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一腳踹出了潛意識世界)
z1和隊友們愕然轉過頭。
在所有人中, 最難以置信的反而是z1。
他已經比另外三個人更先反應過來了這個代號意味著什么,并且在一瞬間確定了自己的懷疑。
倒不是說他不認可凌溯的實力……有過這場夢域中的種種經歷,z1如果再猜不出凌溯一定曾經作為拓荒者服役過, 就該被徹底開除出一級任務者的隊伍了。
只不過,破繭者說出的代號實在太過叫人難以置信,即使是早有了心理準備,z1和幾個隊友依然目瞪口呆地立在了原地。
“你沒告訴過他這個?”
破繭者也怔了下, 回頭看向z1:“抱歉,我還以為一級任務者通常都比較……傲氣,不會那么容易就配合你們的行動。”
瀕死夢域的封閉性非常強,由于夢域內的屏蔽干擾,加上非重點記憶不會上傳的特性,他同樣無法知道在那些時間里凌溯都和z1說了什么。
事實上,除了凌溯攤牌說出了代號和身份這種情況……破繭者也實在想不出,z1怎么居然就心甘情愿地用那種造型拖著雪橇, 追著拴在繩子上的香蕉在鐵軌上跑了四十五分鐘。
“其實告訴他也沒什么,你的身份并不是必須保密的。”
破繭者說道:“畢竟你——”
話說到一半, 他在面罩下的嘴就像被拉鏈拉上一樣,忽然合攏在了一起。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破繭者已經身不由己地原地立正, 結結實實閉上了嘴:“……”
z1的后臺叮咚一聲,跳出一條隱藏特殊標記的內部通訊。
【他也沒告訴莊先生嗎?】
z1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反應了幾秒鐘,才看向那名破繭者,遲疑著搖了搖頭。
……
凌溯單手撐坐了起來。
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異樣, 肩背卻已經不自覺地繃緊了,看著瞪圓了眼睛的小卷毛。
這種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凌溯挪開視線,有些焦躁地四處看了看,抬手用力揉了兩下脖頸。
嚴格來說……這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只是有選擇性地保留了一部分事實沒有說出來,就像那個破繭者說的,這些事并不是必須保密,也用不著遮遮掩掩。
之所以沒告訴過任何人、也包括莊迭,就只是因為凌溯不想提這件事而已。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其實有些陌生,幸好他們在上個夢域里的記憶還在,還可以套用一位年輕有為的職業騙子的話——“因為的確在認真地計劃著與你共同擁有的生活和未來,當我看向你時,任何一點忘記坦白的隱瞞和秘密,都會讓我像是犯了罪一樣忐忑不安”。
凌溯覺得,自己有必要趁著記憶還足夠鮮明,立刻弄出來個摘抄本把有用的內容全記下來。
他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不知道是不是腎上腺素的功勞,那種過度用腦后的眩暈后遺癥似乎減輕了一點。
“我已經退休了……退休挺久了,他們這行的職業壽命比較短。”
凌溯特地強調:“我跟他們很早就不聯系了,內部通訊好友都刪了。”
在邊上閉著嘴立正的破繭者:“……”
凌溯說的還真是實情——如果不是因為總部的所有高層都聯系不上s0,也不用特地叫他來跑一趟,在當前的科技水平下通過這種原始的方式來送這兩份請柬。
凌溯不著痕跡地坐直身體,他很好地通過調整呼吸掩飾了緊張,抬手揉了揉莊迭的頭發。
“小卷毛?”凌溯試探著輕聲說,“不用管他們。你要是想回去,我們這就——”
莊迭一拳敲在掌心:“隊長,你的名字是這么來的!”
