是跟著微微顫動了下。
“你自己也忘了,是不是?”莊迭問。
在那場模擬夢境中,莊迭曾經在走廊里砸碎過一次窗戶,那是夢境的“錨點”。
這座公寓并不存在,它的一切都是利用原有夢境的素材搭建的。也就是說,走廊那扇隱藏在墻內的窗戶,一定就存在于這場夢中,藏在某個還沒被注意到的角落。
“你不是故意忘記的。”莊迭站在隔間里,“那次事件之后,當時的強烈恐懼就一直糾纏著你,怎么都逃不出來。”
“在夢里,那個隔間變得越來越恐怖,絕望也越來越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發現你已經快分不清自己是做夢還是醒著……”
莊迭不斷用水管敲擊墻壁,分辨著每次的聲音:“你幾乎要忘了隔間里還有一扇窗戶,那扇窗戶被絕望砌死了。”
人類經常會被記憶欺騙,反復的回憶導致記憶一次又一次被重新加工,最終連自己都相信了那就是真相。
沒有希望,逃不出去,反抗不被允許,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功……這些觀念被環境不斷強化,甚至讓受害者逐漸開始相信,這原本就是自己真實的想法。
“可潛意識還記得。”莊迭說,“這兒有一扇窗戶。”
玻璃被鑿碎的清脆聲音,陡然炸響在幾乎靜止的空間里。
怪物扭曲著凄厲嚎叫起來。
貓頭掛鐘忽然響起刺耳的報時聲,機械鳥滾落出來,卻被一只手穩穩接住。
凌溯站在被灰霧隱沒的臥室,他朝莊迭笑了笑,將機械鳥一把塞回貓頭掛鐘的嘴里,趁機把柳葉刀也送進去,徹底搗毀了掛鐘的報時機關。
“這兒也有一扇,這兒還有,這里,這里……”
莊迭徑直向前走。
不斷有黑影牽扯著血肉糾纏上來,他卻像是毫不在意,大步跨向下一個隔間。
他拎著水管,用力鑿穿每個隔間的窗戶。
明亮的陽光穿透灰霧,射在怪物猙獰丑陋的身體上,占滿了每一個裝滿了絕望的“第七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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