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短時間內(nèi)，竟然做了第二場噩夢。
夢里的主角，依舊是江月。
時間退回了今天的宴會。
在沈意的夢里，她依舊看見了女仆打扮的江月，可這一次，她卻沒有選擇幫助江月，而是在對方懇求的目光下露出笑容，譏諷道：“這不是我們班的學(xué)霸嗎？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快去和大家打個招呼呀。”
江月百般不情愿，可作為女傭也沒法反抗沈意，就這么被硬拉到了正廳中央。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們身上，周圍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江月抓住沈意的胳膊，發(fā)絲凌亂眼角都是淚花，卑微道：“求你了沈意同學(xué)，不要這樣。”
夢里的江月看起來實(shí)在太可憐。
以至于沈意作為一個旁觀者（？）視角都被氣得不輕。
她想去阻攔，卻能夠清楚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可憎，繼續(xù)說著更多羞辱江月的話。
直到呵斥聲響起。
“夠了，誰讓你這么欺負(fù)同學(xué)的？”
英雄出場了。
她的哥哥沈御走進(jìn)人群中央，扶起了幾乎跪坐在地上小聲抽泣的江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夢里。
沈意看見“自己”捂著臉，滿臉震驚與失望看著沈御。
再然后。
聞闕也出現(xiàn)了。
他身上穿著的就是今天那身淺綠色的西裝，眉眼上仿佛覆蓋著一層難以融化的冰霜，看向沈意：“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對你很失望。”
沈意：“？？？”
她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是這樣的人啊！
突然間。
她不再是那個“旁觀者”。
她重新占據(jù)了自己的身體。
面對著無數(shù)的指責(zé)，沈意想要為自己解釋。
不是這樣的！剛剛那個人不是自己！
可是她什么也說不出，只能無力地站在原地，接受所有人對自己的唾棄。
下一秒。
畫面一轉(zhuǎn)。
又是一場宴會。
舞池中央。
聞闕依舊穿著今天那身淺綠色西裝神色卻是她感到陌生的溫柔，向她的方向走來。
“我喜歡你，我愿意用一輩子來守護(hù)你。我的未婚妻，你愿意嫁給我嗎？”
沈意也顧不上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幸福來得好突然。
眾目睽睽下。
她點(diǎn)點(diǎn)頭，羞澀道：“我愿……”
話沒說完。
聞闕就從她的身邊走過。
沈意：“？”
轉(zhuǎn)過身去。
同樣穿著那身淺綠色西裝裙的江月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化著精致美麗的妝容，在眾人的起哄下，卻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回答：“我……我愿意。”
沈意：“？？？”
這什么情況？
沈意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問的。
聞闕轉(zhuǎn)過身，看向她的眼神厭惡：“聞家與沈家定下婚約，江月是沈家的真千金，她自然才是我的未婚妻。
至于你，不過是劣質(zhì)的替代品。”
……
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和上次相同的渾身冷汗，但是不同的是，在看見熟悉的房間之后，沈意更快的冷靜了下來。
什么玩意。
沈意腦子里就這么四個字。
讓她從頭整理一下。
首先。
她從來都沒有瞧不起過江月的家庭，也很敬佩她自立自強(qiáng)，所以絕不會做那種羞辱對方的事情。
但她為什么會做那種夢？夢里的自己又為什么那么面目可憎？
不知不覺，沈意打開了百度輸入搜索。
【夢里的自己很陌生，做了現(xiàn)實(shí)中絕對不會做的事情，是因?yàn)槭裁础?br />
很快沈意就刷到一條看起來很合理的答案。
