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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天堂島三(第一件莊迭同學(xué)必須記住的)


正是這一點光線,  拉住了凌溯和莊迭原本準備離開的腳步。

        “不是《神曲》嗎?”宋淮民走過來,“但丁那個年代,應(yīng)該還沒有這種科技吧!

        他湊上潛望鏡試著向里觀察,  卻只能看到黑咕隆咚的一片,迎著凌溯的視線微微搖頭,向后退開。

        “但丁生活在十三世紀末,現(xiàn)代潛望鏡是二十世紀初發(fā)明的!绷杷菹肓讼,  “雖然我國古代西漢年間就已經(jīng)有類似的裝置,但看這個東西的精密程度,至少也是在第二次工業(yè)革命以后了。”

        莊迭飛快拿出小本子,借著頭燈埋頭記筆記。

        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識凌溯的知識庫,但宋淮民還是忍不住感慨:“你腦子里是怎么裝下這么多東西的……”

        凌溯摸了摸鼻尖笑笑,他正要習(xí)慣性謙虛兩句,發(fā)現(xiàn)莊迭的視線,又控制不住地一開屏:“其實很簡單。”

        宋淮民面色忽變,  沖過去就要把莊迭跟他隔開,卻還是慢了一步,  追悔莫及地摸出耳塞。

        在這里記筆記不方便,莊迭直接拿出了錄音筆:“為什么簡單?”

        “但丁是文藝復(fù)興三巨頭之一,也是文藝復(fù)興的重要先驅(qū)——記住文藝復(fù)興是14到17世紀,  那一堆大文學(xué)家大藝術(shù)家們生活的年份就非常好判斷。”

        凌溯興致勃勃解釋:“至于潛望鏡這種東西,它的升級注定伴隨著戰(zhàn)爭,只要記住近代那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時間就夠了!

        落潮的時間有限,凌溯沒有停在原地浪費時間。他仔細觀察過那個埋在巖壁里的潛望鏡,就繼續(xù)拿起手電筒,  走在前面引路。

        “你以后要是還做幼兒園助教,可以給小朋友們講一講《淮南萬畢術(shù)》。記住淮南王劉安就能記住這本書,  劉安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那個。”

        凌溯隨時留意著附近的環(huán)境,一邊給莊迭繼續(xù)講:“雖然劉安自己本意是想修仙,但意外把自己和門客都修成了物理學(xué)家和化學(xué)家。書里有潛望鏡的雛形,還提出了人工制冰、冰透取火、磁石相拒、濕法煉銅……”

        莊迭自己也很喜歡看書,但只是一口氣全背下來,用的時候再逐一翻找,多少有些浪費時間。

        他第一次聽凌溯用的方法,很感興趣:“和推理一樣,只要記住一個,就能記住一大串!

        終于找到愿意聽自己啰嗦的人,凌溯欣然點頭:“就是這樣,其實——”

        莊迭飛快學(xué)以致用:“我只要記住你,就能記住所有和你有關(guān)的事!

        凌溯忽然停下腳步。

        宋淮民正堵著耳朵埋頭往前走,發(fā)覺前面的人突然停了,嚇了一跳:“怎么回事?有情況嗎?!”

        “……沒有!绷杷莞袅艘粫䞍翰艛[擺手,他清了下喉嚨,笑了笑,“對!

        后面那個字是對莊迭說的,凌溯忍不住抬起手,揉了兩下近在咫尺的小卷毛。

        凌溯直視著莊迭的眼睛,認認真真回答:“對!

