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我任職的公司是一個很大的跨國企業(yè),能找到這樣體面的工作靠的是曾經(jīng)大學里相熟的學姐的介紹,后來學姐被外派到國外工作,我也順理成章地頂替了她的位置。
當經(jīng)理告訴我公司決定外派我到海外學習兩周的時候我正在把今日的任務分配給奈奈,小姑娘抱著文件夾站在一邊不安分地晃動,我無奈地用眼神給了她一個警告,另一頭不忘應付經(jīng)理。
正式工作之后外派學習的機會不少,但幾乎都在國內(nèi),時間跨度也短,我一般當做一次意外的短途旅行,不過這次——我在心里回想剛才經(jīng)理的話,外派的城市恰好在光來比賽的國家。
我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奇妙。在這一天下班之前收拾好自己的工位,順便把電腦旁的那株多肉托付給同事——不丟給奈奈的原因是我擔心接下來的兩周她可能連自己都搞不定,更別提這些瑣事了。
我開車回家,回家的時間正好趕上光來的比賽,我開了電視當做背景音,在廚房里洗干凈手準備給自己做個簡單的晚餐。
這一場球賽并不輕松,我聽著解說擔憂的語氣,把涼拌好的沙拉放在茶幾上,而后席地坐下,一邊刷論壇一邊看比賽,當最后一個球由星海光來扣向?qū)Ψ角驁龅臅r候,我正好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片綠葉菜,勺子碰撞碗的清脆的聲音和哨聲重疊,我站起身去洗碗。
晚上要收拾行李,這大約才是我對出差最頭疼的事——我坐在床邊痛苦地搜索天氣預報,把衣柜里的衣服扒拉出來疊進行李箱,再三確認自己沒有忘帶什么之后,我也不著急封箱,懶散地靠著枕頭休息,等待收到消息的光來給我回電話。
我大約有點知道這家伙的脾氣,是個能打電話絕不發(fā)信息的直人。直接后果是我在辦公室里接電話的頻率大幅上升,每天都要面對同事擠眉弄眼的揶揄,我沒辦法大聲反駁,只好翻著白眼去茶水室摸魚。
他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快睡著了,大約是剛結(jié)束賽后復盤,語氣聽起來神清氣爽,他知道了我即將出差的事,并告訴我沒有什么特別需要我捎帶的——而后,男人低啞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染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說:“那后天見了,繪理!
我忽然很有結(jié)婚的實感。
跟著同事下飛機的時候正是當?shù)氐恼,一行人在云層見顛來倒去一整天,正迫切地需要在酒店里躺上幾個小時倒時差。
來接機的人恰好是我的那位學姐,她變了許多,白皙的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一把接過我們手里的行李,催促我們趕緊上車。
她在車上和我們說這半個月的安排,我老覺得她有點串戲到旅游導游,在此之前我們這群社畜都抱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態(tài)度迎接這一次進修,直到學姐歡樂地說完安排,我們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可能是公司放的一個年假(不)。
按照實際安排我們每一天都只有上午需要到公司簽到開會,剩下的時間沒有必要都可以不出現(xiàn),于是大家心滿意足地睡到了酒店,安置好各自的行李之后開始自由活動。
和我住一個房間的姑娘是個大阪人,大約是第一次出國興奮地不行,一邊整理行李一邊自來熟地和我聊天,主題從今天下午的行程到兩天之后的排球比賽,我一面收拾東西一面聽她絮叨,直到她激動的說出“星海光來”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才猛地想起來自己忘了給他報平安。
我忙不迭點開手機,更換電話卡之后輸入爛熟于心的號碼撥了過去,等待的時間漫長,我還在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而打算掛掉電話的瞬間,那邊有人接起了電話,是有些蹩腳的英語。
“呃……”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用日語問,“請問星海光來先生在嗎?”
對方好像是松了一口氣,告訴我稍等片刻,在短暫的空白之后電話回到了我丈夫的手里,我聽見他細微的喘息。
“喂,是光來嗎?我已經(jīng)到酒店了!蔽掖蚱屏顺聊,“剛才在車上睡著了忘記給你發(fā)消息了!
“嗯,我這邊還在訓練。”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和旁邊的人說了什么,我走神沒聽清,“晚上有時間嗎?”
“嗯?”我反應了一下,后知后覺地回答,“有是有,但是你不是……”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對面的家伙就干凈利落地切斷了我的話頭:“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把地址發(fā)給你!
“在這邊是用這個電話號碼嗎?”他和我確認道。
“嗯!蔽艺A苏Q劬,再次試圖阻止這個后天還有比賽的男人,“我過去會不會……”
他好像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聲音很容易把我?guī)Щ丶依锬莻小小的放映室里,沒有異國他鄉(xiāng)的陌生感,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一個人在的地方就是“家”的存在。
“是我很想見你,繪理!
我閃婚的丈夫,他第一次把思念訴之于口,我的反應是,紅著臉掛了他電話。
我睡了一下午,醒來的時候恰好和異國的晚霞撞了個正著。透過房間里巨大的落地窗,城市被渲染成紫紅色,隱約有金色不甘寂寞地穿透云層落在深色的玻璃上,倒映著城市繁華的燈火。
我隨手拍了一張發(fā)給咲子,按照時差我想她大概還在哪個club徹夜未歸,也不期待她的回復,收件箱里的信息七七八八,我點開了光來的消息,他發(fā)來的地址是個有點名氣的餐廳,我盤算著晚上穿什么才不算失禮。
我也不懂為什么新婚夫妻見面最后被我搞得好像是相親見面——實際上我相親都沒這么緊張,那時候誤認為對方是中年禿頂大叔的我并沒有什么心理壓力,還因為對方遲到在心里好好把人編排了一通。
和我住一起的同事給我留了便條告訴我她先出門覓食了,我在一堆西裝面前糾結(jié)自己應該穿什么合適,無果,憤怒地打開了網(wǎng)購軟件,試圖臨時抱佛腳解救自己。
最后我在行李箱的角落找到了一條裙子,是我和咲子逛街的時候買的,平平無奇的長裙,但勝在干凈整齊,也不過分正式,我給自己套上之后看了一眼時間,感覺自己正在遲到的邊緣反復橫跳,不得已胡亂打扮一通往外趕。
我直到要離開房間之前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是笑著的,我從未這樣期待某一件事,心在黃昏輕的像云,于是世界都變成柔軟的樣子。
如果是去見你,我會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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