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陰暗且潮濕，碩大的老鼠不怕人似的在黑暗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在向屋子里的人宣示自己的領地主權。

        屋子昏暗得幾乎看不清有些什么，只有適應了黑暗以后，借著昏暗的光，隱約可見地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白影，像是死寂的人。

        少頃，屋子的門被打開，一束光像是神明降臨人世撒下的圣光，有人逆著光將自己的身影藏入光里，在地上投下一片深邃而濃郁的黑。

        地上的白影動了動，也僅僅是動了動而已，證明人還活著。

        神明在逆光處，磁性又頗具誘惑的嗓音如同惡魔的耳語，撩動人心弦，散發著難以抵抗的誘惑力，就好像明知道禁果不可嘗，卻還是忍受不了惡魔的誘惑，一步步讓自己墮入深淵。

        “hi，myangel……”

        ……

        “傅哥，發現尸體的是附近的流浪漢，因為下大雨到那里避雨，發現了高度腐臭的尸體后立刻報案。從現場尸體腐爛程度來看，死亡時間起碼在半個月以前。”

        懷寧市向來安寧，鮮少出現什么大案子，今年開春開始，刑偵部門便處于每天上班打卡后集體上游戲打本的狀態，不曾想昨晚一場大雨，一夜驚雷，將懷寧市的寧靜炸開了。

        接到報案時是早上六點，傅千烆還在被窩里就被國產諾基亞的鈴聲吵醒，接到現場電話后他沒有回市局，而是直接到了現場。

        現場的同僚已經拉了警戒線，因著晨起鍛煉的人較多，傅千烆到現場的時候看到許多人拿著手機伸著脖子錄視頻拍照，傅千烆使了個眼色，實習警察就去干這種得罪民眾不討好的活，處理現場民眾的騷亂，避免案情以媒體形式泄露出去。

        馬文瞧著傅千烆不說話，自個接著匯報現場情況。

        “法醫已經到現場開展工作了，尸檢結果待會就可以出來。現場是個廢棄的倉庫，倉庫主人長期在國外，取得聯系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家的倉庫變成了兇殺案現場。技偵部小高已經去調取附近的監控了，肖大眼和老武在走訪附近的住戶。”

        在懷寧市發生兇殺案的情況少之又少，傅千烆常說那是因為懷寧民風淳樸外加局里有他這尊大佛坐鎮，一般人都不敢輕易觸犯神圣的領土。

        鮮少有案子發生，一發生就是大案。馬文的欲言又止讓傅千烆挑了挑眉，因為，馬文會出現這種神情，除了便秘的時候，那就只有幾年前懷寧曾出現過連環殺手懸案時。

        那時馬文還藏不住自己心里的心思，常常把這種會讓人便秘的苦惱形于神色。

        傅千烆只當做沒看到，套上鞋套，一腳踏入命案現場時，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堪比一個月不洗腳的殺傷力。

        “牛兒，什么情況。”

        傅千烆沖視線前方的白大褂抬了抬下巴，正忙著尸檢的牛萬利牛眼一瞪，優美的中國話穿透口罩破口而出。

        “滾！叫老子牛法醫！”

        傅千烆全然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聳聳肩爽快地應了一句：“好嘞牛兒！”

        死者是女性，從隨身物品中找到了身份證，名叫吳菲菲。死亡時隔半月有余，尸體已經腐臭，隔著口罩都能聞到陣陣尸臭。不知道兇手有點什么癖好，把死者脫個精光，還很不專業地“捆綁play”，要是沒有高度腐臭，大概會是活色生香的畫面。

        傅千烆吊兒郎當地“喲”了一聲，話還沒說出口，牛萬利便爆出一句粗口。

        “把你的垃圾話給老子憋回去！懂不懂尊重死者！”

        懷寧市刑偵隊隊長不著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偏生牛萬利不止一次提到過，解剖是一個神圣的替死者開口的儀式，要尊重死者。

