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楊濤的目力，能看到兩個小姑娘一邊在人群里亂竄，一邊說著什么。

        他對什么試訓不感興趣，來這里是受人所托，照顧唐子曦。

        當然，他不認為一個3s精神力的醫療師，有什么好照顧的。

        一時有些無聊，他從衣服上拾起一根銀灰色的頭發。

        啊，真是太不小心了。

        光腦傳來動靜，見是唐星瀾，楊濤沒人注意的袖中手指，微微卷縮了一下。

        那雙對外物沒什么反應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像好奇，又像期待。

        在接通光腦的一瞬間，卻將所有情緒收起，不敢透露分毫。

        光腦的隱私模式開啟，激光圍成四面墻，其他人看不到也聽不到里面的一切。

        “子曦找到江湖了嗎？”楊濤眼前出現等比投影，唐星瀾一頭干練的短發，語氣公事公辦。

        “她們在一起”。

        活力四射的唐子曦永遠不知道，為了讓她無憂無慮，唐星瀾承受了多少。

        楊濤想到多年前長發的唐星瀾，那么溫柔美好，忍不住將獨屬于他們的秘密說給她聽：“今天小銀也在，瀾要看看它嗎？”。

        唐星瀾卻皺眉：“你喜歡就養，但掌握好分寸，低階蟲族就是低階蟲族，投入感情注定不會有回報”。

        “瀾不要小銀了？”幾句話讓楊濤眼里的光在暗淡。

        小銀和別的蟲族不一樣，瀾怎么能忘了呢？

        手上銀絲感應到主人情緒不對，化作原本的橢圓狀，整體呈扁平，純白到透明，散發著銀光，足多到數也數不清。

        它用兩根稍微有力的前肢，撥弄主人手心，好像在哄他開心。

        “行了，去跟著子曦”，唐星瀾絲毫沒將那只百足蟲放在眼里，滿心只有妹妹的安危。

        楊濤看著手里的小銀沉默。

        “楊濤，別忘記是誰收留你，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嗎？”唐星瀾不耐煩地催促。

        “我太弱了”，白發男子突然低下頭說。

        “什么？”唐星瀾問。

        “a級的機甲師都能救你，而我呢？僅僅f級精神力”，他自暴自棄般：“這樣的我不能幫瀾照顧妹妹，瀾選擇別人吧”。

        “說什么話？沒有任何蟲族能無視你的存在。若你當時在場，根本用不著任何人出手”，唐星瀾話里都是對他實力的肯定。

        楊濤也很好哄，在她面前，他一向是沒什么抵抗力的。

        他抬起手心，像單手托起什么珍寶：“小銀說它喜歡瀾的氣息，可光腦模仿的味道還不夠，瀾什么時候來看小銀？”

        “我沒時間”，唐星瀾回答。

        楊濤努力隱藏情緒，眼底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失落：“小銀做錯什么了嗎？”

        “我并不喜歡低階蟲族，幾年前那次是意外”，唐星瀾難得解釋，實在是有些厭煩楊濤一直通過各種各樣的低階蟲族討好她。

        “小銀…是瀾的吉祥物啊”，他聲音有些顫抖。

        傷害到他不是唐星瀾的本意，因此她軟下來：“曾經是，我很感激它在我遇到危險時將消息傳給你，也很感謝你的出手相助”。

        “瀾想丟下我們嗎？”問出這句話，他的白發在發生細微變化。

        唐星瀾洞察力不錯，幾乎是立刻注意到了，她心下一驚，趕緊道：“不是你們，它是蟲族，而只要你想，你可以永遠是楊濤”。

        根根銀絲恢復正常，楊濤的面色卻并不好看：“可他是我的寵物”。

        那語氣里有不舍，唐星瀾逼他作出選擇：“不止小銀，你若想娶我妹妹，家里的蟲族都給我趕走”。

        “不”，連表情都是唐星瀾一步步教的楊濤，第一次拒絕她，背過身，將反對表現得無比強烈。

        唐星瀾怒火一瞬間燒上頭頂：“你有什么權利說不？你的命是我給的，我唐星瀾的妹妹難道還配不上一只蟲族？”

        “你的命也是我的”，楊濤回過身來，指著她脆弱的脖頸：“這里差一點被星盜切斷，是我偷走了你”。

        “所以呢？”唐星瀾突然大吼：“以你的能力，為什么不能多帶走幾人？”

        六年前的客運飛船突遇星盜，整個飛船被炸毀，現場除了殘骸，沒有任何消息傳出，唯二的幸存者，只有一對沒上飛船的母子。

        沒有人知道，那對母子其實也上了飛船。

        星盜一開始就想將柔弱的兩歲小孩兒當作人質，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自愿跟上去。

        那場事故除她們之外無人生還，偏偏她還要忍著失去雙親和丈夫的痛，掩蓋掉一切真相。

        “我太弱了”，楊濤仍是這句。

        實際上，他利用化身可以救出不少人，但那個他想殺死的人也在。

        為了掩飾，他以能力不足，只帶出了唐星瀾和她懷里那時才兩歲的唐萌萌。

        唐星瀾并沒有把這句太弱當真，只是覺得蟲族果然是蟲族，思想簡單到只會救出她一人，讓她懷著愧疚過一輩子。

        多年的商戰，讓她學會無論心里想什么，面上都不會表現出來，唐星瀾帶著懇求：“我只有萌萌和妹妹了，答應我，幫我照顧妹妹好不好？”

