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永康伯府這一晚屬實熱鬧,二房喜氣洋洋,三房灰頭土臉,不知惹了多少談資。
陸恒對這些閑散瑣碎沒甚興趣,又聽霜秋過來傳話余晚媱不等他就早早登上馬車,覺得自己的這位夫人屬實不懂禮數,但在人前終歸不能表露,遂和沈家的幾位長輩說她身子不適,便離座出了沈府。
馬車門拉開,冷氣吹進來,余晚媱在潮熱中清醒了點,瞇起眼瞧來人,發覺是陸恒才放心,她很想自嘲,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因為有陸恒在身邊而安心。
馬車里光線黑暗,陸恒看不清余晚媱,只瞧她低著頭,身體靠在車壁上,隨著馬車行駛而搖晃,他坐下便嗅到淡淡酒氣,猜測她是喝醉了。
他不想跟一個醉鬼說話,等回頭酒醒了,勢必要訓誡一番,再這么下去,當真要無法無天。
馬車行至陸府外院停下,陸恒率先從車上下來,沖秀煙道,“去攙夫人下馬車。”
話落便大步回了東廂房。
秀煙盯著那高挺背影撅起嘴,世子爺是真的不喜夫人,竟都不愿帶夫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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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煙扶著余晚媱回房,見她面上紅暈飛起,慌忙放她進圍子床,才一起身,余晚媱抓住她的手吁著氣道,“把門栓上,任何人都不準進來,叫她們抬冷水進盥室……”
“奴、奴婢還是去叫大夫吧,”秀煙害怕道。
余晚媱搖頭,“這是丑事。”
若被陳氏和陸恒知曉,她很可能會被休棄,爹和哥哥還在獄中,她不能離開陸家。
秀煙擦掉眼淚,跑出廂房讓那些小丫頭去打冷水,隨即就要關門,霜秋一手按著門道,“你做什么?”
秀煙砰的關住門,任她怎么推也推不開。
“個小賤蹄子,又和夫人在里邊兒裝神弄鬼,”霜秋小聲嘀咕著,索性也懶得管。
冷水一盆一盆往盥室里抬,滿院里都是丫頭們的抬水聲。
陸恒這邊聽見了動靜,才褪下的大氅重新套身上,踱步到門外,問墨硯,“怎么回事?”
“幾個丫頭在往盥室內抬水,”墨硯道,隨即又奇怪,“大冬天的放冷水,也不知道要干嘛。”
陸恒沉思須臾,站到屋廊下看向西廂房,那邊就一個丫頭守著,屋門緊閉,總感覺詭異。
“你過去問問。”
墨硯忙跑去打聽,回來告訴他,“世子爺,霜秋說夫人和秀煙在屋里,不清楚里面兒什么情形。”
陸恒下了臺階,走近后,霜秋弓著腰退到旁邊,他往門上敲了敲,里頭沒人開門,他頓一下,沉聲道,“開門。”
秀煙才為余晚媱脫去外穿的毛皮襖,卸了珠釵,正要送她去盥室,陡然聽見陸恒這一聲,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手忙腳亂的把余晚媱塞進錦衾里,放下帳幔,做出她已熟睡的假象,才去開了門,躬身對陸恒道,“世子爺,夫人睡下了。”
陸恒微覷起眼,“去外邊兒候著。”
秀煙抖的像篩子,“夫人真的睡了,您……”
陸恒目色一陰,她當即縮著肩膀退出去。
陸恒跨進去,繞過那扇湘繡彩繪掛屏,慢慢走到床邊,隔著帷幔看不見東西,也聽不見聲音,他停在床前片刻,尋思可能是真睡了,正要轉頭,一只粉白秀氣的腳突然顫顫巍巍掉出來,五只玉白腳趾蜷起,左邊腳踝處有一個桃花瓣形的胎記。
陸恒眼眸微定,這胎記長的很巧,陸瓔的這個位置也有塊胎記,不過她的胎記沒這般艷氣,更偏絳紫色,有幾分猙獰。
那腳掙扎著想縮回床,極緩慢的挪著,看出來很無力。
陸恒冷眼等那只腳終于躲進帳幔里,伸手一把挑開帳幔,就看見了床上情形,霎時怔住。
她側臥在被上,發如瀑般覆蓋著那削薄后背,內著的那件暗紅深衣衣襟大開,雪肩半露,宛若精魅化形,她似乎無所覺,只一味的將腿收緊,全身瑟瑟戰兢。
陸恒直視她良久,確定此刻她神志不清意識迷蒙,光喝了幾杯酒,不可能會變成這樣,她這模樣,更像是服食了什么迷藥。
“你吃了什么?”他問道。
余晚媱聞聲扭過臉,沒勁的栽回被里,睜一雙含霧水眸,面色難耐,抬起手指去拽他,細綿綿的,根本沒力道,只要他一甩手就可以將其丟開,可是他沒動。
熱從她的手心傳遞到陸恒手里,然后開始蜿蜒,他倏然清楚了那迷藥是什么。
她想用這種法子為自己父兄求情。
自輕自賤,商賈出身的女人終究難登大雅之堂,夫人之尊便是這么糟踐的,她這般輕浮卑劣,往先的端持都是裝出來給他看的。
