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憧抽泣著，哽咽聲以及不時吸鼻子的聲音在店里顯得格外刺耳，引得許多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這邊來。

        傅千烆心想，這么搞下去不好收場了吧。

        他的視線落在顏璐臉上，想給顏璐“見好就收”的暗示，后者神色淡然，垂眸咬著吸管默不作聲。

        傅千烆本是想就這么移開目光的，可視線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在了她輕咬著吸管的唇上，視線在她的唇和自己身上平移了幾回以后，傅大隊長終于忍不住了。

        “行了行了，你別用吸管喝飲料。”

        吸管被傅千烆一把奪走，顏璐眼神中罕見的三分疑惑。

        “服務員，你們家吸管不行，你看我朋友半天都喝不下一口，給我朋友換個杯子。”

        傅千烆純屬屬于沒事找事型的，硬是要求人家奶茶店給顏璐換成個大杯子喝檸檬茶，人家服務員也不敢說什么，看他板著一張臉像是上門踢館的，只好憋著一肚子不快給顏璐端來一個玻璃杯。

        瞧著服務員手腳麻利地把檸檬茶倒進玻璃杯里，傅千烆這才舒坦地呼出一口氣，背靠椅背。

        “璐同志啊，我跟你說，喝飲料這事不能用吸管，得用杯子才能上檔次。”末了，傅大隊長單手拿起自己的奶茶，就著吸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顏璐則愣愣地雙手緩緩捧起玻璃杯，這一刻，她的表情可就生動多了：一副“不知所謂不知所云這貨在巴拉巴拉說什么”的表情。

        賴憧也在傅千烆奪過顏璐的吸管時怔愣住而停止了哭泣。

        傅千烆回眼一瞥，眉毛一挑，大概是天生直男不懂得憐香惜玉外加耐心也用盡了，傅大隊長開口就嗆：“哭夠了嗎，要不再哭會？”

        賴憧被傅千烆這一眼嚇得打了個冷顫，又因為哭腔還未消退，一時不受控制地打了好大一聲的嗝，引得周圍的人都看向她。

        她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隨即在眾人的注視下怯懦地低下頭，用衣袖狠狠地擦了一把鼻涕，紅著眼眶。

        而顏璐瞧著傅千烆放在桌子上的手碰了碰錄音筆，她便也就安靜地放下杯子，看著錄音筆有些出神。

        關于案子的問話在這一刻開始了。

        “賴憧，你認識照片上的林雪嗎。”

        傅千烆問話時，顏璐將林雪的學生照也放在了桌子上，同時給賴憧遞上一張紙巾。

        賴憧飛快地看了一眼照片，好似照片上的人會沖破照片撲出來一樣，慌亂又膽怯地挪開了視線，然后點了點頭。

        “認識還是不認識。”

        傅千烆再次問道。

        這一回，賴憧回答了“認識”。

        因為現場只有錄音筆，傅千烆必須保證他的問話有賴憧的答復才能保證問話的合法性。

        接下來，傅千烆的所有問話賴憧都好似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一樣對答如流。

        傅千烆：“你和林雪是什么關系？”

        賴憧：“她和我是一個班的。”

        傅千烆：“你們關系好嗎？”

        賴憧：“不知道，我和她沒有說過話。”

        傅千烆：“可是你班里的同學說，你們是朋友。”

        賴憧：“我們不是，我們不熟。”

        所有的問答都好似是在對臺詞一樣，賴憧毫不猶豫就能脫口而出。

        對于這樣的問話，傅千烆本能地覺得頭疼，雖然他也不指望一次問話就能夠問出線索，特別是賴憧是被學校“封口”了的。

        接下來，傅千烆換了個方法圍繞著“你和林雪關系怎么樣”“林雪和同學的關系怎么樣”“你們平時都會上網聊天嗎，聊什么”這幾個問題展開了問話，然而得到的答案要么毫無參考價值，要么模棱兩可。如果逼問得緊了，賴憧會以“不知道、不清楚、不記得”來三連否認。

        就在傅千烆認為毫無收獲，要關掉錄音筆的時候，顏璐放在桌底下的手突然動了一下，而傅千烆也在同一瞬間突然身體可疑地僵凝了一瞬，很快，他身體向前傾了半分，雙手在桌面上十指交疊置于下巴下面。

        傅千烆那張迷倒萬千少女少婦的臉曖昧一笑，好似眼里有光。

        “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你可以悄悄地告訴我嗎，賴憧同學。”

        傅千烆壓低了嗓子，好似搞地下黨接頭一樣。

        俗話說，八卦一下有利于身心健康。

        我們懷寧市的希望之光，刑偵隊傅大隊長秒變八卦婦女，一臉神秘兮兮又興致沖沖地看著賴憧。

        看到傅千烆突然換下那張公事公辦的臉，賴憧心里躊躇了一下，心里思想斗爭了一番，終于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請問你想問什么。”

        傅千烆眉眼有光不易覺察閃過：等的就是她開口。

        他問道：“你為什么會說，人不是你殺的。”

        這句話一出，仿佛在核爆后的廣袤無垠中再一次投下一顆核彈！

        賴憧一下子站了起來，慌得六神無主。

        “我沒有！”

        周圍的人被賴憧這副模樣嚇到了，一齊盯向這一桌，有疑惑，又不解，也有被打擾到了的厭煩。

        傅千烆面上的笑沒有因此撼動分毫，一面招呼著賴憧坐下，一面向各位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家小姑娘有點激動了。”

        大家看小姑娘穿著的是附近學校的校服，再看傅千烆和顏璐不像壞人，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賴憧被傅千烆招呼著坐下，可到底還是太過緊張，雙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會擺在桌面上，一會又收在腿上。

        任憑傅千烆怎么問她都不愿意開口，而是緊張地摳著衣角。

        顏璐的視線輕飄飄地，好像羽毛一樣從賴憧的臉上掃過，繼而傅千烆身體一顫，隨即，那張像大混混一樣的臉勾著嘴角笑出了聲：“別緊張嘛，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賴憧依舊沒有說話。

        見狀，傅千烆隱晦地咬了咬后槽牙，轉過頭對著顏璐露出一個古怪又難看的笑。

        傅千烆：璐同志，你看我笑得還不夠和藹可親嗎！

        顏璐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傅千烆：……

        大概賴憧在心里做了許多思想爭斗，可到底只是個孩子，本就極其不安沒有人可以傾訴他內心的煩惱，如今她心里更是慌亂得沒有底。

        直至賴憧校服的衣角被她摳出一根線頭出來拽了又拽，她終于爭斗了內心的那一關，小心翼翼地好似做出了重要的決定，緩緩地將視線落在了顏璐的臉上，聲音怯生生地：“我可以和這個姐姐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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