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強烈的異常意識波動...)
宋淮民火急火燎趕到現場時, 正看見這一幕。
得知有因為在夢里受了刺激、精神瀕臨崩潰的失控持槍者,特殊事件小隊原本就是趕來支援的。
可宋淮民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居然在這兒都能看見那兩個人。
看見凌溯被人用槍挾持著、黑洞洞的冰冷槍口還抵著太陽穴的時候,宋副隊長的腦仁疼得活像是往里塞了個電鉆:“這又是怎么回事!”
凌溯也挺理虧, 站沒站相地虛心反省:“大意了……”
“你別說話!”宋淮民咬緊牙關橫了他一眼,握著槍的手掌都滲出了些冷汗——這人到底有沒有點被挾持的自覺?!
“教官和莊先生剛看完電影出來,正好那個人忽然掏槍。”
行動組負責人壓低聲音,愧疚地低聲解釋:“當時很混亂, 具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想給那兩個人留一些獨處的空間,就在附近隨便逛了逛,誰知道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居然就出了岔子。
警方還在緊急討論營救計劃,卻沒想到莊先生竟然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把槍,直接嚇住了那個持槍的行兇者。
“他們——他們現在也有點擔心莊先生的狀態。”
行動組負責人攥了攥拳,他幾乎已經被自責填滿了:“所以更不敢貿然行動……”
在宋淮民到場之前,行動組負責人已經盡力說明了情況……但也實在很難說服其他人。
畢竟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眼里, 比起一個已經失控的瘋子,隨時隨地能掏出槍來冷靜地瞄準別人眉心、氣場冰冷得堪比職業殺手的不明身份的年輕人, 的確更令人脊背發涼。
尤其莊迭看起來是真的隨時都會扣下扳機——即使是行動組負責人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對方真的敢對凌溯做什么,在他手指動一動的同時, 莊迭就會比他更先下手。
宋淮民猛地轉回身,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已經分明沉下來:“他們兩個都是正常人——正常人里特別好的那種人!”
警方小組長是宋淮民的老部下,被久違的低吼兇得一愣:“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宋淮民沉聲打斷,“肇事者看不見, 你們也看不見他后面的售貨架嗎?”
被他提醒,眾人詫異看過去, 才發現在那個售賣爆米花和飲料的柜臺后方,的確有一個不算起眼的、用來擺放電影周邊的置物架。
由那個持槍者的角度看過去,被莊迭擋住的視線死角里,擺放著高仿真模型槍的那一列赫然缺了一盒,
小組長詫異地瞪圓了眼睛:“他拿的是模型槍?!”
這種反應實在不能怪警方——畢竟距離實在太遠了。他們不能貿然驚動那個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持槍者,那把模型槍的擬真度又高得離譜,從這里憑肉眼看過去,根本不可能發現任何區別。
更重要的是……那個卷頭發的年輕人哪有一點拿著模型的架勢。
警方的應急小組長期在高危環境里處理突發狀況,對什么樣的人是虛張聲勢、什么樣的人是真的有威脅,已經練出了一套不必思考的本能。只要一打眼,就能立刻判斷出哪一方更危險。
別看那個持槍者脅持著人質,看起來瞪著眼睛兇神惡煞,其實早已經嚇得一動都不能動了。
倒是那個年輕人,在他剛舉槍的時候……警方好幾個人都條件反射地據槍自衛,他們甚至真的考慮了幾秒要不要先想辦法把挾持者解救下來。
徹底弄清楚了情況,宋淮民不再耽擱時間,把槍拋給小組長:“給我副手拷。”
小組長還是有些不放心,皺緊眉:“宋隊……”
“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同事,是我很信得過的朋友,誰都不危險。”
宋淮民薅了副手銬,加重語氣又強調了一遍:“一點都不危險。”
說完,他給凌溯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走了過去。
在警方應急小組提心吊膽的注視下,宋淮民輕而易舉地下了那個挾持者的槍,拆了彈夾遠遠拋過來。
那個歇斯底里、瘋瘋癲癲的挾持者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不說話也不再動,只是愣愣地僵在原地,視線茫然得毫無焦點。
宋淮民把凌溯從那人僵硬的手臂里用力扯出來,用手銬把挾持者銬在貨架上:“你是不是到哪兒都能給我惹點事?”
凌溯邊反省邊重心不穩地往前搶了兩步,一頭扎在了小卷毛的肩膀上,被莊迭牢牢抱住。
凌溯揉了兩下莊迭的頭發,低頭看他的眼睛:“嚇到沒有?”
莊迭唇角抿得淡白,認真看著他,搖了搖頭。
凌溯主動反省,他斜靠著柜臺,把那柄模型槍從莊迭手里接過來,遞給宋淮民:“老宋,讓你擔心了。”
宋淮民適應不了他這么好好說話,沒好氣地瞪了凌溯一眼:“少來這一套……到底怎么回事,上場夢的尾巴沒擦干凈?”
