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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不夢見你,不要睜眼”)


那片虛無的空間實在漫無邊際,  但的確有可能,他貼的小廣告和指向出口的路牌會被人看到。

        莊迭把全部記憶、經驗和認知留給了他,但的確有可能,  還有一些東西被留在了“本能”這個無法磨滅的層級里。

        儲錢罐平時也沒少偷著跑出去,鉆進別人夢里撿各種帶字的紙條,凌溯總要定期按照軌跡還回去……因為他們在家的時候,小卷毛總是忍不住偷偷投喂儲錢罐,  所以儲錢罐一直堅信小卷毛比他更有錢。

        所以也的確有可能,儲錢罐財迷心竅,不小心鉆進了一場有著非常熟悉的意識波動的夢。

        要連成這一條軌跡,每一個拐點都存在可能性,而每一種可能性的概率,也都實在微乎其微。

        ……但再小的概率,在總量是“無限”的樣本里,也會有那么一次出現的機會。

        在沒有時間概念的、完全虛無的空間中,  因為有人貼了無數張廣告和指路牌,因為有人在用全部的意志尋找出口,  因為這些都被重復了無限次……所以一定遲早會出現這樣一條軌跡。

        一定會有這樣一條軌跡,莊迭看到了他貼的小廣告,沿著指路牌來到了現實,  在夢里撿到了一個很眼熟的儲錢罐。

        至于那之后……凌隊長是怎么形象全無地舉著個儲錢罐,毫不客氣地一邊晃一邊當羅盤,在潛意識世界里一點點找著了把小卷毛領回家的路,就一點也用不著細說了。

        光是居然晚了一步找到莊迭這件事,就讓三代繭記仇記了整整一個小時,  讓凌溯在抽獎環節得到了足足十條審美超一流的沙灘褲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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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因為已經到了探視允許的時間,不得不離開病房的總負責人和宋副隊長又趴起了門縫,  但凌教官顯然不打算把這些故事講給別人聽。

        凌溯找了個足夠舒服、不會壓到傷口的姿勢,苦口婆心地把小莊老師哄上了床,頭碰頭挨在一塊兒,誠懇地承認了自己在現實里也貼了小廣告的錯誤行為。

        “后來都鏟干凈了。”凌溯保證,“一張都沒留。”

        他也是入侵了“繭”的探測程序,沿著現實的意識定位一路找過去,才發現失去了記憶的小卷毛住在一幢廉租公寓樓里。

        雖然在原則上有著修改當前現實的權限,但莊迭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剛丟了工作的幼兒園助教,友善軟弱,愛好做手工,一旦落單就會挨欺負。

        因為把自己的“繭”送給了凌溯,所以莊迭經常會一不小心就被這個世界太過嘈雜混亂的信息流吵到,總是習慣宅在房間里。

        凌溯在附近蹲守整整三天,發現小莊老師真的可以做到一點都不出門。

        莊迭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忽然找到了不少線索:“隊長,修好了公共盥洗室的吹風機、修好了樓梯間的電燈、讓半夜high歌的鄰居安靜下來的都是你。”

        凌溯輕咳一聲,耳根熱了熱,抬手慢慢揉了兩下脖頸。

        小卷毛又找到了新線索:“還有在外賣袋子里塞抽獎券,讓我抽中了個新行李箱的!”

        莊迭非常喜歡那個行李箱,不光拿它裝行李,還坐在上面當轉椅和碰碰車用。

        后來他因為實在睡不著覺連夜退租、帶著身家行李敲開凌溯辦公室的門,拎著的就是那個小熊行李箱。

        “還有幫你修空調的。”凌溯說,“我連夜去考了個修空調執照。”

        這些反常的行徑一度險些引起了宋副隊長的警惕。

        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老刑警盯了他兩天,旁敲側擊地提醒他了好幾次法律與道德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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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三天里,他掌握了很多一手資料。

        比如小卷毛雖然好像變得有點沉默和酷了,但那是因為沒辦法自主屏蔽紛繁無休的信息流,總是被吵得睡不好覺——任何人那么些天睡不著,也不可能還有多好的心情。

        比如失去了結繭的能力,小卷毛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普通人的記憶方法,總是隨身帶著錄音筆和記事本,以免忘掉什么重要的事。

        比如小卷毛還保留在那片虛無里的習慣,會反復重復自己的存在,來讓自己不徹底迷失。

        比如小卷毛雖然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但還是會對著上門修空調的他打招呼,會拿冰鎮飲料給他喝……會在他差一點被滿地的游戲機卡帶絆倒時候,本能地跑過去伸手扶住。

        被那雙手再一次牢牢扶住胸肩的時候,一個畫面忽然毫無預兆地從凌溯的意識深處跳出來。

        這幾年來,凌溯一直像個早已破產的守財奴,一遍一遍反復盤點和重溫著那些回憶。

        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對那些被他反復盤點的記憶了如指掌。

        哪怕有一天,這些記憶生成了一個最復雜的迷宮……他也能在身處其中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清楚地辨認出自己是在哪一條時間線、哪一個軌跡的哪一幀。