【情感被壓抑，內(nèi)心欲望的投射，另一個真實(shí)的自己】
沈意：“……！？”
真的假的。
其實(shí)這么想也說得通。
她最近對于江月確實(shí)過分在意，所以內(nèi)心激發(fā)出了這種陰暗的情緒，只能在夢里發(fā)泄嗎？
可是……
想到江月可憐的模樣，沈意一點(diǎn)發(fā)泄后的爽感都沒有。
很快。
沈意就想明白了。
或許她內(nèi)心真的有過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陰暗想法，但那又如何？
就像聞闕所說，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嘛！
等等。
聞闕。
沈意這才想起夢的后半段。
很荒謬，很突兀。
居然還和之前的夢接上了？
什么真假千金，簡直比她欺負(fù)江月還要離譜。
她和沈御的性格，一看就是一個爸媽生的好嗎？
沈意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胡思亂想，極力忽略那心臟處隱隱的不安感。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才不會相信夢境會變成現(xiàn)實(shí)這種無厘頭的東西。
會被宋煬笑死的。
不想了。
睡覺！
＊
好怪。
第二天晚上，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江月，沈意唇角瘋狂抽搐，再次道：“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你還我衣服。”
她真的不懂，江月明明成績那么好，怎么會這么蠢，居然直接在班上找她說了這件事。
沈意不缺這一件衣服。
但是再拒絕下去，她真的很害怕一旁睡覺的宋煬會被吵醒，到時候再問她怎么回事，會暴露了昨天發(fā)生的事情。
沈意真的很無語。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要給江月的感情操心善后，她欠她的嗎？
但或許是因?yàn)橄氲阶蛱炷莻�夢，夢里的自己那么肆無忌憚欺負(fù)江月，想到對方在自己夢里哭得那個可憐模樣，現(xiàn)實(shí)中沈意碰上她竟也有些隱隱心虛。
沒辦法。
當(dāng)有同學(xué)投來好奇的視線，沈意只能說放學(xué)再說。
最后就變成這樣了。
她的司機(jī)開車，帶她和江月去干洗店取衣服，讓沈御自己滾回家。
路上。
沈意也想通了。
她的角度來看就是隨手幫江月一個小忙，但是能出現(xiàn)在她衣櫥里的衣物都不會便宜，對于江月來說收下這件衣服會覺得自己平白占了便宜。
沈意自己自尊心也強(qiáng)，能夠理解。
于是她也不再推脫，只是想著這筆干洗費(fèi)對江月來說應(yīng)該也不便宜，要不要找個什么理由補(bǔ)償她一點(diǎn)？
要不然請江月吃個晚飯……
但想到要和江月一起吃晚飯，沈意又覺得沒什么胃口。
煩死了。
她明明是好心幫忙又沒做錯任何事，怎么還要想這么多亂七八糟的？這是她該煩惱的問題嗎？
沈意拍了拍腦袋，只覺得更煩了。
當(dāng)然。
這一切思考，全在沈意看見工作人員拿出了兩件干洗好的衣服遞給江月之后，全都停下了。
大腦里有一根弦，在斷裂的邊緣。
淺綠色的禮服一看就價值不菲，非常熟悉的她所在聞闕身上所見到過的，畫龍點(diǎn)睛般精致的黑綠色收腰設(shè)計，這一切都在指向同一個答案。
這就是那件原本應(yīng)該屬于她的，設(shè)計師親自設(shè)計和聞闕身上那件西裝情侶款，獨(dú)一無二的綠色西裝裙。
和夢里一樣。
這件西裝裙最終的主人，竟然真的是江月。
沈意聽見自己開口發(fā)問，聲音都有些顫抖：“這件裙子好漂亮，是你的嗎？”
“不算。”江月一邊簽字一邊頭也不抬回答：“這件衣服是前幾天另一個好心人借給我的。”
“呵。”
沈意直接笑出了聲，道：“這么巧。”
“……是啊，這么巧。”
江月的聲音也變得愈發(fā)輕柔了幾分，顯然有些不太自然。
“江月，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沈意的聲音都變得冰冷了幾分，道：“你別告訴我，你昨天因?yàn)楹ε聫念^到尾沒敢抬頭，所以不知道生日宴的主人公，我的哥哥，正巧是借你衣服的那位好心人。”
