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寧市市局審訊室里，被傅千烆帶了回來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任憑刑訊人員各施手段，她就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靜靜地坐在那里，偶爾動動眼皮子，避開審訊用的照燈。

        “這個人叫做顏璐，二十二歲，據附近的居民反應，她是個啞巴，從來沒見她說過話。在她家里搜出來電腦里的照片都是同一個角度拍攝，初步判定為是她在自家窗戶后面拍的。已經交代下去，讓同事們去查照片有什么問題和線索了。至于電腦里其他奇怪的文字和圖片，像個召鬼儀式一樣，把駱小梅嚇得夠嗆，沒敢看完。我和老武看了一下，都是一些網絡上搜得到的刑案例，匪夷所思的是，她把這些案子的犯罪手法都寫了出來，”

        說到這里的時候，馬文停頓了一下，惹得傅千烆抬了抬眼皮看他。

        “要是是網絡上搜索得到的犯罪手法倒是沒什么，反正可以公開的都是無害的。只不過，有好些都是未公開的作案手段，她也寫得八九不離十的，甚至連犯人的心理想法也寫得八九不離十，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瘪R文說著倒吸了一口涼氣，“隊長，講真的，這女的有點邪門。”

        當警察的自然不相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但是，顏璐是真的讓他們主觀意識上感覺到了頭疼。

        打不得罵不得，所有的刑訊技巧用在她身上一點用處都沒有，人家愣是不開口說話�？紤]到人家或許是個啞巴，還貼心地給她準備了紙和筆，可人家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刑訊的那幾個同事都說這女的邪門，跟她共處一室空調都不用開就能凍死人，總而言之，這個女的像是個披著美貌人皮的妖怪。

        聽著馬文神神叨叨的言論，根正苗紅的共產黨員無神論者傅千烆同志抬腳就要踹下去，被他跳著躲了過去，同一時間，駱小梅敲了辦公室的門。

        “隊長，顏璐的手機里只有一個人的號碼，我們通過調查確實了人家是個心理醫生，并且現在人家就在外面，要把顏璐領、領走。”

        駱小梅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倒不是因為什么理由，只是瞧著傅千烆的眉毛越挑越高，都快突破天際自由飛翔了，也不知道老妖怪一樣的隊長在想什么，所以駱小梅本能的有些心虛害怕。

        “心理醫生？什么玩意？你們別告訴我人家出示了什么證明，證明顏璐是個精神病，所做了什么都是可以逃脫法律制裁的�！备登�烆說著說著音調拔高了去，像一壺燒開的開水。“駱小梅同志，現在還只是配合調查階段，告訴他出示這種證明還太早了。”

        駱小梅在那壺“燒開的開水”的注視下縮了縮脖子，嘀咕道：“人家醫生出示了證明，證明顏璐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伴有失語癥，沒有心理醫生的幫助她感覺不到安全感是沒辦法配合調查的。”

        駱小梅嘀咕完了，傅千烆的眉毛也在飛出天際時擰成了一團麻花，“燒開的開水壺”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調：“失語癥？那我們審了半天敢情是白忙活了？！讓那個什么醫生過來，一并配合調查！”

        于是，秦毅秦醫生就在駱小梅的嘀嘀咕咕中，生平第一次被請入懷寧市市局刑偵大隊支隊長的辦公室，并且被迫和那個“燒開的開水壺”大眼瞪小眼。

        交談的過程駱小梅也在場，秦醫生出示了關于顏璐的所有病歷，在“燒開的開水壺”的注視下，職業性掛著溫和的笑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

        “傅隊長，以上是顏璐的病例。她患有嚴重的自閉癥以及失語癥，所以沒辦法正常與人交流，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在我見了顏璐判斷她的情況是否可以配合調查以后再代她回答你�！�

        秦毅雙手十指交疊，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在金邊眼鏡后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嚴謹的儒雅。

        他笑起來雅得入骨，一旁的駱小梅忍不住多瞥了兩眼。

        傅千烆這壺燒開的開水冷卻了一下以后，雙眼只是從那一堆病歷上掃了過去，并沒有細看。

        “顏璐雖然不能正常言語交流，但還是可以文字交流的吧，可是現在她很不配合，并且，根據我在現場搜索出來的東西，我有很大的程度懷疑她與案件有關�！�

        秦毅是一個心理醫生，刑法方面自然是他的短板，他也摸不準顏璐不配合調查會有什么后果，但是作為顏璐的醫生，他很相信顏璐這幾年病情確確實實地沒有惡化，起碼不可能去殺人。

        “我想見一下顏璐，如果她的狀態還好，我想她會愿意配合你們的調查的�！�

        因為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場的勘察因為時間太長也沒有查出什么線索，眼前最大的突破口在顏璐的身上，于是傅千烆向上級說明了情況以后，得到了批準和允許，只不過不能讓秦毅和顏璐單獨在一起。

        身為刑偵大隊的一把手，監督這件事情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傅千烆頭上，傅千烆全程關注秦毅和顏璐的互動，可后者看見秦毅的時候除了抬了抬眼皮子，再無反應。

        “來，顏璐，看著我，別害怕，我在這里，這里很安全�！鼻匾憔拖袷呛逍『⒁粯�，溫聲細語地對顏璐說話，就差沒哼起搖籃曲了。

        傅千烆抱臂看著二人的互動，秦毅像個操心的父親，循循善誘小女兒，致使小女兒在陌生的環境里有所依。

        反觀顏璐，與眾多心理有障礙的人相比，傅千烆覺得她不像是不安，更像是自我封閉狀態，在見到秦毅的那一刻，也并沒有流露出欣喜或安心，她看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汪死水倒映著對方的模樣，讓人看了瘆得慌。

        “顏璐，不要害怕，我在這里，你想說什么可以慢慢寫下來，不會有人勉強你的，別害怕。”

        傅千烆從身后抽出一張紙適事宜地擺在顏璐面前，那張脫了警服就跟個大混混一樣的臉清晰地倒映在顏璐的雙眸中。

        “姓名。”傅千烆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顏璐微微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傅千烆看，手中沒有動作。

        傅千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見顏璐望著他，他“喲”了一聲，不服輸地和顏璐較起勁來了，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視顏璐，就好像誰先眨了眼，誰就輸了。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千烆的眼睛干澀得厲害，終于投降了一樣錯開了視線，拼命地揉自己的雙眼，直至雙眼被揉得眼眶微紅。

        就在這時，顏璐動了，審訊室的燈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隱晦的陰影，將她的神情掩蓋得神色莫名。

        她低頭在紙張上娟秀的字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顏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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