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璐心想，要是傅千烆就這么一直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咬咬牙忍過去了，可是他偏偏跟抽風似的一陣一陣的，上一秒還瞇著眼睛笑著看你，下一秒突然就認真起來了。

        他嗓音低沉又略有些緩慢：“你沒醒來那幾天，我就住你隔壁。”傅千烆指了指對面的病房。

        顏璐目光遙遙落在窗外，不說話。

        “那會你還沒醒，我一天24小時有20個小時都往你這跑。”傅千烆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這種理直氣壯的流氓行為如愿地得到了顏璐震驚地回頭一瞪。

        他被瞪了這一眼，心里突然就想：啊，那么好看的女孩子要是沒有那么多狗屁破事她這會看見這么帥氣英俊的人民警察在她面前，她保準得笑得見牙不見眼吧。

        傅千烆這么想著，從兜里摸出根煙，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我那時看著你整日就在想，多好看的姑娘啊，怎么就活成心事重重的樣子了呢。”

        他的臉在煙霧繚繞中撲朔迷離，恍恍惚惚間好似回到了不夜天的那個晚上，那時顏璐給他點煙，他錯愕的神情在煙霧中狠狠一震，心也跟著一震。

        “所以說，寶貝，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根羽毛一樣在顏璐心尖兒上輕輕地掃過。

        她緩緩收回視線落在自己的指尖，十指的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她不知道，這指甲還是傅千烆在她睡了的時候一個一個替她修剪的。

        她問自己：真的要說嗎？

        顏璐屏住呼吸，偌大的病房里只聽見傅千烆微微的呼吸聲。

        他們二人一人坐著，一人躺著，本就互不相干。

        但是，太安靜了，安靜到油然升起一種壓迫感。

        顏璐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手腳微微顫抖地爬起來，她試圖通過仰頭深呼吸這個動作來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是無論是呼吸還是身體都控制不住地顫抖。

        她太害怕了。

        她說不準自己在害怕什么，甚至平日里運轉極快的大腦都在顫抖。

        平日里你看她懶洋洋的，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大腦里始終都有一根弦在不斷地思考、運轉、權衡利弊。

        可是現在，那根弦罷工了。

        顏璐試著深呼吸好幾次都沒辦法平息這股顫抖，她狠狠一咬牙，視死如歸一般一扭頭看向傅千烆，把后者嚇了一跳。

        然后，她突然從他嘴里把那根煙抽出來，放在自己唇邊，狠狠地吸了兩大口。

        傅千烆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看著她把自己抽過的煙放在唇間，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狠狠地吸了兩大口，不知道怎么地喉嚨有點發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是我哥哥。”

        顏璐已經極力壓制住喉嚨深處的顫抖了，但是尾音上還是讓傅千烆聽出了顫音。

        說完這句話，顏璐停頓了好久，大概是沒辦法控制自己從身體到內心的顫抖，她又狠狠地吸了兩大口香煙。

        大概是因為平日里看慣了她處變不驚的樣子，傅千烆心里突然想要將她手里的煙搶了丟掉，然后大吼著：別tnd地說了，老子不樂意聽，管他誰誰誰的，老子不想知道了！

        顏璐比想象中要堅韌。

        她在狠狠吸了兩大口煙以后，找回了聲音，盡管每一句話都帶著顫音，但是她還是將自己和莫司言的關系道了出來。

        “我十二歲那年認識的莫司言。”

        她的家鄉是一個偏僻又落后的鄉下小村子。

        她說，她的家鄉有山有海，但是她從來沒見過海。

        她的家鄉里，有的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沒有離開過那座大山，也有人離開了就不愿意再回來。

        十二歲那年，她遇到了莫司言。

        鄉下偏僻，平時就很少人會去那里，她記得莫司言一身白襯衫出現在村子里，身后還跟著好幾個西裝革履的保鏢。

        她想，這就是爸爸說的人口販子！

        可偏偏就是這個她避之不及的人口販子在她迷失在大山里的時候救了她，在把她送回家的路上還耐心地哄著哭哭啼啼的自己。

        后來更是仗著自己是救命恩人又談吐得體討人喜歡，于是經常來她家做客，并且對她和家人都很關懷照顧，尤其是對她溫柔又包容，連村子里的人都說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感情那么好是親兄妹。

        顏璐回憶起，在十八歲以前，她每一年寒暑假都是和莫司言一起度過的，那時候恨不得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

        傅千烆聽著她絮絮叨叨和莫司言的相識，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常。

        然后，顏璐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煙，將剩下的煙蒂掐滅在床頭的煙灰缸里。

        她仰頭深深呼出一口煙霧，讓她整個人都變得不真實。

        她轉過頭，眼神直直地望著傅千烆，明亮的眸子一瞬望進了他心里：“直到后來，我父母去世以后，他受我父親所托，把我當妹妹照顧，我也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他不對勁，然后離家出走來了懷寧市。”

        她說得無比輕松，看向傅千烆的雙眸明亮又平靜，大大方方地毫無保留。

        可是傅千烆緩慢地把視線移開，恍惚地落在被熄滅的煙蒂上，腦子里把她剛剛說話時的神情放在心里反復斟酌。

        字字句句里都沒有問題，甚至傅千烆可以確定她沒有說假話，她所說的都是真情流露。

        但是，她有所隱瞞了。

        傅千烆反應遲鈍但是非常自然地松了松頸椎，面無異狀：“難怪他丫的要抓你回去。”

        傅千烆也就那么自然而然一接話，末了覺得自己這句話接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說帶了三分試探的意味，于是他不著痕跡地扯了扯被子，掩飾心里那點不為人知的古怪，假裝大大方方地把視線轉回顏璐身上。

        顏璐依舊用明亮的眼神靜靜地看著他，冷靜而洞徹，好似一面照出傅千烆內心的鏡子。

        傅千烆忽然喉嚨緊了緊，喉嚨里干澀難忍，于是他再一次咽了一口唾沫。

        他說道：“寶貝，你剛剛是和我間接接吻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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