陸恒捏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臉,脖頸后仰,滿頭發悉數墜下,他冷冰冰注視著她,視線定在那微張的紅唇上,她的眼愈黑、臉愈白、唇也愈紅。
在無聲的誘惑著他。
陸恒松手任她倒回去,深衣落了大半,她趴在枕頭上,無助仰起頭來,自上而下看,嬌媚的難以言喻,陸恒陰沉著臉,未幾扯掉大氅,托住她的下腮一口吻住唇,旋即摁著人滾進褥子中。
屋內傳出短促泣聲,又細又弱,繚繚綿密,斷斷續續停不下來。
廊檐下,秀煙紅著臉不敢動,夫人跟世子爺同房自來安靜,從不會發出這種麻人耳朵的嗓音,這回顯然是遭罪了,世子爺本就不喜夫人,自然不會憐惜她,平日里兩人甚少親近,月初那幾日過后便不會同處一室,這回夫人聞了熏香,世子爺能替她解藥都算仁善了。
霜秋恨不得捂住耳朵,抱住胳膊靠到欄桿上,暗里嘖嘴,世子夫人看起來沒脾性沒能耐,誰成想狐媚起來這般厲害,早晚世子爺要被她迷的團團轉,老夫人果然是高瞻遠矚。
至下夜,房中方歇。
五更天時,余晚媱緩緩醒來,腰間橫著一條胳膊,酸澀感充盈著她這副軀殼,她的意識逐漸回籠,只動一下,那條胳膊收了回去,隨后身側人坐起來下床,她默默的聽他穿衣,半晌道,“多謝爺……”
“你不用謝我,我不會饒過任何一個私鹽販,”陸恒撇下這句話,徑自出去。
余晚媱把這句話回味一遍,終于明白過來他大概是誤會了,她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他這種人,又豈會信她是被人下藥的呢。
她不在意他看低自己,只擔心他會因此對爹和哥哥他們抱有成見,他連沈家三老爺都敢流放,他不會就此輕判他們的,只希望他還能鐵面無私,徹查私鹽案。
——
檀棠院這點事一早就傳入陳氏的耳朵里,陳氏氣的早膳就用了半碗。
“我道她老實,這才進門三個月,瑾瑜就被她勾進房里,要等到她生下孩子,瓔兒病好,瑾瑜的魂兒只怕都出不來了。”
李媽媽道,“不然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陳氏拍拍桌子,“敲打頂什么用,就得給她點教訓,免得她記不清自己的出身,還真把自己當夫人了,那起子沒臉沒皮的娼婦手段都用到瑾瑜身上,也不怕把爺們兒帶壞了!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李媽媽笑道,“老夫人不用太心急,世子爺是您看著長大的,最是人品貴重,這滿燕京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的君子,當務之急還是要管好夫人。”
“你有主意?”陳氏問她。
李媽媽貼她耳邊低語。
驀然陳氏笑了起來。
——
平日里余晚媱都要按時晨昏定省,今日安福堂那邊過來個婆子,只說免了今早的請安,讓余晚媱好生躺著,等陸恒從衙門回來,再去安福堂見陳氏。
余晚媱夜里沒睡好,身子也疼,便也沒強撐著起來,睡到快中午才起來,霜秋進屋來跟她說,陸恒回來了。
陳氏派人過來叫他們去用午膳,夫婦二人便各自從屋里出來,一前一后沒有言語,入了安福堂。
陳氏極親熱的邀兩人坐下,“我昨兒就想叫你們來吃頓午飯,這都是你們愛吃的菜,可要多吃點。”
陸恒從衙門回來,腹中正餓,邊吃著菜邊道,“母親有事直說。”
陳氏夾了一塊魚肉給余晚媱,余晚媱并不餓,說了聲謝,將魚肉吃掉,順便夸贊道,“這魚真鮮。”
陳氏顯出慈祥神色,笑著,“二十五那天是英國公夫人生辰,這往年府里沒添新人,現在瑾瑜你也娶了晚媱,總要帶出去見見,但我聽說,昨兒晚媱在沈府有些失禮數。”
余晚媱脊背一僵,立即站起謙道,“請母親責罰。”
陳氏拉她坐下,“我的兒媳婦我疼還疼不過來,怎么舍得罰?沈家跟咱們是親戚,禮數不周到也不算事兒,只是英國公府畢竟不一樣。”
她說到這停住。
余晚媱垂著眼不做聲。
陸恒問,“母親待如何?”
“也不如何,晚媱到底不是京里人,許多規矩不懂,我跟前的李媽媽你應該清楚,瓔兒當年在她手里教的,現下我想著讓她去給晚媱也立好規矩,就怕瑾瑜你舍不得,”陳氏揣度著他態度。
陸恒看過余晚媱,她臉色蒼白,表情木訥,他置了筷子,淡淡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懂些規矩才好,省得被人嘲笑有失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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