＊
江月的沉默就是答案。
在短暫的被憤怒沖昏頭腦之后，沈意重新找回了理智。
如果江月想瞞著她，根本就沒必要帶她來這家干洗店，直接拿洗好的衣服給她就可以了，那她永遠(yuǎn)不會發(fā)現(xiàn)。
這樣反而是另一種可能。
江月是想要讓自己知道這件事，哪怕沈御都不知道。
果然。
江月臉上神色無奈，道：“就是這么巧，連續(xù)兩天幫助我還同樣借了衣服給我的，是你和你的哥哥。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和你解釋這件事，所以只能帶你來這里讓你知道。
我問過宋煬了，他說你這個人最討厭的事情是別人欺騙你，有任何問題，只要主動告訴你，你都不會太生氣。
沈意，我很喜歡你，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不想對你撒謊。”
沈意沉默了會，道：“知道了，我……我相信你。”
但是朋友什么的……
還是不要了吧。
她和江月？
合適嗎？
沈意相信江月沒有騙她，但是有宋煬夾在中間，這份所謂的交友心意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再加上……
誰能用平常心和自己有點(diǎn)嫉妒的女生做朋友呢？如果沒有辦法坦誠相待，那就不要欺騙對方的感情了。
但是拒絕的話，面對江月這張柔和的面龐，沈意也說不出口。
所以她只能選擇無視，又在腦海里思考起整件事。
巧合。
她已經(jīng)對這個詞感到ptsd，短時間內(nèi)都不想再聽見了。
一切是巧合。
夢境與現(xiàn)實(shí)的部分重疊，難道也是巧合嗎？
最后。
分離前，兩件衣服沈意還是都拿回去了，不想給江月增添負(fù)擔(dān)。
但是這兩件衣服的歸宿，只會是衣櫥最深處。
如果是她的東西，她會拼命守護(hù)。
如果能夠被別人搶走，她寧愿不要。
如果本就不是她的東西，那就……還給別人。
在日記本上寫下這三行字的時候，沈意忍不住咬了咬筆頭。
好復(fù)雜。
是吧。
其實(shí)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就這樣吧。
沈意發(fā)著呆，門被從外面推開。
沈御端著盤水果走進(jìn)來，道：“喏，媽讓我拿給你的，你……”
沈御說著聲音停住，目光里帶著疑惑將臉往上湊了些，問道：“你怎么這個表情？是不是聞闕和別的女生表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沈御原本嬉皮笑臉的，但是在說了這種玩笑話居然還沒有挨沈意的巴掌之后，他也不敢笑了。
沈御立刻放下水果，尬笑一聲：“那我先出去了，哈哈！”
估計是宋煬那小子又惹她生氣了。
有什么事別遷怒他！
“你等等。”
沈意出言制止，目光落在沈御那張臉上，又開始拼命回想江月的長相。
沈御是桃花眼，她也是，兩個人都有非常明顯到有些夸張的大雙眼皮，可江月的眼睛是溫柔的平扇，甚至偶爾看上去有一些像內(nèi)雙。
沈御是張大餅?zāi)槪ㄋ龁畏矫嬲J(rèn)為），她則是小圓臉也帶著幾分讓人煩惱的嬰兒肥，而江月的臉型是很漂亮的瓜子臉，沈意現(xiàn)實(shí)中從未見過那么小一張臉，完美得像是臉頰兩邊沒有骨頭一般。
他們爸媽的臉也沒有那么小。
沒錯。
他們家根本就沒有瓜子臉呀！
最后就是身高。
母親有一米七，父親也是一米八五的大高個，沈御完美遺傳到了這一點(diǎn)，看起來比父親還要高一點(diǎn)，沈意也有一米六八，在這個家略矮，但在她看來這是很完美的身高。
但江月很嬌小，目測應(yīng)該也就一米六，可能還不到。
經(jīng)過幾番對比，沈意感到安心了許多。
很顯然。
比起江月，她才更像是沈家的女兒。
被沈意這么盯著臉，沈御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問道：“你到底怎么了？”
要不然還是打他兩巴掌吧，他真的害怕。
沈意這么想著，終于高興了：“沒事，我就是想說你長得好丑啊！”
沈御：“？”
他是他們高三的級草，每個月收到的情書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好嗎？
于是沈御怒了：“你才長得丑！你又丑又瞎！”
沈意：“……你丑！”
“你丑！”
“你更丑！”
“你最丑！”
“我就沒見過比你更丑的人！”