        但即使是這樣,還有一些更珍貴的記憶,他自己都只是把它們好好地存放在意識深處,不敢輕易去動。

        ……就比如當小卷毛雀躍著想要帶他回家的時候,他因為彼此還不熟悉,本能生出的那幾秒猶豫。

        而來自死者之境的那個最聰明、最溫柔、最好的年輕拓荒者,已經在那一瞬間過完了無數個他們的一生。

        他不敢讓自己去回想那個時候對方的眼睛。

        小卷毛安靜地站在他面前,一點一點整理好只有自己才有的記憶,把它們全打包收起來,穿過無數軌跡回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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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去一路跋涉留下的全部痕跡,只剩下清亮干凈的初見,亮晶晶地彎起來:“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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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彼岸的年輕拓荒者合上筆記本,一點都不著急,把那個“家”字吞回去藏起來:“可以做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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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了謝,接過莊迭遞來的冰鎮飲料,去修了滴水的空調,又幫忙把那些游戲卡帶整理好。

        他發現自己必須要立刻做個計劃。

        他必須做個非常穩重、非常成熟的計劃。

        因為他們現在還不是特別熟,所以他絕對不能著急,一點都不能著急——就像小卷毛老師當初那樣。

        他不能現在就跳起來抱著小卷毛一路不停地狂奔著穿過大半個城市把人偷回家藏起來。

        他決定先去貼小廣告。

        莊迭要去公共盥洗室洗漱,要去丟垃圾,在外賣員犯懶不肯上樓的時候,要下樓拿外賣。

        凌溯特地標注出了這幾條關鍵路線。

        如果直接貼“歡迎來特殊事件處理小隊睡覺”這種小廣告,大概要被鐵面無私的宋副隊長抓起來……所以凌溯花了不少時間,找了個不合法的地下窩點。

        整個計劃非常周密。

        充滿誘惑力的小廣告負責把莊迭從公寓里引出來。

        凌溯埋伏在岔路口,作為熱心路人把莊迭領去了特殊事件處理小隊,順手就舉報了那個傳銷窩點。

        他不清楚“繭”目前總部和負責人的情況,但有過之前自己的經歷作為教訓,凌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莊迭那么早就被注意到。

        加快頻率、不斷入夢做任務,一來可以讓莊迭嚴重缺乏睡眠的身體得到足夠的休息,二來也可以盡快重新編織起一顆繭——在潛意識世界結繭,當然要比在現實世界容易得多……

        ……

        在收拾游戲卡帶的幾分鐘內,凌溯做好了全部的計劃。

        靠著這些計劃,他沒有立刻沖過去抱住莊迭。

        在他們的繭因為夢境的異變而自動獲得管理員權限后,莊迭只要來到他們目前所在的這一個現實,就能擁有“存在”本身,這倒并不令人意外。

        莊迭抬起臉。

        夢境發生變異的那一天,繭獲得了管理員權限,莊迭的意識也會在同時蘇醒有關“我”的概念。

        “這些很重要。”凌溯輕聲說,“但小卷毛老師,我想知道的也不是這個。”

        「我給你你對自己的解釋,關于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消息。」

        大概有那么十幾秒鐘,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卷毛老師平時最害怕恐怖的東西,連那些淘氣的幼年意識體披著床單飄飄蕩蕩,都能把他嚇得一棒球棍掄出去……是怎么一個人負責起了那場陰沉可怖的噩夢。

        但他也想在凌溯的意識里橫沖直撞,想把所有說不出的漫長的流離和尋找全都變成不講道理的委屈。

        莊迭擔心他的身體,沒有像之前那樣放開了鬧,只是伸手固定住凌溯的身體,一點一點親著他的眼睛。

        在莊迭被老宋領去會客室,而他就躺在沙發那些抱枕下面的時候,凌溯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不夢見你,不要睜眼。”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小卷毛熱騰騰地低聲總結,“家里的鑰匙要配兩把……”

        大概是因為還來不及像每次那樣從容沉穩地整理好情緒,在某一瞬間,莊迭那雙眼睛里看見了戰栗的疼痛、余悸和鮮血淋漓的傷痕。

        “我還記得最后一件事。”

        凌溯自己很有分寸,他知道這是小卷毛老師好不容易盯著好起來的傷口,在發力時嚴格地避開了牽扯左肩的肌肉群。

        比如來得太遲的歉疚和疼痛,比如想要銘刻下來的什么強烈執念,比如一個只有兩個人才能回的家,一場只有兩個人才能一起做的夢。

        他是怎么找了無數個地方,終于找到了小廣告和指路牌,找到了那個出口……

        這種近乎戰栗的、不顧一切的擁抱和親吻,一定包含有無數其他更復雜的含義。

        ……知道錄音筆留給了莊迭,他的反應只有慶幸。

        凌溯躺在那里,安靜地聽著來自彼岸的最優秀的拓荒者條理清晰地分析夢境。

        莊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開口:“所以一點兒都不無聊。”

