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仙出手！”
　　眾人大驚。
　　仙光匯聚大手，大手探向眾修！
　　王淵、徐友良、蕭景、鄭邦、陳長平、張崖、孔盛、秦宓、公孫禾、姜廣林、金檀、……
　　場中六十二人，一時全被鎮(zhèn)壓。
　　任你真境、氣宗，全都不能動彈。
　　孟南更不例外。
　　但他看的清楚，大幕之后，仙光沖出，化為大手探下，一個個全都目標明確。
　　例如‘金檀’，他就被不少仙人盯上，一道道仙光化為大手，向著金檀抓下。
　　轟轟轟！
　　仙光彼此碰撞，似在交鋒，像是爭奪。
　　其他列位新晉真境、氣宗，一個個也頗熱門，跟前仙光不少。
　　唯獨孟南——
　　這一次，他不再受到仙光眷顧，甚至他還能感覺到，那些正在爭奪金檀的仙光大手，一個個生怕碰到他搶到他，都在刻意避讓。
　　全都瞧不上他。
　　“他們在搶什么？”
　　“什么標準？”
　　“我這么差？”
　　“想來定是因為修為緣故！”
　　孟南心下暗道。
　　場中不是真境就是氣宗，一個個都很搶手。
　　唯獨他一個道基，無人問津。
　　不消多說。
　　定是修為緣故。
　　想到這里，孟南心下稍稍好受。
　　再觀場中。
　　仙光交鋒看似激烈，但分出勝負也快。
　　不多時，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
　　有仙光潰散。
　　有仙光裹走修士，拖入大幕背后不見。
　　很快。
　　六十一人消失殆盡。
　　仙光也都消散無蹤。
　　“真不要我？”
　　孟南愣住，倍感冷清。
　　而就在這時。
　　嗖！
　　一道仙光迅猛劃過。
　　“好！”
　　“有眼光！”
　　“快來抓我！”
　　孟南大喜，緊接著就如愿被卷起，也拖入大幕中。
　　這下，關城校場中，才算真正冷清，再無一人。
　　……
　　“唔！”
　　孟南頭暈目眩，落在一處。
　　但見四方上下——
　　天也破，地也破。
　　形同廢墟。
　　滿目瘡痍。
　　盡顯遠古蒼茫破敗氣象。
　　這種景象、氣質，孟南前不久才剛剛見過，就在仙路后期‘四重關’中的‘圣墟’一關。
　　那一關中，孟南看到的景象就跟這里差不多。
　　但是再仔細一體會，才會發(fā)現(xiàn)，二者之間又存著著明顯不同。
　　這種不同難以用言語去描述。
　　至少孟南描述不出來，也分辨不出到底哪里不對勁。
　　可他卻能分出高下——
　　“那處‘圣墟’遠不如此地。”
　　孟南想到，口中便出聲。
　　然后。
　　話音剛落。
　　“此地即為‘圣墟’，何來不如之說？”
　　破天破地中，竟有人搭話。
　　孟南一驚，轉身看去，就見不知何時，一位中年道人正立在身后。
　　但見這道人：頭帶青紗一字巾，腦后兩帶飄雙葉，額前三點按三光，腦后雙圈分日月。道袍翡翠按陰陽，腰下雙絳王母結。腳登一對踏云鞋，夜晚閑行星斗怯。上山虎伏地埃塵，下海蛟龍行跪接。面如傅粉一般同，唇似丹朱一點血。一心分免大道憂，好道長，兩手補完天地缺。
　　“兩手補完天地缺——”
　　孟南看看這道人兩手，再看看這重破敗天地，忙將這首定場詩從腦子里驅逐出去，躬身沖這道人恭敬拜道：“人間凡修孟南，化名刑天，拜見仙人前輩！”
　　自古老話——
　　禮多人不怪。
　　仙路之上咄咄怪事幾多，孟南意識到，這人很可能就是先前看到的大幕之后的列仙之一。
　　對這樣的人物，恭敬些總歸沒錯。
　　“你根骨出奇，命里缺命，沒什么前途可言，不必作這些姿態(tài)，肆意活著，安度余生吧。”
　　道人看著仙氣飄飄，說話卻十分刻薄。
　　但是——
　　根骨。
　　壽命。
　　這的確是說到孟南的根子上。
　　他根骨一向極差，這些年也曾尋找過修正根骨、提升資質的法子，但人人都說根骨天定，這是命數(shù)，改根骨就是改命。
　　太難太難！
　　孟南一時尋不到正確法子，只能持之以恒，繼續(xù)尋找。
　　至于壽命。
　　他本身是不差的，但在未來時空就只有十分之一。
　　在這道人看來，百十來年壽命，可不就是短命鬼。
　　“難怪！”
　　孟南這時也醒悟過來，怪不得先前在關城校場中，大幕后的列仙都不愿意要他，想必就是因為‘根骨’跟‘壽命’的緣故。
　　根骨太低。
　　壽命太短。
　　列仙當然瞧不上。
　　但這人說話也太難聽了。
　　不過孟南就當沒聽到，反而順桿爬追問道：“敢問仙人，都說根骨天定，不知這世上可有改易之法？”
　　“‘遮天秘路’孕育‘天藥’，能逆天改命，修正‘根骨’。”
