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和初次來時一樣繁華，秦四海不禁對攝政王有些好奇。在來無良之前，聽到的都是他操控天子、不管底層百姓生活的惡名。可來這兒之后，秦四海發現雖然因搶奪白藥家破人亡的人大有人在，他們痛恨白藥，卻似乎從沒提到攝政王。

        很奇怪，明明是攝政王控制白藥，可百姓對待兩者的態度卻生生割裂了。

        說到底，江盡挹保住了隨國，是個極有手段的權臣。

        秦四海突然想到離開山莊之前，左輕侯再三叮囑的事情卻和攝政王無關。

        “遇見江林致，能躲多遠躲多遠。”這是左輕侯的原話。

        如果她真的這般危險，陸環堂現在的處境只會更加危險。

        秦四海確認沒人跟來，便正大光明地坐在衙門對面的燒餅鋪旁。小二見他衣服料子不錯，心想肯定是個有錢的主兒，趕忙招呼道:“客官吃點什么？”

        秦四海要了一個加肉燒餅，一碗湯，等著陸環堂。他把一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打聽道:“小哥可知道江郡主與新吏部侍郎的事情？”

        這些官宦人家的八卦，街頭小攤小販最清楚了，果然小二湊近，小聲道:“客官從哪兒聽來的這些沒影的事，這江家的郡主，可不能惹。前幾年有個勾搭她的，現在那家估計墳頭草都老高了。不過那南陽王家的最近確實與那吏部侍郎走得頗近，這吏部王大人艷福不淺啊。”

        “郡主就沒點什么小女孩的心思？”

        這人看著正派，沒想到這么八卦，可看在錢的份上，小二賊兮兮笑道:“誰知道，喜歡逛百花樓，說不定就不喜歡男的。”

        秦四海沒再問，不多會兒，果然就看見陸環堂與一眾官員告別。

        秦四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視線，想讓陸環堂早點發現。可從停在一旁的馬車上突然下來個官家貴女，那女孩拉住陸環堂，兩人有說有笑。

        秦四海突然想起左輕侯告訴他的消息，自己雖然沒人跟蹤，但陸環堂不一定沒有人監視，他必須想個萬全的方法。秦四海瞬間收回視線，隱入人潮。

        剛剛的那道視線消失，陸環堂道:“縣主從這兒等人？”

        南錦屏也不再扭捏，道:“是啊，專門等你。”

        陸環堂掃了一眼周圍來往的人群，并沒有可疑的人，看來剛剛那道視線確實是南錦屏的。

        陸環堂行禮，“實在抱歉，今日太醫復診，下官想早回去。”

        南錦屏見陸環堂擔心江林致的傷，并不是多想聊，環顧四周，隨手指了指對面的茶樓，道:“江林致最喜歡他家的糕點，你帶點給她，她開心了，說不定好得更快。”

        陸環堂無法，只能跟著南錦屏去了對面的茶樓。他看著南錦屏看菜單看了小半柱香，不禁道:“縣主不知道郡主喜歡吃什么吧？”

        陸環堂的聲音越溫柔，南錦屏越無地自容，她不是不了解江林致，而是太了解了，這家根本沒有江林致喜歡吃的。

        南錦屏如實道:“她喜歡吃南街拐角處的那家趙記鴨貨，配上旁邊的蔥油餅。”但那邊根本沒有能坐著說話的地方，而且那是平民住的街道，再一拐彎就是男嫖客聚集的地方，她才不要去那。

        陸環堂倒也沒生氣，在他眼中，南錦屏和江林致一樣，都是一把刀，而且南錦屏蠢一點，不會像江林致那樣飄忽隨性，會是把襯手的好刀。

        陸環堂微微蹙眉，道:“下官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縣主？”

        南錦屏剛要說她就是那晚的女人，耳邊忽然想起江林致很早以前對她說的話，那時她滿心滿意喜歡上了一個少年，可那個少年只是把她當做炫耀的資本，轉身又去討好南錦屏去了。

        她恨江林致，恨她搶走了自己喜歡的人。恨江林致一輩子都在搶她的風頭，樣樣做的比她好。而且江林致連正眼都沒給過那個少年，這讓她更恨了。自己視若珍寶的，江林致棄如敝履。

        那時江林致對哭得妝都花了的南錦屏道:“為了男人哭？”

        “我知道你要說我很蠢是吧，你清高你了不起!行了吧!”南錦屏第一次不顧禮儀，吼了出來。

        江林致卻遞來了一張面紙，平靜道:“不，我最愛的人背叛我的時候，我比你哭得慘多了。”

        南錦屏瞬間不傷心了，擦掉眼淚驚訝地看著江林致，等著聽八卦。

        傷心往事被自己扒出來，江林致也不覺得難堪，反而有些驕傲道:“我喜歡的人值得我哭，你看上的是什么東西？”

        果然是江林致，還是那個什么都壓她一頭，還裝作無所謂的女人。

        但那之后，南錦屏遇到每個男人都會問自己一句，“這人值得嗎？”

        雖然陸環堂年紀輕輕官居四品，容貌俊朗，床上功夫也很好，但他顯然不值得。

        但若能氣氣江林致，那太值了。

        所以南錦屏必須等眼前之人喜歡上自己，絕不能急功近利嚇跑了他。

        南錦屏幻想著江林致氣極而泣的時候她可以去遞個面紙半安慰半諷刺一番的場景，到嘴邊的話一轉，“大概是有緣吧，我也覺得大人面熟，所以想提醒大人一句，”南錦屏湊近，“郡主有心上人，她對別人都是玩玩。”

        陸環堂預料到南錦屏會說江林致的壞話，可沒想到不是壞話，而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陸環堂胸口悶悶的，他抬手打開旁邊的窗戶，讓風灌進來吹走南錦屏的脂粉香氣，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郡主的私事，與下官無關。”

        果然，聽他這么說，南錦屏巴不得一下子和他講完，“可她現在盯上大人你了，大人必須要知道，萬一她對大人也只是玩玩呢？大人玩不過她的。”

        陸環堂道:“她哪有這么可怕？不過是一個愛玩一點的小丫頭。”

        見陸環堂不信，南錦屏焦急道:“上一個想親近她就被她玩死了，她的白月光也死了，大人必須小心。”

        死人就是活人記憶的標本，他們永遠鮮活、美好，似乎下一刻就能從陳舊的記憶里醒來，給現實里不盡如人意的人一頓痛擊。

        如果他能好好利用這個死人，不怕江林致不對他死心塌地。

        陸環堂淺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齒，恢復成初見時開朗的慘綠少年，讓南錦屏有些恍惚。

        “好，下官會注意的，多謝縣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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