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是王八犢子
一提到出門,沈清塵恍然意識到,還真就是明天了!
他在這屋里頭成天過得暗無天日,不知春秋,就為了這么點兒期冀活著,掰手指頭算著,盼著,雖說一次次落空,從未遂愿,但也還天真的想著總會有一天……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的。
只不過被景行淵帶走放血的幾天全過得渾渾噩噩,回過神才發現日子都到眼前了。
“我……我,我起,我吃,吃!你別反悔啊,帶我出去,帶我!你答應過的!”
說著可勁兒撲騰他那兩扇大袖子,試圖把自己給扇起來。
“杜寶川,你扶我一把,哎呦……脖子墜的太沉了,起不來……起不來!”
他被眼前沈清塵這急迫的樣兒逗得再憋不住苦瓜臉,愣是笑出聲,給枕頭拿起來靠到墻上,再把他人按過去倚著。
“吃吧,給你。”
說著把滾燙的粥盛出來幾勺放進小碗里,扒拉涼些,擺了幾塊兒魚肉在勺子上給他遞過去。
看沈清塵的哆哆嗦嗦伸手去接,他氣血不足,手抖得控制不住,抱過碗來都端不穩勺子,只好極為窘迫地伸嘴去接。
再晃掉半勺掉在捧碗的胳膊上。
幸虧自己給他到時候已經吹得不燙了,但小世子可覺得丟臉,按他的性子早該摔碗吵著說不吃,但估計是為了明天能養出力氣出門玩,倔得跟什么似的,還就非要逼自己吃了。
杜川保都快被他這模樣笑死了。
“連拿勺子的勁兒都沒有,還想出去玩呢,做夢吧你,我可不想明天背著您逛大街。”
“別啊!”沈清塵急得要哭,眼里噌噌噌地蓄出晶瑩小水珠來,委屈巴巴,“我吃,我都吃了成嗎!那魚,那,那粥,還有黃瓜,我都吃光,肯定有力氣,你帶我出去!”
“瘋啦,你都吃光,再給我胃疼一晚上,咱倆一起別睡覺了?”
沈清塵一想到上次胃疼那個晚上……
臉一下跟著了火似的通紅。
杜川保實在不忍心再逗他玩兒下去了,才把碗從他手里奪下來回頭添粥,就聽見后頭憋不住的開始哭嚎。
“杜寶川!你還我碗,我吃,我真吃!你就讓我吃吧!我想出去,不想再等一個月了!”
……咋跟個幼兒園春游前一晚發燒感冒,上不了校車哭鬧打滾兒的小孩兒似的。
他把粥吹了吹,再用勺子刮起來最上面一層涼的快的位置,拿手墊著給他舉了過去。
“啊。”
“啊……?”
“讓你張嘴,啊~~~~”
沈清塵蒲扇似的長睫上還掛著淚,眼里帶著無辜的焦急,將信將疑張開嘴,杜川保立刻趁機把勺子塞進他嘴里。
“哥今兒大發慈悲,親自喂你。”說著回身夾了塊黃瓜放在粥上,混著人參段兒和雞肉,滿滿一勺,還跟坐飛機似的嗚嗚嗚在他面前轉了好幾圈,才準確降落進嘴里。
“誒,小塵塵真乖,吃飽飽,才能上街溜溜!”
沈清塵覺得不對,把臉一沉,道:“你哄孩子呢。”
“是啊?”他倒是個大言不慚,還樂在其中,說:“孰說‘老弱病殘孕’,你即不老不殘不病,又不孕,當然該是弱小兒童咯。我可是新時代新青年,樂于助人,這點忙,還是幫得到的~不要客氣!”
“你……!”沈清塵氣得咬了牙。
“誒?閉嘴啦?不吃了?不吃就算咯,明天……”
“……我吃!!!吃總行了吧!王……王八犢子!”
杜川保徹底笑趴下了,險些沒把手里粥全灑床上。
“哈哈哈哈沈清塵,你再說一遍?你罵我什么?”
“王……王八犢子啊,你不是這么罵過我……”沈清塵翻著眼罵得底氣不足,帶著古怪調子的東北話聽起來格外搞笑。
“哈哈哈哈哈你這不行事兒,你得加點兒隨意,加點兒大舌頭那意思,再加點兒狠勁兒,像我這樣,——我去你個小王八犢子!”