　　中年道人竟沒無視也未敷衍，居然當真說出一條途徑。
　　遮天！
　　天藥！
　　“‘遮天秘路’難道就是仙路后期四重關中的‘遮天’？”
　　“九重天？”
　　“不知該如何再登‘遮天秘路’？”
　　孟南見道人比想象中的好說話，連忙又問。
　　“修行秘路，古來有之，玄之又玄，無有定數(shù)。”
　　“你方才經(jīng)歷的，僅是我等依據(jù)傳說中的‘四大秘路’隨意仿制，上不得臺面。”
　　道人搖頭，似是因為提及過往，一時陷入遐思。
　　四大秘路？
　　人為仿制？
　　原來仙路后期四重關，僅是列仙根據(jù)更古老傳說中的‘四大秘路’自行架構出來的仿冒偽劣產(chǎn)品。
　　“那此處——”
　　孟南看向道人。
　　四重關皆為仿造秘路，那這一處與‘圣墟秘路’極為形似的地方，是不是真正‘秘路’？
　　“嗯。”
　　道人點頭，有問必答，完全不是刻薄之人，孟南頓時就喜歡上了。
　　“‘圣墟秘路’有何玄妙？”
　　“既是‘秘路’，能否為我改換根骨？助我成就真境？”
　　孟南趕忙又問。
　　“助你修成真境又有何難？”
　　在道人口中，證道真境似乎只是舉手投足就能辦成。
　　孟南一聽，驚喜不已。
　　但是——
　　“你這根骨、壽命，登臨真境又有何用？”
　　道人一句話就將此事揭過，袖手變出一座丹鼎，朗道：“‘秘路’不顯，‘天藥’難尋，你若要求長生仙道，不如專研煉丹一道。”
　　道人建議。
　　實際上也不是在建議。
　　因為他一句話說完，就開始煽風點火、分揀藥材，就在孟南跟前開始講解煉丹種種。
　　不聽也得聽！
　　不學也得學！
　　“……”
　　孟南見狀，很想告訴道人：我膚淺！我不求未來！我只想證道真境！
　　放著好好的真境不證，學勞什子煉丹術？
　　可惜他沒有發(fā)言權。
　　道人講道。
　　孟南不敢打斷。
　　只得收斂心神，專心致志聽講。
　　道人講述是從最基礎開始，由淺入深。
　　煉丹！
　　丹道！
　　孟南累世修行，對‘丹器符陣’四藝都有涉獵。
　　但在‘孽龍秘境’中苦于沒有名師指點，進境緩慢。
　　再到南海，又因沉浸修行，第二十一世包括這一世暫時也分不出更多精力放在‘丹器符陣’這些技藝上。
　　因此直到現(xiàn)在，煉丹技藝也是平平，甚至連道基可用的丹藥都無法順暢煉制。
　　一階水準。
　　只能算是入門。
　　此時道人親自講述、教導，孟南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卻用心在記在學。
　　煉丹一道高深精妙，門檻極高，進境也難。
　　孟南本以為記憶、學習會很吃力。
　　但并沒有。
　　他很快沉浸。
　　身處其中。
　　沉浸其中。
　　孟南全然沒有察覺，在他進入這處所謂‘圣墟秘路’碎片后，一直在下的蒙蒙細雨愈發(fā)稠密，灑落在身，沁人心脾。
　　再接著，又有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一時如癡如醉。
　　似是開悟，一日千里。
　　……
　　煉丹。
　　丹道。
　　這絕不是小道。
　　偌大修行界，‘丹器符陣’四藝之外又有‘修真百藝’，但卻公認，丹道為首。
　　為何？
　　“煉丹煉丹！”
　　“通過各種秘法燒煉丹藥，用來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點化自身陰質，使之化為陽氣，這是常人熟知的，稱‘外丹術’。”
　　“然而‘丹道’又有‘內丹術’一說。”
　　“龍虎胎息，吐故納新。”
　　“將人體擬作爐鼎，用以習煉精氣神，稱為‘內丹術’。”
　　“而一旦龍虎交匯，踏足真境，這時無論是‘外丹術’還是‘內丹術’，都頗為重要。”
　　“真境修士未必人人丹術絕頂，但煉丹技藝登峰造極者道行修行必定不低。”
　　“你根骨奇差，又兼短命之相，若要證道長生，當以‘丹術’為先。”
　　道人講道，不全是講述技藝、手法等等，也為孟南講述‘丹術’、‘丹道’這些形而上的理念。
　　修真百藝，丹道為首！
　　一句話道出‘丹術’地位。
　　孟南聽著，再一細想——
　　“難怪！”
　　他想到北海霸主之一的‘丹法閣’。
　　金玄十域，霸主不少。
　　‘丹法閣’便是專以‘丹道’立足北海，名震十域。
　　但除了‘丹法閣’之外，除了丹道之外，余者，如煉器、制符、陣法，同樣也有仙宗擅長，專一鉆研，可一個個富碩有余，高度不足，難登臺面。