凌溯話頭一頓。
他握著莊迭的手臂,有點茫然地張了張嘴,忽然揉著頭發啞然失笑:“……對。”
凌溯徹底放了心,把小卷毛攏回懷里,來回輕輕晃了晃。
“是這么來的……我當時急著退休嘛,就讓‘繭’幫我隨便弄一個。”
他低聲耐心地解釋:“只要能替換掉代號,聽著像是個人用的名字就行,我當時還覺得這個名字挺普通的……”
“繭”用代號音譯備注的傳統其實由來已久,只不過到了這次大規模替換編號系統,才被廣泛應用在了每個直屬任務者的頭上。
剛得到這個新名字的時候,凌溯還不知道珍惜,認為不過是個還不錯的普通人名,只要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直到經歷了無數次抽獎的毒打,又看到被音譯成二蛋的d2之后,凌溯才隱約意識到,自己或許就那么輕易忽略掉了整個人生中第二次運氣爆棚的時刻……
“非常好聽。”莊迭給出了格外認真的評價,“隊長,我喜歡這個名字。”
凌溯的呼吸停頓了下,他的掌心貼著莊迭的后腦,那些調皮的小羊毛卷兒在他指間鉆來鉆去。
以小卷毛的腦力跟思考速度,在沉默的那一段時間里,不可能只是想通了這樣簡單的一個問題。
莊迭顯然還想了很多事,又逐一排除了它們被提起來、問出來的必要性。凌溯不清楚莊迭是按照什么標準來篩選和排除它們的,但毫無疑問,對方最后選擇問出來的問題,是他最喜歡的一個。
“我也喜歡這個名字。”
凌溯閉上眼睛,低下頭用嘴唇輕輕碰著那些軟乎乎的頭發:“我用這個名字找到了你,把你領回了家。”
莊迭回抱住他,慢慢地、一下接一下地摸著凌溯的后背。
他學什么都很快,手上的力道起初還有些生澀,后來就變得熟練和溫柔。
莊迭雙手扶住凌溯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替他揉著太陽穴。
那下面的血管貼著莊迭的指尖細微搏動,凌溯現在應該正頭疼得厲害,可他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凌溯一動不動地靠著他,無意識繃緊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溫暖的氣流輕輕打在莊迭頸間。
他不再強行控制自己外溢的精神力,在他掌心始終燃燒的火苗不斷變換著形態,一會兒變成一片葉子,一會兒變成一顆星星,接下來又變成了一朵盛放著的玫瑰……
……
不遠處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打開了后臺。
他們完全被隔絕了視線——只要試圖朝那兩個人的方向看過去,視野里就會毫無預兆地出現一個正在加載中的緩沖圈,有些時候甚至還會跳出幾個格外逼真的彈窗廣告。
除了任務錄像,z1的隊友們還沒和凌溯正經打過交道。直到這一次,他們才終于直觀認識到了凌溯在認知調整方面的能力。
三人震撼不已,在臨時拉的會話組里飛快發著消息,討論著這種級別的視覺屏障能在考核里拿到多高的分數。
話題越扯越遠,就又回到了凌溯本人的身上。
最棘手的是,這種暗示并不會造成記憶的缺失,所以幾乎無法察覺到任何異樣。
「打擾一下……我有個問題。」
有許多潛意識方面的問題,在他們這些任務者面前或許很棘手,但交給咨詢師們就能找到更溫和有效的方法。
回憶著宋副隊長的標準示范,凌溯抬起腿,將對方的意識結結實實一腳踹出了潛意識世界。
「我們可以公布和確認的幾點是:繭目前的程序和硬件系統都是第三代,已經足夠穩定和可靠。它和任何陰謀論或是預知、時間穿越之類的猜測無關。」
沒有同伴,沒有后臺和總部,沒有可以提供聯絡和進行救援的任何人。
看到這個問題,那幾個級別不同的直屬任務者停下來交換了個視線,才由那個破繭者整理好了相對官方的回答。
破繭者目光亮了亮:“好好……那我呢?”
