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璐指尖指的那一處引起薛科宇再度關注，可他見上面寫著某某某幾年幾月因什么事情進了哪個派出所，又是幾年幾月因為犯了什么事情拘留，這林林總總的他沒看出哪里不對了。

        這回傅千烆可扳回一局了，他拉開椅子大馬金刀一坐，自然而然地把一條大長腿往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一搭，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頂著這張能夠去出演電視劇男一號的帥臉讓人按捺不住抽他臉的沖動的。

        傅千烆搭在膝蓋上的腿抖啊抖：“老薛，你不行啊，這么淺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

        傅千烆的腿每每抖動一下，薛科宇的臉就更臭一分，眼看著這兩個加起來都六七十歲的“小孩”又要吵起來，這回傅千烆的抽風倒是點到即止了。

        “綁匪窮兇惡極，提出要三個億贖金，并且在電話里對人質施暴，在明知道對方已經報警并且警察就在旁邊監聽的情況下，他們還敢漲贖金。這種人在犯罪側寫里怎么著也得是身上背了條人命的，再要不然就是瘋子。”

        傅千烆下巴努了努駱小梅手里的文件，繼續說道：“你們再看前科那里，都是些偷雞摸狗雞毛蒜皮的事，鬧得最兇的一次還是因為打架斗毆反被別人悶了一板磚，最后對方被定義為正當防衛，而他們作為有前科并且是挑起事端的那一方，拘留了一個星期。”

        傅千烆僅僅只是過了一遍腦子，檔案上的大概就印進腦子里了，而顏璐也只是跟著看了幾眼，就能指出哪里不對。

        薛科宇心里咂摸了一下，這才明白他們說的不對是哪里不對，不得不心里一句“臥槽，傅千烆帶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作為緝毒大隊隊長，他倒不是看不出這個案子細節，只不過如果換作是他來接手這個案子，他自認沒有傅千烆這么敏銳的偵查意識。

        傅千烆以惡心人的無限慈愛神情望著薛科宇，原封不動地將薛科宇的嘲笑還了回去：“老薛啊，這就是命啊。”

        這種神仙過招讓白家豪聽得云里霧里，茫然地看著在場的幾位希望有人能給他解釋解釋。

        顏璐不動聲色地咬咬唇，眉頭一擰：“疑點很多，我一時間有點難以組織語言。”

        顏璐這句話成功地把在場人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傅千烆一如既往地寵溺又不太正經地笑著說：“寶貝不急，我們慢慢理思路。”

        薛科宇瞧著那個姓傅的噴火怪居然這么包容體貼，生理不適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偷偷拿斜眼觀察顏璐，后者咬著下唇眉目專注地看著文件，初見她時那股畏畏縮縮的勁兒在她臉上居然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現在她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薛科宇正出神著，冷不防地被人狠狠踩了一腳，他眼睛往對面一瞪，他不需要低頭看也知道踩他的是誰。

        對面的傅千烆一雙牛眼瞪著他，大有我家寶貝只有我能看你不許看的意思，這可把薛科宇瞪得來氣，心里直罵這都什么人啊，合著全世界都是他情敵似的。

        顏璐沒注意到他倆之間的暗潮涌動，在駱小梅緊張又期待的注視下，她再一次點了點“前科”二字。

        “首先，人犯罪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們看這里寫得很清楚，”顏璐指的是其中一個人的前科記錄，“從偷幾十塊錢開始，到后面在公交車上扒幾千塊錢，再到后面的打架斗毆，這些前科都是作案者慢慢地膽子大了才犯下的。”

        這個道理身為警察的都懂，他們經手過的眾多案子里，即便是窮兇惡極的連環殺人犯也不是一開始就犯下大案的，他們大多數人都在長久的壓抑中慢慢地尋找一些錯誤的宣泄口發泄自己心里的情緒，在這個逐漸得到宣泄以及快感的過程中，他們就變態了，于是就成為了站在了刑法對立面的人。

        對于這種情況，民間也有類似的“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的說法，用顏璐的話來說，叫做循序漸進的犯罪。

        “一個只敢偷雞摸狗，打架還被別人悶黑磚的街頭小混混，是怎么做到短時間內邁過了那個坎兒進而綁架勒索，并且還是開口三個億呢。”

        顏璐的疑問正是傅千烆心里的困惑。

        白家豪這會反應就快了，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這三個王八蛋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在金錢的誘惑下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然而顏璐搖了搖頭，緊鎖眉頭好似有什么問題想不通，她音調平常，尾音里帶著些呢喃的困惑：“我還是覺得不對，即便在金錢的誘惑下他們鋌而走險，但是綁匪的第三個電話里所表現出來的給人的感覺太過、”顏璐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用什么詞語形容自己的感覺。

        傅千烆看著她緊鎖的眉頭，按捺下想要將她眉頭撫平的念頭，腦子里混沌地想起第三個電話里那個緩慢有節奏的腳步聲。

        他心下一沉，脫口而出：“游刃有余。”

        顏璐眼睛一亮：“對！太過游刃有余。”

        二人的目光頭一次因為意見合拍而自然地碰在一起，這二人皮相都生得好，一個五官冷硬目光銳利，一個面容清淺明眸含星。

        薛科宇心里不合時宜地冒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這個詞，他甩甩頭，借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一個小偷小摸慣的人即便一咬牙鋌而走險，所表現出來的肯定不可能會是不慌不忙的樣子。”薛科宇腦子里閃現過許多自己抓捕過的癮君子，一些小魚小蝦看見警察的時候嚇得褲子都能跑掉，而那些常年和警察打交道的老癮甚至還能在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悠閑地來一句“警官要不要一起嗨啊”。

        想到這里，薛科宇腦子里又回想起了顏璐說的“循序漸進的犯罪”，不知道怎么地，心里有些微咂摸不出來的古怪異味。

        傅千烆只當薛科宇在思考案情，沒看出他不對勁，吊兒郎當地甩出一句：“薛兒啊，你很懂嘛，趕得上爸爸當年的一根腿毛了。”

        薛科宇當場連嘔帶罵：“滾滾滾，傅千烆你再惡心老子老子咒你……”

        “蒼茫的天那是我的愛……”傅大隊長獨特高尚的音樂審美普通人實在是難以接受。

        傅千烆臉上還掛著吊兒郎當不著調的笑，諾基亞按下接通鍵的那一瞬，馬文的聲音從諾基亞里清楚地傳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傅哥，我到地方了，情況不太妙。”

        馬文這句話成功地把傅千烆臉上的笑凝住。

        山間別墅里，馬文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和法醫進進出出，神色凝重。

        “三名嫌疑人兩死一傷，現場沒有看到白甜甜。”

        傅大隊長臉上的笑成功地瞬間降至零下。

        他陰沉著一張可怕的臉：“駱小梅，”傅大隊長秉持一貫作風——有事沒事駱小梅。

        駱小梅被點到名字緊張地腰桿一挺。

        傅千烆黑沉沉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駱小梅，尾音難掩肅殺凜冽之意“你現在立刻去樓下內勤把他們轉運的金魚缸給我搬上來，現在立刻馬上搬到我們隊里轉、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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