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是聽不見舒苒說的話，就算舒苒將懷里的孩子抱到她眼前去，也沒能讓她的眸光出現一絲波瀾。

        舒苒活了兩輩子，還真沒勸過一心想要尋死的人，但她也做不到就這么將人扔下不管，只好抱著孩子哄著，用眼神示意程璟安：怎么辦？

        程璟安深邃的目光在女人身上頓了頓，然后溫聲道：“先回家吧，這天馬上黑了，水邊也不安全。”

        他這話是和舒苒說的，但女人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難以接受的話，她咬著唇，死死的瞪著冰冷的水面：“我不回家。”

        舒苒看了看程璟安，默契的沉默下來，女人動了動眼珠，又去看舒苒懷里的孩子，孩子被舒苒哄睡著了，小臉上淚痕未干，看上去可憐又可愛。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女人眸中浮現出一絲慈愛，但很快就被冰冷所取代，她抬起頭，看著舒苒：“為什么要救我？”

        “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你為什么要救我？”

        說著說著，女人充滿血絲的眼眶里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落下來，不同于之前的歇斯底里，她哭得無聲無息，就這么紅著眼眶，一聲不響的掉著眼淚，看得舒苒心里心酸極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安慰她。

        “發生了什么事？你能和我說說嗎？”

        靜坐了許久，舒苒輕聲詢問，女人沒有任何反應，舒苒就貼過去一點，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

        “反正，你都要死了，事情憋在心里總不是一回事，不如你說出來，等過幾年，你女兒長大了，我告訴她，她的媽媽是為什么死的。”

        女人這才抬頭看了舒苒一眼，她的目光又落到了舒苒和她相握的手上，正當舒苒以為她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女人忽然開口了。

        “……我男人不要我了，”

        舒苒擰眉。

        女人繼續道：“他……他和我媽在一起了。”

        舒苒震驚。

        短短一句話，舒苒把它們拆開又組合，這才明白這句話代表的是什么含義。

        舒苒下意識抬頭去看程璟安，卻見程璟安同樣是眉頭深鎖，顯然也被這句話給震驚到了。

        女人似乎能感知舒苒和程璟安的震驚，她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然后又靜默下去，半晌才道：“好笑吧？我也覺得挺可笑的。”

        “當初還是我媽勸我和他在一起的，我那時候年輕，什么都聽我媽的，我媽說他好，我就嫁了，他家里沒人了，就直接搬到了我家和我媽一塊兒住，剛開始，我還以為我媽對他好是因為盼著我好，原來，那分明是她自己的情郎！”

        “結婚好幾年我懷不了孕，我還覺得對不起他呢，其實是我媽壓根就不想讓我懷孕，我跟著他在外邊兒住了兩個月，好不容易懷上了，一回來，她就對我橫眉豎眼的，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還以為是這么晚懷孕讓她抱不上外孫她怨我呢，我每天在家里戰戰兢兢的，他們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我才生了妞妞不到三個月啊，他們居然、居然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滾到床上去了！”

        “那還是當初她給我挑選的婚床，哈哈哈——”

        女人爆發出一陣凄涼的笑聲，笑著笑著眼淚就掉落了下來，她踉蹌的站起身，話也沒說就想往河里去，舒苒正要攔住她，她卻忽然回過了頭，看向舒苒懷里的孩子。

        “我死之后，能拜托你將她送到福利院去嗎？”

        女人明顯是心如死灰了，舒苒深知現在說什么都勸慰不了她，眼下她唯一惦記的就是這個孩子，于是她趕緊擺出一張刻薄的嘴臉，直接道：“不能！”

        “這樣太麻煩了，我直接把她送回家去，她有親外祖母和親爸爸照顧她，去什么福利院？”

        女人頓時急了：“不行！”

        要是把孩子給了那兩個人，這豈不是羊入虎口？

        舒苒說：“不送回家也行，”

        她佯裝仔細打量懷里的孩子，然后又仔細去看女人的長相，贊嘆道：“果然是親生的，這眉眼都長得一模一樣，是個美人胚子，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女人渾身一個激靈，舒苒見機，趕緊抱著孩子就跑，女人毫不猶豫，拔腿就追，舒苒又不跑了，干脆直接將孩子塞給她懷里。

        “既然這么不放心，為什么不自己養？”

        女人默然，她看著懷里熟睡的孩子，感受著孩子的體溫，忽然潸然淚下。

        “對不起，謝謝你。”

        舒苒聽見這句話，心里的大石頭才算放下了一大半，后面的程璟安追上來，沖舒苒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

        聽完女人的講述，想來她現在也是有家不能回，于是舒苒和程璟安對視一眼，便對女人說道：“不如這樣，你先跟我們回去，今天天色太晚了，不安全，等明日再做打算。”

        女人感激的看著舒苒：“謝謝你。”

        舒苒這個提議正好提到女人的心坎兒上了，她不想回家看見自己名義上最親的兩個人的嘴臉，又打消了尋思的念頭，就該找個地方來安頓好自己的孩子，但她出來的時候又身無分文，舒苒不僅救下了她，還愿意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暫時居所，她心中滿是感激，忙道：“我叫錢婷婷。”

        舒苒從善如流，笑著喊：“婷婷姐，我是舒苒，你叫我小苒就行了，我們走吧。”

        錢婷婷不好意思的擦干了眼淚，點點頭：“哎。”

        于是一行人回到了花西子村的家中，因為許晴鳶的院子只能住得下舒苒母女和她自己，這樣邢邵來的時候太不方便，于是今年開年的時候，舒苒就在隔壁重新租了一套房子，和李珊一起居住。

        眼下帶錢婷婷回去，正好有一個空房間可以安置她。

        許晴鳶和葉梅正在準備晚飯，聽見孩童哭鬧的聲音從廚房里出來，看見錢婷婷俱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招呼：“來客人啦。”

        錢婷婷稍顯拘謹的和許晴鳶和葉梅打了聲招呼，原想抱著孩子回到房間里的，但熱情好客的葉梅拉著她在廚房坐下，反正要一起吃晚飯的，飯菜馬上就好了，讓她再等一會，于是錢婷婷只好在一旁坐下了。

        許晴鳶原本是幫著葉梅打下手的，葉梅最后都不讓她幫手了，她只好來逗弄錢婷婷懷中的孩子，她很喜歡小孩子，也許是因為程璟安小的時候就被抱走的緣故，她見到這樣大的嬰兒總是控制自己的喜愛之情。

        再加上錢婷婷的孩子很乖巧，錢婷婷喂飽了她之后就不哭不鬧，靠在媽媽懷里吐泡泡兒玩。

        “給我抱一抱好嗎？”

        許晴鳶眼饞許久，終于還是朝孩子下手了。

        錢婷婷沒有不答應的，她將孩子遞給許晴鳶，給許晴鳶調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勢，就和許晴鳶一塊兒聊起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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