……
“嗚哇——！媽媽！沈御罵我長得丑！”
“臥槽！你惡人先告狀？媽！媽你聽我解釋！”
＊
轉(zhuǎn)眼就到了周末的運(yùn)動會。
帝都中學(xué)的運(yùn)動會向來是高三年級為主力軍，幾乎每個人都必須參加，讓他們在高考前盡情揮灑一次汗水。
沈意本就不喜歡運(yùn)動，自然不會報名，拿著些零食，在那些繁瑣儀式的過程里，就悄悄混進(jìn)了a班的隊伍里。
有項目的人去填表準(zhǔn)備確認(rèn)比賽時間，沒項目的人坐著聽校長說廢話。
孟紫晗問她：“這幾天怎么樣？”
沈意不解：“什么怎么樣？”
孟紫晗壓低聲音：“就是你們班那個江月。”
“我們都沒怎么說話。”
沈意實(shí)話實(shí)說，自從干洗店事件之后，她就沒和江月說過話了。
首先，她不會主動去找江月。
其次，江月最近也在忙著拉拉隊的排練，自習(xí)課甚至都不會在教室，也沒時間來找她說些有的沒的。
但是江月有沒有去找宋煬聊聊天談?wù)勑模删筒恢懒恕?br />
“挺好的。”
孟紫晗拿了塊餅干喂到沈意嘴邊，滿意地伸手摸了摸她腦袋，笑瞇瞇道：“管她想什么呢，你不喜歡就離她遠(yuǎn)點(diǎn)，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耗。”
沈意嘴里咀嚼著餅干，含糊不清回答著。
當(dāng)然，她在心里默默抗議，她怎么就惹不起江月了？
拉拉隊的節(jié)目表演不算多么精美，但是對于高中生來說還是比較吸引人注意的存在。
不一會兒，論壇上就有帖子，問拉拉隊里c位的女生是誰。
底下很多樓回復(fù)。
【不認(rèn)識就正常了，那是高二的學(xué)妹臨時頂替上來的，不是咱們年級的】
【漂亮吧！我和她說過話哦，人特別特別溫柔！簡直是天使降臨我身邊！】
【那女生叫江月，不僅長得好看成績還好，高二月考上次的年級第四！厲害吧！】
【她只排第四嗎？那前三除了聞闕還有誰？】
【第二名是那個學(xué)魔，從早到晚都在看書的那位，她說過目標(biāo)是超過聞神，總沒有人不認(rèn)識她吧……】
【還有第三名的孟紫晗，那家伙是教科書級別的名門千金，也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比的】
【如果世界上有神，那就是聞闕和孟紫晗，這兩位簡直是上帝完美的滿分畢設(shè)，各個方面都是完美的水平】
【但要是說長相的話，高二還有個女生漂亮得洋娃娃一樣，讓人看一眼就沒法忘記】
【誒呀，那是沈御的妹妹叫沈意啦】
【沈意成績也挺好的吧？就是脾氣聽說一般】
【那可不能叫一般，聽說有次沈御被他妹妹氣得一個人躲在教室里哭哈哈哈！】
【什么？說的是那個嘴很毒天天陰陽怪氣別人的沈御嗎？我不信！】
……
看著帖子里對江月的夸贊居然有點(diǎn)歪到了孟紫晗和聞闕身上，沈意原本被奪了出風(fēng)頭機(jī)會的小心思蕩然無存，瞬間變成了得意洋洋。
那當(dāng)然。
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是聞闕，最完美的女人就是孟孟！還算這群人有點(diǎn)眼光！
至于他們對自己的評價？
沈意沒放心上。
在沈意看來，這些人對自己有“誤解”，那都是因?yàn)樯蛴挥懭讼矚g了，她作為他的妹妹被連坐，僅此而已。
要讓沈意承認(rèn)自己脾氣爛？
下輩子去吧！
很快。
沈意也就不看手機(jī)了，因?yàn)樗�更重要的事情。
要輪到沈御參加男子三千米長跑了！她等這一天好久了！
沈意站起來，朝著自己班的方向大喊：“班長——！！！”
全世界最老實(shí)的勞動力已就位。
＊
沈御一次次精疲力盡地邁過起點(diǎn)，每一次看見的都是主席臺下自家妹妹猖狂翹著二郎腿躺在不知道哪來的沙灘椅露出上小人得志的笑容，他牙都快咬碎了。
早知道他就算去偷去搶報名表，也要給沈意也報名一個長跑，絕不會讓她如此輕松悠閑。
沈意還在那里夾著嗓子喊：“哥哥加油！哥哥最棒！”
這一幕也被同學(xué)拍下發(fā)在了論壇上。
《論氣死人不償命的一百種方式》
《沈御和他的惡魔妹妹》
《用最漂亮的臉做最殺人誅心的事》
《沈家兄妹相愛相殺的第n回，沈意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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