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薇沉默的聽著沈玨的話，心中卻在權(quán)衡著利弊。
  當今太子是皇后娘娘嫡子，而皇后與沈家的關(guān)系又何必多言。早在二十多年前，沈家便已經(jīng)和皇后太子綁在了一起。
  或許在旁人看來，沈玨日后哪怕出仕，效忠的也必然是太子，也只能是太子。像他這樣的身份，不論向誰投誠，只怕都不可能得到重用。
  誰會真正信任一個與對手綁死的家族子弟?
  可以沈玨剛才的話判斷，他效忠之人絕非當今太子，否則也不可能那樣偷偷摸摸。
  “沈玨，你知道，站隊這種事，成則榮華富貴，敗則是抄家滅族的大禍。這是以命為賭注的豪賭。”
  方老太太早就告誡過她的，站隊這樣的事，一旦選擇了，就沒有回頭的余地。
  她們方家不過小門戶，她爹方淮在朝堂之上也不是什么能影響大局的重要人物。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其實在面臨奪嫡之爭時，只要他們不站隊，將來或許沒有從龍之功，但卻是無論哪一方勝都能得到保全的人家。
  所以，他們?yōu)槭裁匆�賭，為什么還要去冒那么大的險。
  有些時候，就算是賭贏了能否逃過兔死狗烹也未嘗可知。
  “我知道。”沈玨垂下眼眸道:“可太子殿下并非明君，大周天下若是真到了他的手上，天下百姓，再難享清明盛世！”
  瞧，這話說得多冠冕堂皇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沈玨年紀輕輕便心懷天下呢。
  什么明君不明君的，她方琳薇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她懂什么政治明君？這又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只想平安順遂一生，他沈玨若是上進給她掙個誥命回來她高興，若是不上進，他們就平平安安的做個富貴閑人。
  她不想摻和這些天下大事，也不想方家因著她這樁婚事被拖入奪嫡的泥沼之中。
  “沈玨，這個隊，你是非站不可的嗎？”
  方琳薇問，心中卻是一陣冰冷。
  沈玨聞言，只是皺著眉頭平靜的說道:“我已經(jīng)站隊了，早在兩年前，我就已經(jīng)站隊了。
  你知道的，做這些，我為的并非只為家國大義，我也沒有那么純粹的熱血，我必須報仇啊！我娘死的時候，腹中的胎兒已經(jīng)八個月大了，她就那樣被張氏害死，一尸兩命！”
  他紅著眼眶，甚至聲音都還有些顫抖道:“我說過，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我不站在他們的對立面，那么我這輩子拿什么去報這個仇?
  于公于私，我都有必須站隊的理由，唯一讓我不安的，便是方家，是你。不過，方家是否要站隊，但憑方伯父的意愿。如果他不愿意，我自會向五哥說明，絕不勉強。
  如果這樣你也還是覺得不安，我便想法子進宮面圣，讓圣上收回懿旨，我與方家從此劃清界限，一切后果都由我沈玨一個人承擔便是。”
  方琳薇聞言，心中不由一喜，若真是這樣，也未嘗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人各有志，她不能因著自己貪生怕死就逼沈玨放下心中的抱負，也不能因著沈玨的抱負而將方家的未來，甚至是性命拿來做賭注成全他。
  既然觀念不一樣，各行其道便是誰也礙不著誰了，對誰都好。
  她正考慮著如何點頭才會不傷人，卻又恍然想起沈玨提起的“五哥”。
  “五哥是誰?”
  方琳薇睜大著眸子看著他，眼睛里泛著光。
  前世的事，如一場夢，卻是歷歷在目。雖然那時她已經(jīng)被蘇尋趕去了翠微閣尋常不得出門，對于外頭的局勢她也是一無所知，也不關(guān)心。可新皇登基，普天同慶，她還是知道新朝皇帝乃先皇五子周崇明！
  那時，劉家因著從龍之功，一躍為新朝新貴。
  也遺憾，她因著與沈玨有那么一點糾葛，便是刻意避開了沈玨的任何消息，尋常又不出翠微閣，所以他倒是不清楚沈玨后來如何了。
  “五哥……他便是五皇子，周崇明。”
  沈玨看著方琳薇神色由糾結(jié)慢慢變成舒展，甚至都有些興奮起來。
  “早說嘛。你要說你站隊的是五皇子，那這事又得另當別論了。”
  這又是怎么說？
  沈玨不明白，前一秒她還在態(tài)度不明，但他明顯感覺到她是抗拒站隊的，怎么突然間就又是另一副態(tài)度了?
  “你……你認識五皇子?”
  否則，態(tài)度怎會轉(zhuǎn)變怎會如此之大?
  方琳薇斂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jīng)的搖頭道:“非也，只是聽過五皇子的賢名而已。”
  此話一出，沈玨便是越發(fā)疑惑起來。現(xiàn)如今太子殿下掌戶部，三皇子管兵部，他們這些，哪一個不比掌管工部的五皇子更有威望。
  什么賢名惡名的，要傳也只能是從太子和三皇子身上傳來。以如今五皇子的地位，斷然是不會在民間傳出任何名聲出來的。
  他們都知道，如今五皇子勢單力薄，太子和三皇子相斗，五皇子此時若敢冒頭，必定會成為二人共同打擊的靶子。
  如今，他只能蟄伏。
  那么，方琳薇所謂的賢名，也就純屬胡說八道。

  而方琳薇也意識到這樣的借口糊弄不了沈玨，便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爹年底任期便結(jié)束了，若無意外，明年便要回京述職，按照慣例，我爹此次必定是要留任京官的。
  如今皇上年紀漸長，奪嫡之爭只會越發(fā)激烈。而我爹此時入京，在沒有后臺背景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在大浪中獨善其身?”
  這樣的說詞，倒是比什么賢名的要更有說服力。沈玨聽了，也是半信半疑的看著她。
  而后又聽她說的:“與你退婚的話，且不說我會不會被遷怒，就是日后我再另說婆家，誰又能保證別人就不站隊?
  還不如就賭一次，至少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總不至于會坑害我方家。況且，這些事，終究不是我說了算的，總得要我爹點了頭才是。
  不過，我相信你的眼光，也會好好勸勸我爹的。”
  只要不出現(xiàn)意外，站隊五皇子，自然是穩(wěn)賺不賠的事，若是沈玨看著如今三皇子如日中天便站隊三皇子，那這個婚，她是怎么也要退的。
  沈玨有些回味不過來，覺得方琳薇所言有理，卻又說服不了他。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想不明白方琳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聽方琳薇說道:“說了這么多，你總該告訴我，你怎么知道我買糧到徐州了吧。”
  沈玨聞言，將方才的事拋到腦后，挑眉道:“你以為，你突然收那么多糧食，又都是運到徐州沒人注意嗎？
  糧食向來事關(guān)國家命脈，就是皇上也有探子盯著的，那些個野心勃勃的皇子自然也是將一切看在眼中。”
  “所以，你是從五皇子那里聽說的?”方琳薇問。
  沈玨點了點頭道:“萬幸的是，你夠聰明，這事你做的光明正大，也沒有偷偷摸摸，且明言是要學做生意。否則此時你該是在天牢里受刑了。”
  那是，方琳薇揚眉得意起來。她早知道上位者多疑，所以才讓方叢行事不刻意，為的就是讓人都信她只是要做生意。
  “所以，你問這個做什么？不會單純只是關(guān)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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