他問到后半句時已經壓低了聲音,語氣放緩,眉峰也蹙起來。
“算是。”凌溯點了點頭,“不過問題不大。”
他握住小卷毛要往自己身上摸索的手:“秋后的螞蚱……這也就是最后一蹦跶了。”
嚴會長的意識當然已經徹底煙消云散了,這件事毋庸置疑——不過初代繭這個被教歪了的人工智能,還是忠實地恪盡職守,運算出了最后一條延伸進現實的軌跡。
所有的時間點都是被設計好的,他們入夢的日期,從夢里回到現實的時間間隔……夢繭在時間上的出口在一開始就被定好了,所以才會出現體感和現實時間嚴重不相符的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們進入夢繭那一刻,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是被永遠困在夢繭中。
第二種是毀掉那顆夢繭——如果有人能毀掉這顆繭,所有人就都會在現實中的今天徹底醒來。
宋淮民皺緊眉:“為什么是今天?”
“因為今天是這部電影上映的最后一天……還活著的人,一定會忍不住來看這部電影。”
凌溯笑了笑:“老宋,幫我給他們帶兩句話。”
他表現得太安靜正常,宋淮民反而有些不放心:“你怎么了?為什么不自己——”
“第一句,毫無疑問,這就是現實。”
凌溯垂著視線,他幾乎已經靠在了莊迭身上:“第二句,這部電影我也在三年前看過。”
行動組負責人急匆匆走過來,正好聽見這一句,愕然抬頭盯住凌溯。
……他們一直都在悄悄調查凌溯的時間線。
并不是對凌溯有什么懷疑,只是無論如何也想弄清楚——他們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現實世界,夢的變異發生在三個多月前,而拓荒者的招募也是那時候開始的。
雖然包括總負責人在內的這一批拓荒者們,算下來已經在“繭”內部待了三五年、七八年甚至十幾年不等……但如果不考慮“繭”內部的時間流動,只按照現實時間來計算的話,這一切也只不過是三個多月前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事先采取了各種手段來預防,這種懸殊的時間差已然足夠導致虛擬世界與現實的嚴重割裂。
而問題也出現在這里……如果把凌溯也拉進時間線內,會出現一個令人在意的細微悖論。
——如果按照這個時間來算,凌溯給他們當教官的同時,應該正在特殊事件處理小隊做隊長。
這當然也說得通——任務者的內部原本就是互通的。他們只是在夢域里見面,凌溯同時兼職這兩樣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
行動組負責人看向凌溯。
……但是根據總負責人和宋副隊長的交談,凌溯剛去特殊事件處理小隊時,表現并沒有那么……不像人。
雖然也是高冷、可靠且話少的心理學精英,但在宋淮民的印象里,當時的凌溯性格上總體還在正常范圍內,甚至比嚴博士的脾氣還討人喜歡一點。
至于沒過多久,這個高冷可靠且話少的心理學精英就原形畢露,變成了偷懶可靠且啰嗦的摸魚隊長……這些就是只屬于特殊事件處理小隊的后話了。
“教官。”
行動組負責人沉默許久,才終于低聲道:“給我們做教官的……是三年前的你。”
不是“繭”內部的時間流,而是現實世界中三年前的凌溯。
凌溯在一場夢里,給一群三年后會成為拓荒者的人做了教官。
……
凌溯輕牽了下嘴角,點了點頭。
他看見莊迭打手勢不斷向警方催促著救護車,小卷毛死死攥著他的手,那只手冷冰冰發著抖,一點都不像電影院里那么暖和。
宋淮民忽然看見了沿著柜臺邊淌下來的血。
他心頭驟然狠狠一沉,扯過凌溯去查看他的背后。
他在凌溯左肩下方看到了一個彈孔,自制的子彈沒有穿過凌溯的肩膀,堵住了大部分的血,讓那個傷口也變得格外不起眼。
“你瘋了?!”宋淮民厲聲吼他,“受傷了怎么不早說!”
“自制的土槍,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重傷……”
凌溯靠在莊迭肩上,有點郁悶地嘆了口氣——他怎么知道這群人沒一個有眼力見的,誰都不幫他把小卷毛帶走?
在那場夢里,莊迭已經被他嚇到過不止一次了。
凌溯一點都不想讓這種情況頻繁留存在莊迭的記憶里……要不是因為不小心中了流彈,他單手就能制服那個持槍者,根本就不會被對方挾持,也不可能放任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
宋淮民被他有氣無力地譴責了一眼,一邊揪心一邊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這么說還怪我了?!”