邀請心理協會方面合作,誠然有著需要吸納更多專業人士的緣故。
他同樣只知道凌溯的代號是s-0,這個代號和其他代號不同,永遠不會被第二個人取代。
同樣的,那些看起來堪稱魔鬼的體罰,也是為了鍛煉他們在現實中的身體,保證意識和身體的契合度。
連特殊事件處理小隊的負責人登記的也是這個名字。
這些經受過千錘百煉、抵抗住了數不清的認知干擾和侵襲,一身蒼耳勛章的拓荒者們,居然沒一個人想起來過他們還有個代號s0的魔鬼隊長兼教官。
其余幾人面面相覷,連破繭者也搖了搖頭。
「請問‘繭’在現實中的研發時間就只有三個月嗎?」
他留意到那種讓自己閉嘴的力量消失了,另一側的視覺屏蔽也已經被解開,就關掉后臺轉回身,看向走過來的凌溯。
“他們都很想讓我把你帶回去,只是見你一面也行。”
對方的狀態比之前好了許多,領著莊迭一起走過來時,已經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懶洋洋的放松狀態。
他們不知道s0為什么執意要做這種事,為什么要選擇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里,但既然隊長決定了這么做,就該有這樣做的理由。
在那個時候,一切都非常原始,他們所熟悉的大部分功能都沒有被開發出來。
「我們必須承認,如果純粹從無到有開始研究,即使窮盡我們所有人的力量,配合時間流速調整,也不可能在三個月內建造起這樣周全和完備的龐然大物。」
他轉身剛走了兩步,忽然反應過來,及時剎住腳步:“s0,我是來給你們送請柬的,還得帶你們回去一趟。”
——他們只是在每次翻找回憶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忽略掉一個被模糊掉的奇怪人影。
他們只是音譯了代號,平時在現實中自然還是該叫什么叫什么。但凌溯似乎是直接就用了這個當本名。
它永遠屬于最初的、能力最強的那個拓荒者,代號的頒發時間要追溯到最初的“繭”的雛形剛剛確立的時候。
破繭者說道:“你給我們下暗示這種事……我們有點生你的氣,但也只是一點。你做的事總有你的道理。”
他們忘掉了自己的隊長,然后又連“忘掉隊長”這件事也在不知不覺間忘掉了。
破繭者啞然:“能聽到你說這話可真不容易。”
傳言也不是完全不準確,拓荒行動中幸存下來的大部分人,的確都成了總部高層。
在沒有“繭”的協助、沒有技能和精神力輔助的那段時間里,每個人都只能靠自己,任何一秒鐘的軟弱,都可能導致在夢域中永久的迷失和沉眠。
「說起來,凌隊為什么要換新名字?他原本叫什么,有人知道嗎?」
他回頭仔細看了看,確認過小卷毛的視線已經被催眠師擋嚴實,就單手封禁了破繭者的后臺。
催眠師愣了下:「什么現實任務?」
「這就不是我們方便對外解釋的了……不過你應該猜得到的,柳先生,你應該比我們更熟悉它。」
催眠師:“……”
破繭者抓緊時間快速說道:“雖然大家對你怨聲載道,每個人都被你折騰得死去活來,但我們是真的很想念你……”
催眠師不忍心地擋住了眼睛,及時扯著看熱鬧的z1站得遠了點。
「產生這種疑問是很正常的。」
「事實上,繭最初被研發和設計時,并不是為了處理夢境的異變,而是有著更加實際的現實任務。」
破繭者笑了笑:「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嗎?看來我們更新迭代的效果非常明顯……」
這是真心話,他們每個人其實都很清楚,那些殘酷的訓練是為了能讓拓荒者們熬過一個又一個夢域,清醒著回到現實世界。
凌溯搖了搖頭,扯了下嘴角:“我沒能控制好。”
只不過……除了這一點,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直接的原因。
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這種問題,破繭者快速熟練地復制粘貼著回復,大段的文字在屏幕上跳出來。
“很抱歉。”破繭者看了看莊迭,確認兩人間的確沒因此產生什么誤會才放心,主動朝凌溯道歉,“我不該說那么多。”
催眠師猶豫許久,才有些生疏地調出后臺的對話框,敲下了一行字。
凌溯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些年,在外流浪的隊長也學會了新的招式。
破繭者看得到催眠師后臺的全部內容,見面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了這是個心理協會來的受邀者,在對方掏出了水晶球的時候則更確認了這件事。
凌溯:“……”
他忽然有點懷念,忍不住嘆了口氣:“記得你當初訓練我們的時候,冷酷得像個魔鬼。每次都要求我們站在針尖上,用精神力壘起來一百個雞蛋。誰堅持不住了就被你罰從睡眠艙里滾去繞操場跑一百圈……”
而這種“好像忽略掉了一個模糊人影”的認知,又會再一次被潛意識中的暗示所忽略掉。
z1的隊友早就想問這個了,發現屏幕有了空檔,就立刻敲進對話框發了出去。
當初從“繭”退休的時候,凌溯留了一手,通過告別的全息投影錄像給他們所有人都下了暗示,讓所有人都忘了還有s0這個人。
“我自己去。”凌溯點了點頭,“我還沒老,還記得路。”
破繭者下意識點了點頭:“哦。”
“沒事。”凌溯和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拎著他走到角落里,“去跑一百圈。”
甚至連這一次終于有人掙扎著想起了s0,都是因為莊迭升級的速度實在太快,作為下級任務者的典型代表引起了高層的注意……在排查是否有作弊刷經驗貢獻點的嫌疑時,忽然有一個人停下來,視線凝在了莊迭那個從來沒換過的搭檔身上。
破繭者有點茫然地停住話頭:“……我又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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