        他剛因為隊長講的故事好幾次沒忍住,在凌溯的衣領上沉穩地悄悄蹭掉了透明含鹽溶液,不太能找得出這里面還有什么沒補全的細節。

        “我的確在夢里發現了不少線索。”

        他看向凌溯,被水洗過的純凈的黑色眼睛又彎起來,那些薄冰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無遮無攔地倒映著凌溯的影子。

        他看著自己的記憶像是被冷酷扔進水里的筆記本,那些字跡都無法阻止地緩慢融化和模糊,變成認不出的墨跡,然后就連小心翼翼藏起來的軌跡線也慢慢風化消失。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人的忠誠。」

        所有的念頭都停在忽然落下來的吻里。

        所以他也有太多的問題,都沒能來得及問清楚。

        大概是因為自從找回了記憶,就一件事跟著一件事不停砸下來,大部分的精力又都放在凌溯的傷勢上……莊迭暫時還沒有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情緒。

        ……

        莊迭想了想:“說不定有辦法解決目前的問題。不用再帶著世界逃亡,不需要再做下一艘方舟……”

        當時的情形,莊迭其實記不大清了……他那時正逐漸溺進那場夢里,也正不斷增強著對那場夢的控制權。

        比如雖然不太適合在這種時候背詩……但有無數次,凌溯注視著莊迭的背影,想提醒他抬頭看的,書架上那本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的詩集。

        這個過程是會逐漸變得不再難過的,因為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難過……他只是還記得最后一件事。

        小莊老師每天都教育小朋友們要誠實,被他這么看著,眼睫有點心虛地閃了下,低頭老老實實承認:“應該是我把錄音筆留下的。”

        他沒有做出任何可能會嚇到小卷毛的反應,就像他們完全不熟一樣接待了莊迭,甚至沒有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生出任何一點習以為常的頭痛……

        他抬起手,放輕力道攏住那些軟乎乎的小羊毛卷,迎上莊迭的眼睛。

        「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一個清晰的“我”,被困在無限模糊的空白里,又該是種什么樣的孤獨。

        凌溯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莊迭是怎么一個人成為了那場夢的夢主。

        “我在那場夢里撿到了錄音筆。”

        凌溯微頓了下,停住話頭。

        他們牢牢貼著彼此的胸口,激烈的心跳幾乎要穿破胸膛,跳進另一個里去。

        他打開一場醒著的夢,讓莊迭所有無法說出的念頭都洶涌地灌進去,他們的胸口急促起伏著,落下和迎上發著抖的吻。

        凌溯忽然伸出手,用力把他抱進懷里。

        或許是某個實在沒能忍住的念頭,在他把凌溯送出夢境的同時,讓他下意識留下了他們家的鑰匙。

        可他們在那場來自世界的噩夢里失散后,直到重逢之前,就再沒見過任何一面。

        “我只是睡了一覺……隊長,這場夢有點兒長。”

        莊迭是怎么把那場夢從死者之境徹底剝離,讓彼岸的世界完全恢復正常,而自己沉入了世界之間那條虛無的巨大罅隙。

        他想跟凌溯告狀,自己留下的那一點點的記憶都被那個破空間一點一點吞噬了,就連錄音筆也因為聽了太多遍,聲音越來越模糊。

        莊迭條件反射地想要護住他的傷,那只手卻也被牢牢握住。

        莊迭用這樣的碰觸確認和感知著他的存在……就像吻著那朵黃玫瑰最柔軟的花瓣和尖刺,同時吞落清甜冰涼的露水和咸澀滾燙的血氣。

        凌溯睜開眼睛。

        他想不顧一切地用力抱住凌溯,想告訴對方一切一切一切都不是他的錯,當然也不是自己的錯。這只是一場超級酷的冒險的小插曲,他們遲早都會回到對方身旁,手牽著手一起回家。

        “你。”凌溯有點無奈,低頭碰了下他的額頭,“小莊老師,你是怎么來到現實的?”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多年前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在那個虛無的空間里,莊迭都做了些什么。

        莊迭的胸口忽然跟著尖銳一疼。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

        在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莊迭發現自己的反應和自己的繭一模一樣。

        他原本是一遍一遍一遍地重復著告訴自己,一回到現實就立刻去找凌溯的,但就連這種徒勞的重復,最終也在失去時間定義的虛無中變成了空白。

        莊迭眨了下眼睛,有點疑惑地抬起頭。

        凌溯啞然:“我不是要問這個。”

        莊迭一點都不客氣地埋在凌溯懷里,在凌溯的衣領上擦凈了所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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