“你……你個小王八犢子!”
沈清塵跟著他鸚鵡學舌似的學。
“不夠狠,不帶勁兒呢,再來!!”
“……王八犢子!”
“誒對!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
“大馬猴子!”
“大馬……猴子?”
“呵?你這個傻狍子!”
“傻狍子!!!”
“哈哈哈哈哈小樣兒,學挺像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沈清塵把嘴里的飯咽了,奇怪道:“可是為什么,你要拿動物罵人啊?不提祖宗,倒顯得沒那么粗鄙,不失儒雅,不過還夠帶勁兒,罵得夠爽,有趣。”
杜川保:“…………吃你的飯吧。”
“這魚做的好吃呢。”
沈清塵被他塞得兩腮鼓鼓,還指著魚要他再挑刺。
“你別都給我吃光了啊,這是我想吃的,借你名義叫后廚做的罷了,給我剩點!”
他眼看不僅粥要見底,魚肉大半扇也沒了,沒想到沈清塵今兒這么能吃,倒有點急了。
沈清塵瞪了他一眼,“那再喂我吃最后一塊兒糕,是有些貪了點,確實不能再吃了。不過好在上次你叫郎中每日送的湯藥確實有效,大抵這程度,該能消化的。”
杜川保就等他這句話呢。
趕緊抓一塊兒糕直接塞人嘴里,不管他那小嘴裝不裝得下,緊著劃拉剩下的香噴噴魚肉,和熬了整天,稀爛粘稠的粥底。
“跟你也就這點兒能吃香了。”
沈清塵把涼糕從嘴里拿出來,罵了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該在罵比自己小,矮,或是輩分低的時候用的。”杜川保笑話道:“這些個動物也不能瞎用,就比如,我說你這個小瘦子是小兔崽子沒問題,你說我,那就有點兒差強人意!”
沈清塵驟感尷尬,嘟囔道:
“……莫要再廢話!快吃!我要睡覺!”
“行行行,小祖宗。”
他把粥一口悶了,再吧唧吧唧捻著刺兒,抬眼就看沈清塵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忙忙叨叨的手。
“干啥啊,還讓人好好吃飯不?盯著瞅著的,待會兒噎死了!”
沈清塵一顫,吃過飯,身上熱量上來了些,至少生出些能把自己連人帶枕頭搬回床褥上的力氣。他帶著鎖鏈稀里嘩啦鉆進被子里滾了幾圈,擠到最邊兒上去了。
再抓著被子,探出半只眼睛,怯生生問:“吃完就走嗎?”
“那不然呢,還得怎么伺候您啊。”
“……能不走嗎。”
杜川保伸到半路兒的筷子抖了一下,再下手把整根魚骨頭挑起來,放進碗里唆著味兒,回頭看了看他給自己容出的那么大一塊睡覺的地兒,說:“什么意思,主動投懷送抱了?”
“不……不是,”沈清塵十個指尖捏得緊,說:“怕你反悔,明早不來接我。”
“患得患失的,什么毛病呢。”他收拾著碗筷,起來用手巾把撒的粥水擦干凈,還不忘順道瞪了他一眼,說:“都答應好了的,就這么不信我。”
沈清塵再不敢提了,只好把自己整個連人帶頭的都埋進被子里,眼前一片黑才能覺得些安全,也沒那么尷尬,唯有心頭砰砰跳個不停,耳朵尖得很,可勁兒聽著外頭的聲。
然后聽見自己鏈子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再被“唰”一聲掀開被子,突如其來闖進的燭光一瞬間刺得眼睛疼。
頓時條件反射地僵了身子,心頭一抽,把自己“嗖”地坨成個球,抱著膝警惕道:“干什么!”
“瞅給你小膽兒嚇的。”杜川保噗嗤嘲笑出聲,把金鏈子全盤在了胳膊上,舉著揮手展示給他看,道:“帶你出去上個廁所啊,喝了那么多粥,晚上肯定要尿急。就你這性子,估計憋死都不會喊我起來帶你去,不如睡前放掉。”
沈清塵悻悻爬過來的時候,鏈子一抖一抖的,真的很像只小狗。
“能走?要不背你。”
他兩眼一閃,使勁撐著膝蓋搖搖晃晃站起來,叫囂道:“能……能!今天能走了,明天就肯定也能!”
