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靜悄悄的，桑妍和江德福在廚房里，關上門包餃子。
  江德福憂心忡忡，“我聽說，亞寧沒考好啊？”
  “成績沒出來之前，那誰能知道。”肯定能考上，就是不知道能考上那個學校。
  江德福手里搟著餃子皮，還不忘唉聲嘆氣。
  桑妍看著他，“你嘆什么氣？”
  “你說，我這孩子里面，怎么就出不了個大學生呢？”
  江昌義當兵幾年，還只是個光頭兵，聽說去年參加高考了，考上了大專呢。挺厲害的，沒人輔導，都是自己鉆研的。
  有病，桑妍故意道，“怎么出不了啊，那江昌義，不就考上大學了？”
  又不是親兒子，“那個不算！”
  “怎么不算啊，那不是你兒子？”
  江德福搟皮兒的力氣都大了。
  “怎么一提他，就像踩了你的尾巴？”
  江德福險些摔門而去。
  第二天下午，老丁和德華來家里。現在因為小樣時不時的會在這邊留宿，老丁和德華來的也更勤了。
  尤其是老丁，德華是本來就來的勤，老丁是只有有事的時候才來。現在是有事沒事都來，四個人處的跟一家人似的。
  桑妍和江德福都在院子里，桑妍在亭子下面織毛衣，江德福拿著鐵鍬在刨地。
  看到人進來，桑妍招呼，“小樣在屋里和亞寧玩呢，你們快來坐。”
  德華過去，在嫂子左手邊坐下。老丁沒跟過來，只看著菜地里的江德福哈哈大笑。
  江德福納悶，“你笑什么呢？”
  老丁就等著江德福問呢，“你可真像一個長工。”
  德華秒懂老丁的意思，對江德福說，“你媳婦兒，像地主婆。”
  江德福這就有意見了，“那地主呢？”地主婆合該跟地主是一對兒吧。
  德華喝口茶，“你們家沒地主，只有地主婆。是吧，地主婆？”后面這句是看著桑妍問的。
  桑妍臉皮厚，“我要是地主婆就好了。”
  江德福從地里面走出來，到亭子下面，接過桑妍遞過來的水杯，一飲而盡，才道，“呦，怎么？不想當小姐了，又想當地主婆了？”
  “去你的，說什么呢。”當小姐當然最好了，萬事不愁的。
  “你才像踩了尾巴。”扔下一句話，江德福又回到太陽底下繼續刨地去了。
  德華聽不懂就直接問了，“你們兩口子打啥暗語呢，我怎么聽不明白。”
  老丁搖頭，一點情調都沒有，“人家兩口子說話，你聽不明白就對了。”
  德華想到亞寧，“我說，這錄取通知書，什么時候來？”
  不知道啊，桑妍開口承諾，“要是亞寧考上了，我請客，茅臺管夠。”
  老丁無語，“呦，你可真精，茅臺管夠？”這玩意兒，誰還敢多喝？
  桑妍真沒想到這點，“那你想干嘛？”
  “我想啊，送我兩瓶茅臺。”老丁伸手比了一個二。
  江德福聽媳婦兒豪氣應承，“行！沒問題！”
  停下鐵鍬，江德福叉腰問桑妍，“那要是沒考上呢？”
  這話被牽著小樣，才從屋里出來的亞寧聽見了，“爸，你就那么盼著我考不上？”問完，沒等江德福回答，就放開小樣的手，又回屋里了。
  江德福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掩飾般的擦了把汗，灰溜溜的繼續刨地。江德福不僅對媳婦兒沒辦法，連帶著家里的三個女娃娃，那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惹不起，一點都惹不起。
  亞寧的通知書一直沒到，倒是衛國的信兒先到了。
  德華在家里各個房間轉悠，桑妍手里拎著水壺泡茶，“你看什么呢？”
  “我看看衛國他們回來住哪？”
  “那么多屋子，還能沒有他們住的地方？”
  德華問嫂子，“你咋不收拾收拾啊？”
  “那床單被褥都是干凈的，屋子也是干凈的，收拾什么。”
  對于桑妍冷靜的態度，德華不理解，“這媳婦兒，頭一次登門，你怎么著也得換一條紅床單吧，得喜慶點。”
  桑妍糾正，“又不是結婚，喜慶什么。再說了，只是女朋友，對象，還不是媳婦兒呢。”
  德華就發現了，“看來，你不大喜歡衛國這對象？”
  這倒也沒有，“面都沒見，談什么喜不喜歡。”
  “那你……”
  打住德華的刨根問底，“行了，別操心了，喝茶去吧。”
  桑妍只做過丈母娘，還是頭一回要當婆婆，怪無措的。
  而且這個棒槌，真是讓人懶得說。
  當年，江昌義出現，她氣瘋的回了青島，這孩子不說追去看看親媽吧，那你好歹擔心擔心也成吧，結果人家在回部隊的火車上，還有心思惦記女孩兒呢，什么東西啊。
  德華進到客廳，在江德福旁邊坐下。
  江德福手里削著蘋果，側頭問妹子，“你們在外頭吵吵什么呢？”
  哪吵吵了，“我就是問她，衛國的對象要來了，收拾收拾，準備準備啊，她說收拾啥，看來她不大喜歡人家來。”
  江德福也發現了，“你說得對，她好像是對這個事兒是不太熱心。”
  德華嗑瓜子也不耽誤說話，“這有點奇怪，不可思議。”
  桑妍剛好端著茶壺進來，“誰不可思議啊，又在說我壞話？”
  “沒人說你壞話。”德華真心好奇，“我們就是覺得奇怪，這新媳婦兒就要登門了，你就要做婆婆了，你咋會不高興呢？這在我們老家，這就是天大的喜事兒，這當娘的都高興的合不攏嘴。”
  江·捧哏·德福，“那可不是。”
  桑妍給三人杯子里續上茶，才在沙發上坐下，“有什么可高興的，都要當人婆婆了，說明咱們老了，離奶奶也不老了，煩都煩死了，還高興呢？”
  老丁看透真相，“鬧了半天，你是怕自個老了？”
  頭一回聽見這種說法，江德福沒忍住樂了。德華跟老丁也笑出了聲。
  “笑什么啊，好像就我老，你們不老似的。”
  江德福寬慰道，“這人老有什么可煩的，自然規律。再說了，當爺爺奶奶有什么不好的，兒孫繞膝，三代同堂，多好的事兒。”真是燒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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