        莊迭也覺得自己這句話總結(jié)得非常好,打開本子記下來,繼續(xù)一步不落地跟在凌溯身后。

        宋淮民又走了一段路,摘下耳塞,才發(fā)覺凌溯居然安靜得過分。

        莊迭倒是一路都在埋頭小聲念叨,他正嘗試把背過的東西用凌溯的方法串連起來,沉浸在自己的記憶宮殿里玩得不亦樂乎。

        他的一只手老老實實被凌溯拉著,雖然在越來越窄的路上走得有點吃力,但也徹底杜絕了踩在石頭上摔倒的風險。

        凌溯單手圈著莊迭的手腕,一邊照常給出提醒,一邊仔細引著莊迭繞開了所有不平坦的地段。

        拿著手電筒、孤零零走在最后的宋副隊長沉默了一會兒,把手揣進口袋里,牢牢閉上嘴。

        副隊長冷酷地豎起衣領(lǐng),打消了“要不要去關(guān)心一下凌溯”這種忽然冒出來的毫無意義的念頭。

        ……

        發(fā)現(xiàn)潛望鏡后,三人組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崖壁上。

        海上的霧越來越濃,手電筒的光線能走的距離也比之前明顯短了不少,但仔細觀察下,依然叫幾個人發(fā)現(xiàn)了許多不該屬于這個小島本身的痕跡。

        巖石的縫隙里有破損的鐵皮殘片,陰影里戳出生銹的鐵釬,稀疏的雜草叢中藏了一小節(jié)已經(jīng)脫膠的電線。

        凌溯作為經(jīng)驗豐富的領(lǐng)路人,一路穩(wěn)穩(wěn)當當領(lǐng)著莊迭,自己被絆得臉朝下摔在了地上,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一條近乎完整的錨鏈。

        被凌溯的平地摔嚇了一跳,宋淮民快步過去:“要不要緊?”

        “沒事!绷杷荼磺f迭及時拉了一把,單手撐地穩(wěn)住身形,“這樣看,這里還真是曾經(jīng)有過一艘潛艇。”

        之所以會被絆倒,倒不能完全算是凌溯自身的問題——任誰也想不到,這種黑咕隆咚的小島邊緣,竟然會有一條碩大的鐵鏈突兀橫在地上。

        三人的照明裝置都以身旁的巖壁為主,凌溯走在最前面,就結(jié)結(jié)實實中了招。

        “已經(jīng)徹底銹死了。”凌溯試著晃了晃這條巨型鐵鏈,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移動,“一端是固定在海里的……”

        他直起身,用手電沿鐵鏈完整照了一遍。

        銹跡斑斑的鋼鐵巨物沉默在夜色中,像是從前方的石壁內(nèi)直接長出來,一路延伸進冰冷的海水里,消失在不可知的深處。

        “不光是它!彼位疵駝偛牌鋵嵕拖雴柫,“再走下去,我們也快延伸進海水里了吧?”

        幾人腳下的路面越來越濕滑,不少地方一踩就能出水,偶爾還有海浪拍打上來。

        雖然手電筒能照到的地方還是陸地,但如果繼續(xù)走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前面的路就會被海水徹底淹沒。

        凌溯沉吟了下,看向莊迭:“我們走了多遠?”

        “這里不太好走,我的步幅是五十五厘米!鼻f迭想了想,“發(fā)現(xiàn)潛望鏡以后,我們走了一千七百九十七步,四舍五入是九百八十八米。”

        幾人身后,來時的路隱在愈濃的霧中,風里傳來某種像是海底發(fā)出的模糊嗚咽。

        “要不再走一段?回去的時候走快點就行了。”宋淮民猜到凌溯在想什么,“你要走這條路,是因為你覺得這條路上有東西嗎?”

        凌溯干脆搖頭:“是因為我覺得這條路上什么也找不到!

        宋淮民瞪圓了眼睛,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在莊迭的對比下,凌溯已經(jīng)逐漸開始對自己的運氣和人品有了清醒的認識。他百感交集地擺了擺手,滄桑地嘆了口氣:“老宋,這種事你不會理解……”

        這種事多說無益,凌溯伸出手試了試水深,又看向身邊的巖壁。

        在嚴重缺乏參考物、海面又幾乎和濃霧融為一體無法找平的情況下,他們幾乎無法判斷,究竟是這條路正逐漸下行,還是海潮已經(jīng)漲了上來。

        如果是前者,留給他們的時間就還算充裕——但如果是后者,再向前走就是在拿命冒險了。

        更不要說,在他們前行的過程中,精神力還在持續(xù)消耗,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憑空損耗了大約10%。

