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心中很是后悔，當初沒有聽里正的勸告隔離在家，反而好幾次跑到鎮(zhèn)上去，還經(jīng)常去林云花家竄門。
  她和林云花一家一樣，不相信會有疫病。
  其實歸根結(jié)底，他們不相信陸可兒。
  她想起前幾天林云花精神不濟，時常咳嗽的情景，心中有了不好的推測。
  想必那時林云花已感染了疫病。她又常常去找她，于是，也被傳染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又悔又恨。
  因為不屑于陸可兒的勸告，她們兩家都沒有備藥。
  “鳳兒，你……你去找陳……陳大夫，咳咳……來……”馬大妮斷斷續(xù)續(xù)地交待。
  金鳳抹了把眼淚，強忍住心中的害怕，點了點頭，跑了出去。
  很快陳大夫就來了。
  這些天，他忙得腳不沾地。
  里正將整個嶺下村的疫病防治工作都交給他了。買藥，配藥，煎藥，看診……他全包了。當然，錢不用他出。官府補貼一部分，另一部分由患者出。但跑腿的活，他是逃不掉的。
  短短幾天，他人就瘦了一大圈。
  雖然里正說等疫病結(jié)束后，會以全村的名義給他些報酬，但是他對能賺多少錢已不在意了。因為，即使沒有報酬，他也會做下去的。
  村里人居住得并不緊密，人口也不多，也因此，不少沒有染病的人仍會每天堅持到山上去摘野菜和野果，去山里打柴和捕獵。可兒說，只要不聚集，就沒太大的問題。
  每天，他到各個患者家里巡查一遍，檢查一下病人的情況，為他們送藥，指導他們?nèi)绾芜M行日常消毒，并開導他們，幫助他們舒緩緊張焦慮的心情。這時，他會收獲許多的感激和贊美。每次走時，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塞點東西給他，有時是一點自制的吃食，有時是幾個剛采摘下來的水果。
  村里人確實沒多少見識和文化，但大多數(shù)人是善良和樸實的。
  誰對他們好，他們會感懷在心。
  他和陸可兒一樣，成為大家心目中的恩人。
  這段時間，雖然每天身體疲憊不堪，但他的內(nèi)心卻感到異常地充實。
  不僅如此，這些天，他的醫(yī)術(shù)也有了不小的進步。前幾天，懸壺閣派了個名叫白術(shù)的藥童來幫助他。別看這藥童只有十五歲，在醫(yī)術(shù)上卻頗有見識，懂得許多他不懂得的知識。他天天向白術(shù)請教，學到不少。
  “白術(shù)，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醫(yī)術(shù)，真是令人欽佩啊。”他時常看著白術(shù)感嘆。
  每當這時，白術(shù)就笑彎了一雙眼睛。
  有一次，白術(shù)回道：“陳大夫，你過獎了。我只是學了點皮毛。陸小姐的醫(yī)術(shù)才真叫厲害呢。就連我們高公子……呃，就是懸壺閣的高大夫都拜她為師呢。”
  陳郎中便更加感慨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
  自己要向少年人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跟隨著金鳳趕到她家時，馬大妮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她身上已起了皮疹，咳血發(fā)熱，癥狀和當時牛娃爹一模一樣。
  “陳大夫，快給我娘開藥吧。”金鳳催促道。
  這些天，她幾乎不敢往她娘身邊湊。
  雖說這病有藥可治，不是無藥可醫(yī)，但是，聽說整個廬州仍是死了幾十人。
  金鳳一想到死亡，心里就忍不住害怕。
  她還這么年輕，長得這么漂亮，將來是要嫁高門大戶享清福的，可不能感染得病。
  陳大夫卻臉色沉凝。
  “你娘的病現(xiàn)在光吃藥，治不好。”他搖頭嘆息，“你們怎么拖到現(xiàn)在，弄得這般嚴重？不是讓你們家里都備些藥么？每天喝一劑，可以幫助你們有效地抵抗病毒侵蝕，防止生病。就算不幸感染了，癥狀也很輕。你們吃了么？”
  金鳳一張俏臉微微發(fā)白。
  數(shù)天前，里正親自來送過藥。她和她娘將藥丟還給里正，還罵了里正一通。罵他和陸可兒狼狽為奸，互相勾結(jié)來賺村民的錢。
  氣得里正拿著藥頭也不回地走了。從那以后，他再也沒來過。
  “現(xiàn)在說這個也遲了。”陳大夫搖頭，“你娘這病發(fā)作得厲害，和當初牛娃爹一樣，已到病癥的中后期了。恕我能力有限，我治不好。”
  金鳳愣了。
  馬大妮心中發(fā)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拼命地朝陳大夫的方向伸出去，吃力地哀求：“陳……大夫，……救，救我……”
  “陳大夫，牛叔不是被治好了么？”金鳳問道。
  她沒聽說嶺下村有人得病死了。
  “牛娃爹可不是被我治好的。”陳大夫意味深長地瞥了床上的馬大妮一眼，說道，“這事你娘很清楚。當時可兒姑娘救治牛娃爹時，你娘站在一旁一直在罵她，說她不懂醫(yī)術(shù)，在害人。”
  金鳳臉色青白交加。
  這事馬大妮沒有告訴她。
  后來，家家戶戶都不怎么竄門，她也沒有聽到這個消息。
  牛叔怎么會是陸可兒救的呢？
  就如馬大妮樣樣喜歡和紀氏比一樣，她也喜歡處處和陸可兒比。
  她記得，陸父癱瘓之前，陸可兒是陸家千般寵愛著長大的嬌嬌女，家里什么好吃的都留給她，身上的衣裙也是全村最漂亮的。那時，陸可兒皮膚白凈，性格文靜，長得清秀可愛，村里不少人家都想和陸家結(jié)娃娃親，可惜讓蘇秀才家捷足先登。

  作為鄰居，她和陸可兒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人又常常同時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每當聽到村民們對陸可兒的夸獎，她都會感到忿忿不平。久而久之，金鳳對陸可兒便產(chǎn)生了嫉妒心理，對陸可兒的厭惡也一天一天地累積。當陸家出意外后，金鳳沒有同情，沒有惋惜，只有歡喜。
  眼見著陸可兒變得一天比一天沉悶，一天比一天瘦弱，一天比一天自卑，金鳳只覺得揚眉吐氣。
  她對陸可兒的厭惡，已經(jīng)刻進了骨血中。
  此時，聽說娘的病陸可兒能治，她瞬間就激動起來。
  “她什么時侯懂醫(yī)了？大家都說藥方是她提供的，這怎么可能？”金鳳尖叫著。
  陳大夫皺著眉頭：“金鳳，可兒姑娘為人低調(diào)，深藏不露。她可不像有的人那樣愛慕虛榮，啥事都喜歡在人面前顯擺。你若真想救你娘，我勸你去求求可兒，向可兒道個歉。”
  “不……”金鳳張口就要拒絕。
  “鳳……鳳兒……”馬大妮含淚看著她，目光充滿乞求，“去……去找她……”
  在生死面前，什么里子面子，都不重要。
  可是金鳳卻十分抗拒。
  讓她在陸可兒面前低頭示弱，比殺了她還難受。
  白術(shù)瞥了眼金鳳，目光充滿鄙夷：“這是你娘！你不想救她？”
  “那為什么非得是陸可兒？”金鳳尖叫，“她不會來的！我們家和她家關(guān)系本來就不好，她才不會好心來救娘！她不會的！她只會趁機嘲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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