        “她心氣兒高，偏偏被嬌寵著長大，沒吃過苦，以你的實力可以繼續寵著她，代替我照顧她好嗎？”唐星瀾微抬著頭說。

        這個角度，她眉眼中常年的凌厲不再，一時間柔順極了。

        讓楊濤單單看著，就想輕撫上她的面頰，答應下所有。

        但不可以，已經被她騙了一次，好不容易分手了，他不可以再被騙一次。

        “不”，他并不說理由，擔心說得多，會被她找到漏洞反駁。

        瀾說的對，蟲族就是蟲族，他永遠做不到像她一樣，那么狡猾又復雜。

        “楊濤！”唐星瀾連名帶姓喊，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固執，心下還在不停想對策。

        楊濤突然沒頭沒尾的：“我們一起”。

        “什么？”唐星瀾不明所以。

        楊濤提出建議：“我們一起照顧妹妹和萌萌，像照顧小蟲子一樣”。

        “我妹妹豈是那些低階蟲族能比的？”唐星瀾對他的話極度不滿。

        “比照顧小蟲子還好，給她們做很多窩，換著住，再去偷很多不同的食物，換著喂”，他認真極了。

        正因為太過認真，讓唐星瀾心下無力：“多少年了，你怎么總是學不會像人一樣生活？”

        楊濤一字一句：“我叫楊濤，來自2268星，家住市中心商業街55號，我是人不是蟲族，最后這句話不用說”。

        唐星瀾：…

        她白了楊濤一眼，發覺對面人面帶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

        多少年了？從那場飛船事故之后，她帶著怨懟，再沒和這個撿到的蟲族，說過這么多話，更沒有真心笑過。

        “你們蟲族的記性倒是不錯，這么多年的話還能記得？”她有些物是人非的嘆息。

        “十年，你結婚的前一天撿到我，你說是雙喜臨門的好事，要將我送到聯邦換新房。后來又想養起來，等妹妹成人了送給她舉報，好攢軍功”。

        他那時不懂結婚意味著什么，只知道他孤獨的住在一個小窩里，每天都在期待瀾能來看他。

        瀾說外面很危險，瀾說前面的戰爭終于贏了，瀾說她肚子里有了寶寶，寶寶就是小蟲子的意思…

        有一天，瀾突然帶他走出那個小窩。

        指著一個很大的窩，說那家有一個沒救的植物人，從現在開始他有家了，還會有對他很好的父母。

        又一字一句教他：“以后自我介紹時這樣說，我叫楊濤，來自2268星，家住市中心商業街55號。記住，你是人不是蟲族，哦，最后這句話不用說”。

        小蟲子長大了，會打感情牌了，唐星瀾揉揉太陽穴：“行了，我不逼你了”。

        “我想逼你”，楊濤直視她的目光。

        唐星瀾沒能理解：“嗯？”

        “我也想結婚”，他指著唐星瀾的腹部：“想要這里有小蟲子”。

        “你說什么？”唐星瀾明顯生氣了，任誰養大的孩子這樣無禮，也會覺得被冒犯。

        楊濤退而求其次：“沒有小蟲子，寶寶也行…”

        話還沒完，面前投影“唰”的消失，唐星瀾切斷了光腦。

        楊濤站在那里，仿佛被全世界拋棄。

        好一會兒，想到這次是瀾拜托他看著唐子曦，才移動有些僵硬的雙腿，麻木尋找唐子曦的身影。

        試訓大廳的光幕在不斷增加，第二列赫然就是唐子曦她們。

        除了校聯發出的前三精彩集錦，私下傳出任何關于試訓的聲音或影像，都是違法行為。

        這是避免蟲族了解到新晉實力，對人類不利。

        楊濤在等，八點一到，試訓開始，光腦果然傳來動靜。

        他臉上有淡淡笑意，手上迅速將隱私模式打開并接通。

        短發女人的投影“唰”的出現：“子曦排在第幾場？”

        “第二場”，他將光腦對準光幕，這種間接觀看，不留下試訓的聲音或影像記錄的沒事。

        唐星瀾發現陌生名字，立刻警惕：“那個【有種來砍我】是誰？”

        “她們的隊友”，楊濤回答。

        唐星瀾只好問清楚：“什么身份？做什么的？”

        以楊濤的蟲族思維，注定不可能會去提前查這些，他點開那人的資料卡。

        重要信息只有聯校和各大軍校擁有，觀眾看到的信息很簡單。

        有種來砍我，男，21歲，a級指揮，試訓記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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