　　這從側面也能佐證‘丹道’與眾不同。
　　“真境修行，內修內丹，又得外丹輔助。”
　　“真境！這一境又稱‘結丹’、‘采藥’，結的是‘無漏金丹’，這是內丹。采的是‘金石芝草’，煉的外丹。”
　　道人一邊教授丹術，一邊闡述丹道，同時又伴隨著對于修行，特別是真境修行的種種微言大義。
　　令孟南受益良多。
　　不知是道人授徒講課的本事太強，還是‘圣墟秘路’太過玄奇，孟南在這里修行‘煉丹術’，只覺一日千里，勝過以往在外界何止十倍。
　　時間流逝——
　　一年。
　　兩年。
　　三年。
　　轉眼已過百年。
　　這一日。
　　大道玄音休止，爐火熄滅，丹鼎隱去。
　　孟南如癡如醉如夢初醒，待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就向道人屈膝跪下，口中高呼：“弟子叩謝老師授藝傳道！”
　　這一跪，心甘情愿。
　　百年授業(yè)。
　　孟南先前遲遲不得門徑，始終止步一階的煉丹術，竟一路狂飆突進，堪至二階。
　　只差三五年，就能堪至三階。
　　大恩大德，不得不跪！
　　“可惜！”
　　“可惜！”
　　道人卻在搖頭，面上并無表情，語氣并無起伏，但孟南就是能感覺到這兩句‘可惜’中只有一丁半點的字面本意，余下都是‘嫌棄’、‘嫌棄’、‘嫌棄’！
　　很顯然。
　　道人原以為百年教導，孟南是可以達到三階的。
　　但孟南并沒有。
　　“根骨差。”
　　“悟性差。”
　　“道行差。”
　　“貧道盡力了。”
　　道人嘆息，失望、遺憾之情溢于言表。
　　但他不是對孟南失望，不是對孟南沒成為三階煉丹師遺憾。
　　他失望的、遺憾的，不針對人，只針對事件本身。
　　“老師，可是時限已至？”
　　“弟子感覺再有三五年就能突破，再進一步。”
　　孟南也覺得遺憾，雖然希望渺茫，但仍希冀能再多停留三五年，將煉丹術突破到三階。
　　二階。
　　三階。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層次。
　　“二階止于術。”
　　“三階道之始。”
　　二階煉丹師的煉丹造詣，只能稱一句‘丹術’。
　　但三階煉丹師卻已經(jīng)開始接觸、鉆研‘丹道’。
　　技近乎于道！
　　說的就是三階。
　　世上罕有。
　　真境追捧。
　　到這時，到這一階段，煉丹師的地位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孟南得道人教授百年，距離這一層次只差臨門一腳。
　　“臨門一腳，猶如天埑。”
　　“出了圣墟，以你資質悟性，再難跨過，三階無望。”
　　道人遺憾，正在于此。
　　他傳授孟南煉丹術，徹頭徹尾都是好意。
　　身處圣墟，若將這一次機緣用來指點修行根本，甚至哪怕孟南自身自主修行，也定能證道真境。
　　但后面呢？
　　“若無三階丹術傍身，你即使晉升真境也將寸步難行，‘實丹’都是奢望，‘金丹’萬萬別想，更要休提二境、三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道人傳授煉丹術，正是在為孟南開辟一條通天路。
　　可惜尚未完成，‘圣墟’就要關閉。
　　“即使圣墟關閉，弟子在外也能繼續(xù)鉆研煉丹術。”
　　“圣墟三五年，外間三五十年、三五百年，總能達到三階。”
　　“老師勿要為我傷心。”
　　孟南心態(tài)平和，反過來安慰道人。
　　這一役，他能將煉丹術修行到二階近乎圓滿，這已經(jīng)是大大驚喜，他很滿足。
　　余下那臨門一腳，下一世、下下一世，總能成的。
　　“呵！”
　　“‘圣墟秘路’是修行圣地，此處修行，一年可抵十年。又慣能打破桎梏，有修必有得，日日夜夜都能進步。”
　　“在這里，再過三五年，你便能掌握三階。”
　　“但在外界——”
　　“時間？”
　　“苦功？”
　　“統(tǒng)統(tǒng)無用！”
　　“你悟性不夠，資質不足，再多苦功、再多時間都是白搭。”
　　“例如真術，許多道基參習終生，八百年都難入門。這不是時間不夠，不是苦功不足，這是門檻，是命數(shù)。”
　　道人哈哈一笑，將袖一揮。
　　轟！
　　下一瞬。
　　圣墟破碎，孟南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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