        可傅千烆偏生每一次都不著調，對著什么樣的尸體都能說出幾句垃圾話，后來時間長了，牛萬利總能在傅千烆開口之前把他的嘴巴堵上，并且在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前，馬文會負責將傅千烆趕緊帶走。

        尸檢結果沒出來，傅千烆在現場也沒發現什么線索。

        現場是一個廢棄的倉庫，報案的流浪漢表示，門沒上鎖，誰都可以進來的，里面除了一些腐朽的木頭以外什么都沒有，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這里面犯下案子。

        根據現場取證看來，分明什么線索都沒留下，用傅千烆不著調的話來說，是死者自己扒拉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把自己綁了起來，然后自己往那里一躺死掉了。

        馬文雖然很想反駁傅千烆，但是現場確實沒查出有第二個人的痕跡，他就是想反駁也找不到說法。

        “駱小梅呢？”

        提到這個壺，馬文猛地一拍腦門，道：“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傅千烆停下腳步，回頭以“你怕不是個傻子”的眼神看著馬文，等著馬文開口。

        馬文也不知道是不是拍自己腦殼拍狠了，說話的表情齜牙咧嘴的。

        “肖大眼和老武訪問附近民眾的時候，遇到了拒不配合的一女的，躲進自家廁所里去了，這不是我們刑偵隊就小梅一個女警嘛，就讓小梅去了。”

        前面說過了，懷寧市民風淳樸，外加傅千烆名聲在外，這不是開玩笑的，懷寧市上下一條心，別說配合調查了，就算讓他們不要配合調查，也總會有熱心民眾主動湊上門送情報的，哪有拒絕配合工作的道理。

        傅千烆眉毛一挑，痞氣十足。“喲！翻天了！還不肯配合工作！”說話間，傅千烆順手將襯衫的袖子向上一挽，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馬兒，走，跟你傅哥去看看，是哪家的刁民不配合我們高貴皇室的調查工作。”

        馬文被傅千烆這一聲九轉十八彎的調調雷得就跟被雷劈了腦袋瓜一樣，除了翻個白眼跟上自家隊長倒沒說什么。

        用章局的話來說，懷寧市市局刑偵隊畫風迥異跟一群妖魔鬼怪似的。而這群妖魔鬼怪最大的頭頭就是這個說話永遠不著調的刑偵隊長，自從來了懷寧市刑偵隊，馬文始終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大妖怪蠱惑上了賊船一樣，經常有自己不是警察，是個跟著大混混為禍蒼生的小混混的錯覺。

        馬文甩了甩腦袋，把這種想法甩出腦子，三兩步跟上自家大混混，不走多遠就看見了便秘一樣的兩個小混混——肖大眼和老武。

        “隊長。”見傅千烆走近，肖大眼和老武異口同聲喊了聲隊長，傅千烆則擰著眉毛盯著屋子里的擺設。

        拒不配合調查的是一個女人，此時躲進了自家衛生間，任憑駱小梅使出渾身解數都不愿意開門。

        傅千烆擰著眉毛看著這屋子，大白天的拉著窗簾顯得陰森森的，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都無端給人壓抑感，讓人看了渾身不舒服。

        “隊長，是不是有什么問題。”馬文見傅千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心里有些犯嘀咕。

        傅千烆抿了抿嘴唇，嘴唇繃緊成一條直線，無端給人壓迫感。

        傅千烆雖然人長得痞氣，可當他皺起眉的時候，確實會無端給人緊張感。

        老武向來謹慎，可謹慎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膽小了。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并不存在的配槍，平日里出任務的時候所有刑警都不帶槍，所以他都是摸了個空。

        傅千烆：“你們為什么不開燈？”

        老武、大眼、馬文：？？？

        傅千烆大手一揮，準確無誤摸到了門口墻邊的開關，啪嗒一聲打開了屋里的燈。

        “屋子里這么暗，照得你們跟個鬼似的，難怪人家小姑娘害怕。”

        老武、大眼、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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