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孟長安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承載著他曾經最美好記憶的地方。說是一個廠子，但是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城鎮(zhèn)，大的離譜，孟長安此時心態(tài)有些起伏，那是發(fā)自本心不受控制的，他的家也在里面，只是他不太敢去看一眼，仿佛此時來的，正是那個下鄉(xiāng)前只知道看書的書呆子。

孟長安緩步的走向了廠子大門口，門衛(wèi)室突然探出了一個頭“同志，你辦什么業(yè)務。”

孟長安盡量讓自己笑的開心起來，可不知道為什么，笑不出來，只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王大爺，是我長安啊，兩年不見了，您老人家身體還好。”

門衛(wèi)王大爺探探嗦嗦的摸出了一副眼鏡帶上，看向孟長安，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孟江民家的孩子？”

又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正是孟長安他爸，孟長安點了點頭“是我啊，王大爺，回廠子看看。”

看是熟人，王大爺也沒有阻攔的意思“進去吧，別亂跑。”看著孟長安走進去后，又是連連嘆氣“多好的老孟啊，怎么就那么走了，丟下一個這樣的孩子，可憐的娃啊。”

在廠子里大多數人對孟長安印象都是如此，文文靜靜，不愛說話，整天捧著本書看。當然如果形容女孩子，這妥妥的就是褒義詞，只不過孟長安是個男孩子，是個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的孩子。

孟長安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找莊廠長，推銷自己的薯片，他不知道靠自己和知青們如此的遛街串巷的能賣多久，他知道的是這樣是夠吃喝，但是他心里另有藍圖。

至于能不能成，他不清楚，在孟長安想來，靠著已故父親的和廠長的關系，應該可以。但是人走茶涼的道理，孟長安很懂。但這是個機會，成不成的都要試一試。

走到了廠長辦公室門口，孟長安平復了一下心情，輕輕的敲了敲門，只聽到里面?zhèn)鱽砹艘粋�沉厚的男聲“請進。”

孟長安這才推門進去，他只看到屋里坐著三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在討論著什么，孟長安走進，也沒抬頭看一眼“文件放在桌子上，我一會簽字。”

說話的正是鋼鐵廠廠長莊滕，他以為是助理又來給他送文件了，習慣性的說了一句，憑空里不會有人進他辦公室的，有事情會層層反應，即使是副廠長在沒有經過他傳喚的時候也不會主動過來，即使有急事，都會提前打個電話，詢問一聲在不在。

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可怕，而是大家伙從心里尊重他，用后世的話說，那是已經到了畸形的地步。

莊滕發(fā)現，過了一會時間也沒有聽到助理推門出去的聲音，這才抬了抬頭，看到站在那的孟長安，然后先是一愣，用試探的語氣問了一句“長安？”

孟長安點了點后說道“是我，莊叔，我回來看看您。兩年不見倒是有些想您了。

這話說的倒是讓莊滕一愣，莊滕心想，這孩子什么時候會說這樣知心的話。在他的印象中，孟長安一直都是那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選手。

“真的是你？”莊滕像是不信似的，又重新問了一句。其實他認不準孟長安也不奇怪，當年他下鄉(xiāng)的時候，也不過十四歲，身高也只有一米六左右，這兩年已經竄到一米七五多了，變化的大了些，一時的認不出也是正常。

他這話問完，其他的兩個人也紛紛抬頭看向了孟長安，這兩個人孟長安也認識，都是當年父親的朋友，有一個還是他父親的徒弟。

都非常熱情的和孟長安打著招呼。

“你先一等，我這還有些工作，等忙完，叔叔再招待你，你先坐。”莊滕應該是真的有些棘手的事情，給孟長安說完，就繼續(xù)和其他兩個人討論了起來。

孟長安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實在是有些無聊，這個時候也沒有什么手機能讓他刷個短視頻看個小說之類的，只能板板正正的坐在那。

不過沒一會就不無聊了，因為孟長安突然發(fā)現，聽他們聊工作也很有意思。

“廠長，這樣下去不行啊。咱們廠一萬多口子人，不能被這些個攪屎棍子毀了咱們的風氣啊。”說話的這人，正是他父親的好友，好像叫什么葉愛國，以前他總是葉叔叔，葉叔叔的叫著。

孟長安樂了，心想，要是他們是攪屎棍子，那你們是啥。

莊滕頓了頓然后說道“那能怎么辦，你能開除了他們？”

這倒也不是不能開除，但是影響太大了，即使莊滕的影響力在廠子里再大，他也不敢，鐵飯碗都保不住了，鬧大了他也收不住。主要這是國營廠，大家的心里還是自己是廠子的主人，我們和你莊滕沒什么不一樣的，你是領導，大家敬重你，但是你要是開除我，那我想問一句，憑什么？

孟長安老爹的徒弟，劉偉說道“那也得想想辦法，我們這一批的老員工都還說的過去。可是那一些廠子弟，太不像話了，覺得自己爹娘在廠子里多少有些影響，做事肆無忌憚。工作不上心，能敷衍就敷衍，他不光是自己如此，他還影響著其他的員工。別人看他這樣，一個月和他們兢兢業(yè)業(yè)工作領的工錢一樣，心里怎么可能平衡，這已經快發(fā)展成了，得過且過的工作態(tài)度，不認真不負責，混天撩日到月底，領完工資，接著混。”

莊滕有些沉默，有些心痛。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管理的廠子會變成了這樣。現在還看不出來什么危害，但是遲早有一天，這一群人當家做主的時候，那廠子可就完了。

雖然他在，這群人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但是他畢竟年紀也不小了，遲早有一天會退休，等他退休了，會如何，莊滕不敢想。他更不想看到有一天，這個如此龐大的鋼鐵廠落寞，這個結局他是受不了的。

孟長安聽著，心里一愣。他知道這種形式的國營廠遲早會退出歷史的舞臺，只有那些改革成功的廠子，才能繼續(xù)走下去。這些個蛀蟲，不管眼前的基業(yè)有多大，都會啃的他站立不住的。

他楞是因為他突然發(fā)現，這些個廠領導不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但是為什么沒有解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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