凌溯被醫護人員匆忙放在擔架上,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他這會兒的臉色已經很蒼白,宋淮民被他這么盯著,竟然真生出了點心虛:怪我就怪我,你趕緊躺好……別說話了,我幫你照顧莊迭。”
“老宋。”凌溯的表情更匪夷所思,“你剛才不配合我把小莊帶走,在我虛弱地倒下,最需要小莊的陪伴的時候,你反而準備這么干了……”
宋淮民幾乎被他氣樂了,要不是看著這人躺在擔架上,差一點就忍不住去踹上兩腳:“行了行了,讓他跟著你!”
到這時候,宋淮民也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凌溯的傷的確沒什么大礙,先前努力掩飾、現在又插科打諢,就是為了讓莊迭能放松一點兒,不要因為這件事留下什么心理陰影。
說實話,看著莊迭拿槍那個深藏不露的架勢……宋淮民覺得凌溯八成是多慮了。
雖然對著老部下堅定地表示凌溯和莊迭完全沒有問題,都是非常好的正常人,但宋淮民心里其實也清楚——這只不過是從人品、行事作風、道德水準這些指標上來說的。
至于要考慮硬性的個人能力和履歷過往……
宋淮民原本就完全想不明白,莊迭究竟是什么來歷,哪家的幼兒園的教師助理需要這么強的推理水準和知識儲備。
更不要說,現在竟然還又多了一團迷霧——莊迭的射擊姿勢非常標準,那種氣勢也絕對不是新手會有的……可宋淮民明明記得他之前還完全不會用槍,總不至于是一看到凌溯遇險就忽然自動開竅了吧?
宋淮民越想越頭疼,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
他沒有多問,只是拍了拍莊迭的肩:“行了,跟著你隊長去吧。”
這兩個人的手就沒松開過,宋淮民覺得自己這句話也純屬多余,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走過去準備和警方的應急小組一起去處理那個古怪的持槍者。
那個人似乎已經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理智——不論身邊的人說什么,他都像是根本沒聽見一樣,一會兒怕得渾身發抖、一會兒又露出格外安詳的微笑,嘴里不斷咕噥著旁人完全聽不懂的話。
宋淮民看得心頭發寒,簽了字準備把人帶回去詳細調查,卻忽然聽見急速駛近的汽車引擎聲。
那輛車配備有防彈裝甲,輪胎擦著地面在路邊剎停,一群全副武裝的“繭”的外勤隊員迅速沖上樓梯。
……憑借多年老刑警的直覺,宋淮民本能地意識到,這些人不是沖著他正檢查的這個已經神志失常的人來的。
凌溯的反應同樣證明了這一點。
在聽到引擎聲的同時,正在專心哄著小卷毛的凌溯目光也不動聲色地沉了沉,不顧身旁醫護人員的勸阻,道了聲歉撐身坐起。
“打擾一下。”外勤負責人走上樓梯,“‘繭’的自動監測捕捉到了強烈的異常意識波動,我們——”
他忽然停住話頭,有些錯愕地盯著眼前的一干人等。
一旦出現這種強烈的異常意識波動,就必須立刻將當事人帶走,單獨收容監管。
因為是自動運轉的監測程序,只要捕捉到異常就會直接定位。外勤負責人也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居然能在這里看見這么多熟人。
“沒有什么異常。”凌溯說道。
他禮貌地謝絕了伸過來攙扶的手臂,撐起身走過去:“測錯了,回去吧。”
外勤負責人有點猶豫:“可是教官……”
“繭”是不會錯的,他按照儀器顯示的定位,看了看被凌溯嚴嚴實實擋在身后的莊迭。
外勤負責人不了解情況,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又哭又笑、顯然已經神智錯亂的持槍者:“這個人……”
“這個人跟你們沒關系。”
宋淮民立刻道:“這是我們小隊負責的,我們會弄清楚他出了什么事。”
“……哦。”外勤負責人訥訥應了一聲,猶豫了下,還是看向一旁的同事。
“我也跟你們沒關系。”
行動組負責人毫不猶豫撇清關系:“我今天休假,是自由人身份。”
外勤負責人:“……”
“不用看我們——我們跟整件事的關系都不太大。”
警方的小組長已經徹底搞不懂這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宋淮民正死死踩著他的腳,還是讓他迅速弄清了自己的立場:“那位先生是見義勇為的熱心群眾,我們正準備給他申報一面錦旗。”
……
外勤負責人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本能地還是去找凌溯:“凌隊,你看‘繭’的探測……”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攜屏幕上忽然光標狂閃,跳出了個鮮紅的[error]報錯警告。
上一組數據離奇地當著他的面被一點不剩地刪除干凈,屏幕一氣呵成“啪”地一黑,再也沒有了任何可供查看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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