“逞能。”杜川保把手里鎖鏈扽得緊,生怕小狗萬一腿軟仰過去,自己還能薅住。
兩人沒一會就從茅廁回來。再怎么說氣血不足都不是一頓飯馬上生得出力氣的,沈清塵沒走到一半兒就開始點頭打瞌睡,茅廁上一半差點直接躺坑里睡了。
自己趕緊大驚失色過去拽他,還能暈暈乎乎瞬間驚醒,喊著“我能行!別碰我”再歪歪斜斜靠進懷里,伴著屎香打起小呼嚕。
……真就又倔又廢。
沈清塵被他背在背上,一路風吹著,跨到前邊的小細腿就像兩根柳條似的蕩來蕩去,睡得別提多沉。直到回了屋子把他放進被里,都沒再吭出半聲。
杜川保接著手里提的便攜油燈,忽然想到些什么,把這點光源湊近。他當真是長久不見日光,白凈得近乎病態,連睫毛都有些許發灰。皮膚干干凈凈,鼻翼上一小顆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桃花痣,安靜落著,格外乖巧。
呼吸平穩得讓人看了都覺得欣慰。
不再是一開始總懸著顆心,一點聲響都跟個受驚的兔子似的警惕。
真漂亮。
可真是再看便要陷進去的危險性漂亮。
他趕緊醒醒精神,悄悄摸上他頸間的金項圈,出于好奇,或是想摘下來好讓他透透氣,試一試的欲望。純金項圈墜著長鏈,仔細看了,上頭還有金雀祥云暗紋,過分浮夸的精致,也是真的沒看到能解開的接縫口,亦沒有鑰匙孔的。
難不成還真是量身定制,直接融金在他脖子上結合的封口?
那真就是一但戴上,一輩子都別想解脫的意思。
看得入神,美人忽然咂咂嘴,發出一聲帶著氣音的“嗯……”
翻了個身。
害得他差點以為吵醒了人,趕緊把油燈熄滅了,跑到褥子最另一頭兒去睡。
……
“杜寶川!王八犢子!別碰我!!!”
……??
“別……別碰……別……啊!!!!”
這一聲尖叫可謂是驚心動魄震天地,也不知道是夢見啥了,杜川保在這一片漆黑中被他喊得頭皮發麻,慌張起來瞪著個大眼,摸黑看他個影子不安地涌動。
“好好好好好,不碰,我不碰,”
他只想著把他晃醒算了,爬過去剛要碰到人肩膀——
“杜寶川……”沈清塵聲音忽然弱了下來。
“誒!”杜川保到一半兒的手忙停下。
“欺負人……”
“……老子啥前兒欺負你了。不該是你欺負我嗎?又讓我挨打又要我伺候,給我整的跟個什么大冤種似的,老子啥時候伺候過人啊!做夢也不能這么沒良心!”
“不……不帶我出去玩……”
“……”
“不帶我去……”
“帶帶帶!帶!去!杜寶川帶你出去玩!”
“……”
冗長的沉默過后,杜川保尋思他睡了,趴在他臉頂上盯盯看了會兒,合計當沒事兒,正要動身回去,卻見他赫地瞪開眼!
一把薅住自己垂到他臉邊的頭發!
“我……我靠!喂!!!啊嘶……啊!!”
媽的!怎么回事兒,薅頭發干嘛啊!艸,活了二十幾年都是個寸頭,一朝穿越突然成了長發及腰早就夠別扭的了,怎么這還帶被人了薅頭發的!!!
關鍵是,真的好疼啊!!!
路都走不動的人,怎么手勁兒這么大啊!!!
“扯掉了!頭皮扯掉了!!哥!大哥!!!!松手,松手,求你,松松松松……”杜川保疼得齜牙咧嘴,歪著腦袋手足無措!
“嘿嘿……”
?
“笑屁啊!松手!”
“真好……夢里,報仇,還能扯杜寶川小辮兒,他都……他都不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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