        宋淮民比他們進入夢域的時間早,即使凌溯已經(jīng)設(shè)法讓他轉(zhuǎn)移注意力放松下來,目前的血條依然不算樂觀。

        凌溯搖了搖頭,他站起身,正準備帶頭直接折返,卻不料變故也在此刻陡生。

        一聲劇烈的爆炸徹底打破了島上寂靜的夜色。

        爆炸聲很遙遠,但同時伴有的耀眼強光在這里都依稀可見。在轟鳴聲響起的同時,某種極為慘烈尖銳的野獸嘶嚎聲也震徹全島。

        宋淮民神色沉了沉:“那片森林……”

        能引發(fā)這種程度爆炸的,也只有“繭”直屬的內(nèi)部人員——他們能接觸到繭的核心部分,攜帶的武器遠比面向公眾的特殊事件處理小隊威力更強。

        那兩個人會在叢林中引發(fā)爆炸,說明已經(jīng)遭遇到了普通手段無法處理的敵人。

        凌溯點了下頭,他迅速把莊迭攬在身邊,貼緊巖壁聽著另一側(cè)的動靜。

        爆炸雖然劇烈,但和這一整座島比起來,能夠引起的后果并不算嚴重——但那頭不知是被激怒還是受了傷的猛獸似乎徹底陷入了狂躁。

        沒有雜音的干擾,能清晰地聽見粗壯的樹木在撞擊下生生折斷,更多的直接連根拔起。礁石碎裂滾動,令人膽寒的巨大聲響沿著地面從島的另一頭遙遙傳來。

        這座島正在搖晃,這種搖晃變得越來越劇烈,甚至已經(jīng)很難站穩(wěn),他們的頭頂開始有碎石滾落下來。

        凌溯半蹲下來,雙手交疊作墊,先把宋淮民送上高地。

        幾人來時的路很快就被塌方的巖礁阻住,野獸的怒號一聲比一聲凄厲,整座島都在這種嘶吼里翻滾戰(zhàn)栗。

        凌溯看向莊迭,示意他模仿宋淮民的動作。

        莊迭踩住凌溯交疊的雙手,他站穩(wěn)身形,正要攀上巖壁,余光忽然掃見異樣。

        那根早已銹蝕的、連鐵環(huán)都有手臂粗的碩大錨鏈,在幾度巨力拉扯之下竟驟然掄起,朝莊迭迎面砸了過來。

        海水高高掀起,兇猛地劈面砸落。

        ……

        預(yù)料之中的重擊沒有落在他身上。

        莊迭睜開眼睛,他被凌溯整個圈在了懷里。

        在他們周圍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透明護罩,這層護罩強行彈開了鐵鏈,也一并隔開洶涌的冰冷海水,連聲音也變得極渺遠。

        凌溯半跪在莊迭面前,牢牢護著莊迭,視線微垂。他的神色不像平常,瞳底有某種格外清晰的冷淡,讓莊迭忽然想起他總是把玩的那把手術(shù)刀。

        凌溯把玩手術(shù)刀的手。

        鋒利的刀刃靈巧地在指間跳舞,溢出一點寒光,又被火苗迅速舔舐干凈……

        莊迭回過神,看著眼前跳躍著的小火苗。

        凌溯剛打完響指,正笑吟吟看著他。

        海浪落回他們身后,凌溯的雙臂撐在他身側(cè),兩個人渾身上下都已經(jīng)被海水澆得濕透。

        鉆心涼的呼嘯著的冷風里,莊迭的視線越過凌溯左肩,發(fā)現(xiàn)那條錨鏈卷過巖壁的痕跡——如果凌溯沒有及時把他撲倒,莊迭剛才站的位置注定要被砸個正著。

        剛才的一切都像是毫無預(yù)兆出現(xiàn)又消失的幻覺。

        “小卷毛!绷杷輪,“記住隊長了,是不是?”

        莊迭在他掌心點頭。

        凌溯就跟著笑了,他傾身抵上莊迭的額頭,伸手攏住莊迭的后腦,輕輕揉了揉那一腦袋濕漉漉的小卷毛。

        他保持了一會兒這樣的動作,才放開莊迭,稍稍向后撤開。

        “來串聯(lián)一下知識點,第一件莊迭同學(xué)必須記住的事……”

        凌溯看著莊迭的眼睛,把那一小撮不會熄滅的火苗送給他:“隊長超厲害,什么事都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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